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三十八章 二壇酒

這話一出,衆人愕然。

雖然這次因着陛下的態度可以猜測到這一行使節的官位皆不會很高,可這位看起來在這羣使節中地位最高的樸先生居然只是個教書官員,這還是令大家驚到了。

倭國人義憤填膺不似作假,可這竊取消息的居然是個教書官員,若是個另有身份的細作的話,雖說勉強可以解釋,可若真是細作,都已經隱藏身份了,按理說行事更該低調纔對,可這位樸先生的做法卻似個哪裡都有他摻和一腳的攪屎棍一般,這也太過高調了,觀其行事作風與細作實在太過相悖,所以是細作的可能性不大。而且這細作真要竊取消息的話,應該去倭國纔是,千里迢迢跑到大楚來竊取消息,這是不是腦子不好使?

高句麗人應該不會派這麼個腦子不好使的細作出來吧!這也太寒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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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連義憤填膺的倭國人聽罷也是在原地愣了許久,似是遲遲有些無法回神。

甄仕遠見狀,輕咳一聲,開口道:“這裡頭會不會有什麼誤會?”說這話時他有些心虛,委實是這位樸先生的所作所爲不像使節,活像四鄰街坊裡那等這裡摸一摸,那裡碰一碰的小人一般。

“沒有誤會。”雖說沒有想到樸先生的真實身份,可對有沒有誤會這件事,倭國人回答的斬釘截鐵,他們揚聲道:“那日我們出了門,走到半路,天下起了雨,只得折返,回到屋中,正見那個什麼樸先生鑽在我等的衣櫃裡!”

畢竟是天皇陛下的消息,總要尋個妥當的地方藏起來,思來想去,那消息便被他們藏進了衣櫃裡。地方就那麼大,還能藏出花兒來不成?

“人贓並獲!”倭國人大聲說着,怒視那幾個被“請”過來的高句麗人。

高句麗人同樣憤怒不已,其中一位當即邁出了一步,正要回應,身後的幾個高句麗人卻似是突然想起了什麼一般,臉色微變,而後便慌忙拉住了那個要出頭的高句麗人,看了眼正齊齊往他們這裡望來的衆人,不得已只得用高句麗話說了幾句。

那要出頭的高句麗人聞言,臉色也變得微妙了起來,他抿了抿脣,似乎突然不想開口了,可眼見此時衆人都在看着自己,又不得不開口,於是回頭看向身後那幾個高句麗人,那幾個高句麗人卻連連擺手,甚至還伸手將他往前推了推。

這幅誰都不願出頭互相推搡的樣子看的衆人很是不解,經過一番推搡,到最後還是最先出頭的那個高句麗人站了出來,他一臉尷尬的開口用漢話說道:“樸先生找的不是你們倭國天皇陛下的消息。

這話倭國人自是不信的,他們冷笑道:“找的不是天皇陛下的消息難道還能是我們的衣裳不成?”

這些高句麗人又不是窮的動歪腦筋的天竺僧人,手頭豐厚的很,暗道還覬覦他們那一兩件的衣裳?

這話別說倭國人不信了,就連喬苒、甄仕遠以及寒山寺的僧人都是不信的。

高句麗人互相看了看,還是那個站出來的高句麗人硬着頭皮點了點頭,道:“樸先生找的就是你們的衣裳。”說這話時高句麗人臉上的尷尬之色簡直無以復加,對上正欲發怒的倭國人,他忙道,“是這樣的,我們樸先生有些特殊的癖好。”

特殊的癖好是偷人衣裳?衆人驚訝,倭國人卻冷笑:“別人的衣裳都不偷,偏偷我們的?”

眼看如此三緘其口的回答是說不清了,高句麗人不得已只得一股腦兒將話都說了出來:“也不是什麼人的衣裳都偷,樸先生喜好偷十三四歲生的尚可的男子的貼身衣物。”

衆人一下子愣在了原地,聽到身旁的甄仕遠倒吸了一口涼氣,喬苒忍不住挑眉:這種事在現代社會倒不是沒有過,譬如內衣大盜,可這位樸先生的喜好就……

“你們倭國不是有個年紀小的使臣嗎?”高句麗人說道,“樸先生偷得估摸着就是他的。”

