燕麟本想把藥丸子給漏下不吃,沒想到莊媽媽眼尖,一下子就發現了。
看她眼沉沉的盯着他,只要他不吃下去,她就立馬找竇清幽告狀的樣子,燕麟臉色不好的把藥丸子吃進嘴裡,喝了熱水嚥下去。
莊媽媽這才神色緩和,又遞給他一瓶傷藥,“這個是外用的!”愛用不用!
燕麟朝竇清幽瞥過去,就見她也瞥過來,伸手把藥瓶接過來。
不多時,郝小就拎着兩個大大的食盒過來。
飯菜是從洺河酒樓拿的,外面的雨還在下,食盒上面也淋了些雨水,打開裡面的菜湯都還冒着熱氣。
莊媽媽洗了手,幫着擺了飯。
也是家裡的人都知道郝小吃飯一個頂仨,所以要了不少飯菜。
一碗粳米粥一碗米油說是給竇清幽要的,她擺了下眼神,讓端到另一邊,她吃米飯就行。
燕麟看了眼桌上的飯菜,都是清淡補養的,洗了手坐在竇清幽旁邊。
“先把米油喝了,再喝粥吃菜!”莊媽媽提醒一句,端着她和郝小的飯菜到一旁几上去吃。
燕麟喝完米油,看着桌上的飯菜,劍眉微蹙着。
竇清幽斜他,“不夠你吃的?還是我的飯菜對不起你?”
青菜香菇,白果蝦仁,蒜香排骨,雞絲銀芽,還有兩塊厚蛋燒,因爲知道有郝小在,也不怕自家縣主吃不了浪費,分量也都不少。
燕麟拿起筷子,斜了眼郝小和莊媽媽的飯菜,那裡面有個醬肘子,全是剃掉了骨頭的肉。
竇清幽不吃太油膩的,而燕麟是病號,更是該清淡爲主,所以桌上沒要。
看他竟然在眼饞醬肘子,竇清幽嘴角抽了抽,忍不住拉着臉道,“有病就老實吃飯!”
燕麟睜着眼盯着她看。
愛吃不吃!竇清幽不再多管他,垂了眼專心吃自己的飯。
碗裡卻突然多了塊排骨。
竇清幽擡眼斜他。
燕麟笑,伸手把排骨換到自己跟前來。
竇清幽臉色隱隱發黑,還以爲好心給她夾菜,原來是沒臉把一盤子都摟走,夾給她一塊意思意思!
不再看她,燕麟也大口大口的吃起飯,厚蛋燒,兩口一個。
竇清幽陰着小臉,夾起排骨叼進嘴裡。
見她吃了,燕麟嘴角隱沒笑意,安撫似的又給她夾了的蝦仁,“看我!一筷子可以夾三個!”
竇清幽面無表情的看着他,有啥好顯擺的!
“鵪鶉蛋也能夾!”燕麟看着她笑。
竇清幽無視他,低頭吃飯。
郝小朝那邊看了一眼,詢問的看向莊媽媽,燕副都督是不是燒的人有點傻了?
莊媽媽也朝那邊瞥了眼,示意吃自己的飯。
竇清幽很快吃好,剩下的燕麟收底兒,吃了個光盤。
竇清幽看了眼窗外還在淅瀝的雨,下樓去活動一下。
這邊郝小和莊媽媽吃完,也都收拾了,讓人把食盒送酒樓去。
樓下樓上轉了幾圈,竇清幽這才又回到她的房間。
燕麟正在整理腰帶,見她突然回來,忙背過身去,快手繫好腰帶,轉過身來。
一想到他剛纔可能在她房間裡幹了啥,竇清幽臉色就有些不好了,喊回了莊媽媽和郝小,收拾了她沒整理完的書,“回家。”
燕麟立馬堵到她跟前,高大的身姿擋住她,“你走了我晚上吃啥?”
“自己解決!”就不信他還給自己弄不來吃的。竇清幽扒開他,先出了門。
莊媽媽和郝小收拾一通,就關上門鎖,跟着竇清幽回家去了。
燕麟挑動了下劍眉,微勾了勾嘴角,回身坐在桌旁,給自己倒了杯熱茶,慢慢的喝着,翻開桌上的書。東瀛典籍?東瀛的公主也不大可能會給她稍這個。那個德川賤人!