說這話時高句麗人自己也是尷尬不已,可偷衣裳的樸先生此時昏迷不醒,解釋這種事也只得他們出面了。

這不是他們樸先生第一次看上少年……呃,人家的衣裳了,先前在高句麗,作爲教書官員,樸先生自是有大把大把的機會接觸到這個年紀的少年,其中也有一些清秀甚至是長的好看的,樸先生起先是忍着,後來實在按捺不住便動了手,此事一開始還無人知曉,可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很快,不少人便發現被樸先生教導的學生相繼有衣裳失竊,而且不見的還是貼身衣物,甚至將這些失主聚集起來一看,發現長的還都挺好看的。

這種事情越來越多,到最後一次樸先生在盜取衣物時被人正巧撞見,由此事發,而後,根據高句麗人的說法是從樸先生家中發現了一箱子少年的貼身衣物。

甄仕遠聽到這裡,忍不住道:“都發生了這等事了,你們高句麗怎的還能讓他出使大楚?”甄仕遠說着伸手一指,指向屋裡包的同糉子一般樣貌平平無奇的那個樸先生,道,“也不怕丟了顏面!”

那幾個高句麗人也是一臉的羞愧之色,雖然事情不是他們做的,可不知道爲什麼,總覺得彷彿做了這等事的是自己一般。

“當時便有人將樸先生告了,可高句麗律法之中並沒有哪條規定偷人貼身衣物會判重刑的,而且樸先生還願意賠償錢財,事情便不了了之了。”大抵是覺得反正事情已經瞞不住了,幾個高句麗人交待的很是爽快,就連沒問的也一併交待了,“樸先生本人雖然不怎麼樣,他兩個姐妹卻生的不錯,是我們高官的愛妾。後來高官出面將此事壓了下來,這一次樸先生出使也是聽聞長安多美人,哦,是美少年,便使了銀子跟着過來了。”

事實也確實如傳聞的那樣,長安美少年不少,樸先生看的很是興奮,唯有一點不好的就是這些美少年的貼身衣物他接觸不到。大抵有些事情會上癮,一段時間不偷他委實手癢的厲害,正巧那等時候倭國人來了,樸先生很快便發現了倭國使節中那個十三四歲的少年,雖說容貌只是清秀,離真正的美少年還差些距離,可難得就難得在這倭國使節就在身邊,唾手可得,樸先生忍了很久,終究還是沒有忍住的出手了。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換了地方,大楚這地方與樸先生八字不合,樸先生頭一次偷盜,便遇上了去而復返的倭國人,被倭國人抓了個現行,還毒打了一頓才被放回來。

“樸先生被打那一次回來我等問了,樸先生說過同你們說了原委了,你們爲何還會覺得偷得是你們天皇陛下的書信?”幾個高句麗人說到這裡頓時起了氣勢,反問那羣倭國人。

倭國人被他們這話問的一噎,頓了片刻之後,其中一個倭國人才不情不願的說道:“他說隨便偷幾件衣裳,尋常人誰會信?”

這羣高句麗人說的同真的似的,可這種話說出去哪個會信?

衆人臉色愈發古怪,這還真是……不知道如何去說了。

甄仕遠也適時的在此時咳了一聲,提醒衆人:“如此,事情便清楚了。雖說高句麗那位樸先生並沒有盜取消息,可你們是這般以爲的,還因此毒打了他一頓,所以,高句麗人買通人陷害你們難道就是因爲此事?”

幾個清醒着的高句麗人聞言忙道:“這等事我等並不清楚,錢財這種事一向是樸先生打理的。”這也是他們一行人聽從樸先生的原因,畢竟長安這裡處處都是用錢的地方,他們還當真離不得樸先生。

所以是不是因此買通這種事還不確定,畢竟那個包的同糉子一般的樸先生還沒有醒來,很多事還需要這位樸先生證實。不過被毒打一頓的就是他,因此生恨陷害這種事不是沒有可能的。

“那今日呢?”甄仕遠再次問那幾位倭國人,“若只是如此的話,對着可能盜取消息的高句麗人,你們應當是恨纔是,爲什麼主動上前尋高句麗人說話?”

天竺僧人找高句麗人是因爲經書的事情,所以主動上前,倭國人又是爲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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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問出口,倭國人還不曾說話,一旁被樸先生的喜好驚呆了的寒山寺僧人卻彷彿突然回過神來了一般,忙道:“是因爲櫻花酒嗎?”