晚飯竇清幽和爹孃,弟弟在家吃的燉牛肉,燉了兩個時辰的牛肉軟爛入味,入口即化。
腦中閃過那人眼饞醬肘子的樣子,竇清幽看了眼莊媽媽。
莊媽媽接收到她的眼神,微微搖頭。不管!
竇清幽就不再管,吃完飯小六拉着她看背的書寫的字,又教了他半天,小七又在一旁轉一圈轉一圈的搗亂,直接到夜深睡下。
次一天,陽光明媚,涼風帶着暖意吹來,枝頭的花兒也都紛紛抖擻精神,清新芬芳飄蕩在龍溪鎮各處,村人也都紛紛開始勞作。
竇清幽晌午前出門。
小六非要跟着去,硬拽着她,“四姐跟人論學,我也在一旁聽着看看!四姐你就讓我去吧!”
竇清幽皺眉,“在家老實上課,實在不願意就送你去學堂裡。我不是去玩,不能帶你!”
“我想去看看!也去見識見識啊!四姐帶我吧!”小六開始撒嬌,雖然他知道竇清幽並不太吃撒嬌這一套,但爹和娘都是聽得就同意他了的。
因爲他從小身子孱弱,每年都小病不斷,所以梁氏格外疼他,陳天寶雖然知道他是撿來的,也心中憐憫,愛屋及烏,對他疼愛有加。
竇清幽摸摸他的頭,“不能帶你,去找閔夫子!”
小六不高興的撇着嘴,一副要哭的樣子看着她。
梁氏也知道她是出去跟幾個士子論學,帶着小六有些不合適,“不過,也不是不能帶的!”看見他委屈就忍不住心軟。
看竇清幽神色有些不好,陳天寶過來說話,“四娘是做正事,有點不像樣子。再說小六今兒個的課還沒上完,不是還要學練武?天天跑出去玩,可沒法學好知識,練好武功的!”後面幾句哄着小六。
小六不情願的委屈着小臉。
竇清幽說了聲午飯不用做她的,就出了門。
陳天寶看着就道,“這些日子天天抱着書寫啊寫,人都熬瘦了,還要抽出時間空釀酒!”
梁氏一聽頓時也不說啥了,她就是覺的閨女對小六不咋疼,幾歲的小娃兒,沒有不鬧人的!不過她也心疼閨女,拉了小六哄着他送去閔夫子那。
竇清幽到了正陽樓,推開門就見某個人正端坐在屋裡喝着茶,嘴上油光水亮,屋裡瀰漫着淡淡的燒雞味兒,雖然開着窗子,她嗅覺尤其的敏感,一下子就聞出來了。
後面進來的莊媽媽和郝小同樣也聞出來了,郝小這個吃貨,直接就道,“燒雞!?”說着還眼神發亮。
燕麟端着架勢,“哪裡有燒雞?”
“我們家燒雞好吃吧?”竇清幽笑着進來,在桌旁坐下。
燕麟點頭,“好吃!”
竇清幽冷笑着哼了聲,“倒是不知道燕副都督還有摸人燒雞的習慣!”
燕麟虎着臉不承認,“本都督怎們會!樓下吃的味兒上來了,就給本都督蓋帽子?”
“我們家的燒雞一向賣得好,用了三十多種調料香料和中藥材,燒雞的味兒一聞就知道!”郝小是最喜歡吃的。
“去酒樓問問,看今兒個的燒雞少了沒!”竇清幽吩咐。
也要提前安排晌午飯,郝小就應聲出去。
莊媽媽嫌丟人的看了眼燕麟,下去拎茶水。
屋裡就剩他們倆人,燕麟立馬咧嘴笑起來,拿出來油紙包拆開,裡面還有半隻沒吃完的燒雞,直接捧過來,“你關心我的病情不讓我吃油膩,我都知道呢!沒敢多吃,就吃了一半,這一半是留給你的!吃吧!”
竇清幽黑着臉看他。
看她神色直接陰轉雷雨,燕麟眨了眨眼,眼還看着她,手下已經麻利的把燒雞包了起來,直接轉身運氣一甩,問問放到高几上。
竇清幽忍住扶額的動作,“你到一邊去!”拿出書來看。
燕麟老實的坐到軟榻上,目光卻一直黏在她身上,鷹眸流轉着笑意。
莊媽媽回來,看看他,還以爲他被點穴了,望妻石一樣。
等到晌午,郝小再拎了飯菜過來,回說,“掌櫃的去點了下,今兒個的燒雞少了三隻,對不上號。”說着看了眼燕麟。
燕麟面不改色道,“定是酒樓裡的人悄悄漏下了,平常只計算耗損,少個一碗兩碗的也不在意,這不出問題了?”
竇清幽懷疑的看着他,“你三個燒雞吃哪裡去了?”就算還有半個,兩個半也好幾斤。
酒樓做的燒雞都是山上散養的柴雞,肉質勁道鮮美卻長不大,最大不過二斤七八兩,殺殺乾淨了,也就剩二斤不到,再剃掉骨頭,實質上沒多少。燕麟嫌拿一個不夠塞牙縫,伸手就有多撈了倆。
而酒樓裡的燒雞每天就做二十個,賣完就沒,也都有賬可循,一下少三隻,還不明顯!?
晌午飯,掌櫃把後廚做的四套鴨端了過來給竇清幽。
飯菜擺在桌上,那三套鴨尤其鮮香誘人,是鴨子套乳鴿再套鵪鶉,其中塞的還有香菇和香料,而這些鴨鴿是全部剃掉骨頭,只有肉。
看着竇清幽動作不緊不慢的吃着飯,燕麟卻是吃的有點多。本來以爲她會下午過來,那他晌午飯肯定要自己解決。沒想到她這麼不放心自己,特意跑來陪他一塊吃飯,眼中溢滿了笑,拿起筷子端了依舊一碗粳米粥,陪着她吃飯。
竇清幽看看他,沒吭聲,只等吃完飯要了一壺山楂水。
飯後不多時,在洺河酒樓用過飯的三個士子就過來了。
竇清幽整理了下去接見,莊媽媽和郝小也拿着幾本東瀛典籍和雜談手札的書。
每到這個時候,正陽樓裡的其他學子還是書童管事也都聽着,雖然有些聽過,還有更多更龐大的是他們沒有聽過的,而且在正陽樓裡還可以識字寫字,不說以後進學堂考功名,就算是出去了,也算飽學之人吧?
燕麟錯開點門,看着竇清幽淡笑禮貌的跟幾個士子說着話,講東瀛講高麗,而高麗雖然對大楚稱臣,但狼子野心,邊境也時常摩擦。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雖說士子不用上陣殺敵排兵佈陣,但世局動向和內部情勢,他們還是多知道些好。
考了功名就可以議論朝政,可他們有些即便家底不錯,但畢竟沒有在中央集權地帶。而竇清幽她哥竇孝徵身在翰林院,老師嚴不疾內閣次輔,簡在帝心。有些事她自然比他們更能獲知。
再參加過品酒會之後,竇清幽的氣勢也被造起來了,雖然出身貧微,但她的確能耐非凡,獲得今日的地位財富更是不凡。且見識廣博,學識寬大,待人接物,行事作風都讓人盛讚崇慕。
也因此,對她被賜婚給一個太監的事,也都抱不平!
這反而更多了分,他們對竇清幽的可惜和憤憤。
古往今來,雖然也有不少大太監會私下娶親,或者宮中找對食者,也有人爲巴結把姊妹或者女兒送與太監做妻,但終究竇清幽這樣不同其他。
這也是竇清幽想要的效果,爲廢除賜婚聖旨做準備的。只是沒想到那個閹賊這麼不得人心,連他修築堤壩的功勞也直接給他抹一邊了。
這麼想着,她臉上就忍不住露出更深的笑。
看的幾個士子也是心中暗歎,她姿容清美,卻要遭一個閹賊摧殘。
而某個偷窺的男人,臉上拉了老長,渾身周圍瀰漫着濃濃的酸醋味兒。
很快,他的臉色就更是不好。
秦寒遠來了,和鄭巍一塊回家拿書,求了他祖父,聽是送給竇清幽,還是爲了追求齊令萱的,很爽快的那兩本農科孤本拿了出來。
拿到這兩本書,秦寒遠很是高興,他也看出來竇清幽對齊令萱的事很上心,也對鄭巍關注,也是有心促成。
“你先看看咋樣,上下兩冊,其中記載了各種農作物,蔬菜,農具,不僅南北和關中關外,連外族也都有!”所以秦寒遠聽過之後就念念不忘,想爲她拿到這兩本書,就有意和鄭巍交好。
竇清幽也是欣喜,翻看着道,“我自己也整理過,不過實在短見,只能做個手冊,說來還不如村裡的老把式。這本書真是補缺了!”