倭國人沉默了一刻,點頭道:“其實今日進寒山寺時我們便撞見了樸先生,那時我等便發生了一次衝突。”

這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畢竟以這位樸先生做下的事,能不衝突也是怪事了。

“這裡有兩株早櫻是當年我們倭國人帶來的,寒山寺的小師父們對此也知曉,是以知曉我們要賞早櫻便說要將用這兩株早櫻的花瓣釀的酒送與我們。”倭國人說道,“我們聽了很是高興。”

“那酒呢?”一旁那位女官大人再次問了起來。

倭國人向她看來,臉上閃過一絲警惕之色,先前天竺僧人就是因爲這位女官突然開口的一問全數交待了,所以,這位看似低調的女官絕不是好糊弄的。

“酒不在我們這裡,被高句麗人砸了。”倭國人說着看向一旁那位寒山寺僧人,道,“小師父可以作證。”

僧人猶豫了一刻,點了點頭。

女孩子問那寒山寺僧人:“小師父看到了什麼?”

寒山寺僧人想起女孩子先前問話的細緻,想了想,便乾脆將事情的經過從頭至尾說了一遍。

“我看到高句麗人和那兩壇被砸壞的酒罈子。”寒山寺僧人說道,“那個樸先生很是氣憤,一副氣急敗壞的樣子,而後指着那兩隻砸壞的酒罈子對我道讓我打掃打掃。”僧人解釋着:“出家人不沾酒色。”

雖說知道說的不是他們,可幾個天竺僧人還是尷尬不已。他們來了長安之後,別說酒了,幾乎將所戒之物都碰全了。

“我因不沾酒,聞到這般濃的酒味有些難受,是以並沒有立刻上前,而是在原地稍稍緩緩一緩再準備上前,不過那樸先生似是誤會了,以爲我嫌麻煩,強塞了兩張銀票過來說麻煩我了,而後便帶着一身濃重的酒氣走了。”寒山寺僧人說道。

女孩子聽罷再次沉默了下來。

那幾個倭國人等了好一會兒也沒見她出聲,便互相看了看,又道:“我們接了小師父送的酒便放到了定的廂房這裡,原本我等便準備在這裡過夜的,所以定了廂房,沒想到高句麗人偷偷將酒砸了,簡直可恨!”

女孩子神情卻依舊平靜,不見半點動容之色,她只是擡眼向幾個倭國人看過來,頓了片刻之後,開口問道:“你們把櫻花酒放在哪裡?”

這話可不能亂說,畢竟還有寒山寺僧人這個人證呢!是以倭國人聽罷,忙道:“就在廂房門前。”

寒山寺僧人也在一旁道了聲:“是在那裡。”

女孩子聽罷卻一哂,而後笑了:“你們先時既已知曉這個樸先生會盜取東西手腳不乾淨,爲什麼還要將酒放在這麼明顯之處,是生怕樸先生不來偷嗎?”

這話一出, 幾個倭國人臉色頓變,其中一個倭國人想也不想,便開口大聲反駁道:“怎麼可能?大人莫要亂說!”

“我亂說?”女孩子也不急,依舊笑了笑,道,“我雖不懂釀酒,卻也知曉酒要存放在陰涼處,你們口口聲聲來看早櫻,對早櫻這般珍重,沒有道理不珍重這兩壇酒。今日天氣不錯,太陽很大,寒山寺廂房的位置於人來說住的很是舒適,於酒而言卻正處於曝曬之下,你們將如此貴重的兩壇酒放在這等地方,不是有意引樸先生上鉤又是爲了什麼?”

幾個倭國人臉色一白。

原來如此!這話讓甄仕遠如同醍醐灌頂一般頓時明白過來了,隨即看向幾個倭國人,厲聲道:“雖說樸先生幾人有沒有喝酒這種事因着他們落水,衝散了酒意,一時查不出來卻不代表我大理寺的封仵作沒辦法查。”這話其實只是嚇唬人而已,雖說封仵作能查,可這幾個高句麗人只是昏迷,又不是沒了,當然不會讓封仵作動手。

“樸先生幾人落水之處有幾條魚翻了肚子,所以此事是不是與你們那兩壇櫻花酒有關?”甄仕遠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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