鄭巍看她高興,也忍不住笑起來,那就說明他的事也成了機率又大了一點,不過心裡倒是有些同情秦寒遠,尤其見他看着竇清幽雙眼含情的不自覺笑,“縣主!在下……還有個不情之請!”
竇清幽自然早知道了他的意思,上下打量他一遍。個子不算高,卻也不矮,相貌清秀斯文,眼神清澈。再問問其他的,“不知鄭公子是有何事所託?”
鄭巍來時就從秦寒遠那得知,長平縣主人雖恬靜沉穩,但行事做事卻最是爽利大方,不喜歡拐外抹角,更不喜男子嘰嘰歪歪。好男兒坦蕩蕩,追求心中所愛,理所應當,又不是見不得人的事。
就紅着臉作揖,“請縣主幫忙,幫忙打聽前幾日在縣主身邊幫手的齊小姐……可否婚配!”
婚配自然是沒有婚配,他的意思是表達出來了,請竇清幽幫忙牽線。
秦寒遠也幫着說好話,“鄭兄品貌皆是不錯,滿腹學識,踏實穩妥,家中雖然還有其他兄弟,他卻是長子長孫,祖父和父親都對他寄予厚望!”
鄭家是耕讀之家,即便是現在,也還是耕種和讀書傳家的。
“敬祖宗一柱清香,必誠必敬;教子孫兩條正路,宜讀宜耕。鄭家我聽聞過後,也十分仰慕,對鄭公子爲人事雖還不瞭解,但相信以鄭家家風卻也教不出頑劣無能之輩!”竇清幽笑道。
“縣主這話說的正是祖父畢生之爲,也是我鄭家時代所望。還請縣主不吝賜教,助在下一次!”鄭巍忙敬佩道。
竇清幽卻是把書合上,又還給了他。
鄭巍驚疑,難道是他條件不夠齊家要求?還是這短短几日已經有什麼變故了?
看他嚇的臉色都變了,竇清幽笑着道,“那你這兩本書,就先不用送我這了!”
鄭巍還有些不明白。
秦寒遠卻眼神一亮,笑着拉了鄭巍就走。
“去哪啊?寒遠兄!你先別拉我啊!”鄭巍忙道。
秦寒遠把他拉到路上,指着路道,“自己順着路,到了上河鎮,直接把書送去齊家!”
“啊……啊!?”鄭巍驚道。
“怎麼?不敢!?”秦寒遠笑問。
鄭巍收起驚色,“自…自然不是不敢的!”
“那就去吧!只要你不夾帶,這書是定會到你想的人手中!”秦寒遠拍拍他,就回了正陽樓。
鄭巍看了看,咬咬牙,趕去上河鎮,讓人把書送進齊家。
這邊,正陽樓裡,秦寒遠一邊跟竇清幽介紹他去鄭家探勘的情況,上了樓,“他既然不錯,你也有意查看,我就藉着要書親自走一趟,也實地看看,總是更放心。”
“這一趟辛苦你了,還趕上雨天!”他不去,竇清幽也要讓竇小郎順便去看看的,左右他這幾天跟朋友到處亂竄。
“不辛苦!”秦寒遠望着她笑道。
看他眼神都癡癡的了,燕麟沉着一張俊臉,眼刀子刷刷甩過去,鷹眸一轉,直接回到竇清幽書房裡,大模大樣坐在她的位子上,等着門外的人進來。然後,就發現,他是睡在這裡的!
------題外話------
肩上的擔子又壓了一分,我要奮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