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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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以安幾乎忘記了還有一個人遠在他鄉苦苦等待,或者是她根本不願意想起,她只能寄希望於王強已經開始了一段新的感情。王強心裡清楚羅以安肯定是變心了,只是他自己還不願意承認罷了!愛情是不能欺騙的,尤其是正在愛着的心會分外敏感,可以輕易感受到一絲一毫的不真誠。王強打到宿舍的電話都被葉青以各種各樣的藉口搪塞過去,每次聽到電話中王強失望的聲音,葉青都會充滿罪惡感——感覺自己就是羅以安的同謀,串通好了來欺騙一個無辜、癡情的男人。葉青曾經鄭重其事地和羅以安談到王強,談到長痛不如短痛、談到紙包不住火、談到當斷不斷、必受其亂,可是羅以安只是長長嘆了口氣,說葉青並不能理解她的苦衷,她是有苦衷的,而這兒又恰恰是外人理解不了的,她只能希望時間能夠沖淡一切!

王強和公司請了假專程來到羅以安的學校,事前沒有通知任何人。等到葉青接到王強電話的時候,王強人已經就在女生宿舍樓下了。這多虧羅以安當初在信裡詳細向他介紹了校園裡的一景一貌,使得他像回到家一樣熟門熟路,從校門口到教學樓到食堂到宿舍一路暢通無阻。驚慌失措的葉青趕快給許諾打傳呼,可是等了半天羅以安都沒有回電話。

責無旁貸的葉青只好交代宿舍裡的賈曉晴:如果羅以安回電話千萬不要讓她回宿舍,也顧不上賈曉晴好奇得要死的表情,一個人先跑了下來。幾乎不用任何辨認,葉青一眼就認出了羅以安曾經無數次描述過的王強——黝黑高大、孔武有力,此時正風塵僕僕、滿臉期待。

“你是王強吧?你好!我是葉青。”

“你好!很高興認識你!羅以安不在麼?”,王強熱情地伸出手來。

“是,她現在不在宿舍,我先帶你去招待所吧!然後我去找她!”

王強並沒有回答,目光卻直直地凝聚在葉青的身後,葉青狐疑地轉過身也看到了並肩走過來的羅以安和許諾。兩個人牽着手從小樹林邊繞了過來,許諾揹着羅以安的揹包,兩個人有說有笑的猶如在自家的花園裡散步一樣輕鬆愜意。羅以安本來接到了葉青的傳呼,只是因爲正好要回宿舍取東西,一貫勤儉持家的羅以安就沒有捨得額外花錢回電話。心想着反正馬上就要到宿舍了,有什麼話當面講不是更好嗎?!根本沒想到一場災難正在等待她。葉青完全是出於本能地伸出手想拽住王強,只是王強像是一頭髮怒的獅子,粗暴地推開她的手,直接就衝了過去。

看到迎面而來的王強,羅以安完全是下意識地甩掉了許諾的手,在許諾還沒有醒過神來緊跑了兩步攔住了王強,雙手緊緊抓住王強的胳膊,顫抖着哀求道:“王強!王強!你冷靜點!你別這樣!”

王強掙脫羅以安的束縛,一隻手指着許諾,厲聲問道:“這小子是誰呀?啊?!說呀?這小子是誰?”

羅以安哆哆嗦嗦地擋在王強的面前,用手堵着自己的嘴,以此控制哭聲不會井噴一樣噴薄而出,只是她忽略了手上的戒指。王強一把抓起羅以安的手腕疼得她忍不住尖叫了一聲,許諾此時才大夢初醒,跟過來推搡王強:“你幹什麼呀?鬆開她!”

王強並不鬆開自己的手,也不講話,只是惡狠狠地盯着許諾,羅以安知道他快要爆發了,知道他的心狠手辣,也知道許諾根本不是他的對手,於是回身使勁向後推許諾:“你快走吧!這沒你的事!”又迅速轉過身來幾乎是抱住了王強,完全是帶着哭腔的懇求:“我求求你了!我還得在這兒繼續呆下去呢!求求你了!”轉過頭一個勁地催促許諾離開,人還是猶如壁虎一樣貼在王強的身上一樣,不管他怎麼掙扎都始終擋在他和許諾之間,雙手還是死命地緊緊拽着他的胳膊!

面對這突發場面,一時愣在旁邊的葉青終於恢復了一貫的精明能幹,首先反應過來,適時說道,“你們都別鬧了!這是在學校!有什麼事情好好談談!”走過去也向後推着許諾,輕聲勸道,“你先回去吧!讓他們老同學好好說說話!”許諾不再說話,看了看羅以安和王強,猶如遭受奇恥大辱一樣憤憤地轉身走了。

眼見着許諾越走越遠,王強甩開羅以安,彎腰撿起自己的旅行袋,下車後買來的一束鮮花現在被扔在地上蔫頭耷腦地一副可憐兮兮沒有人要的倒黴樣子,王強擡起腳狠狠地又踹上了一腳,花束沿着拋物線軌跡掙扎了一下落在了幾米開外,然後一個人向外走去。

羅以安哭着追了上去,跟在他的身後,這並不代表羅以安內心的情感抉擇。她只是擔心王強會惹出什麼大亂子,她得跟着他、看着他直到他離開這座城市爲止。王強沿着陌生的大街沒有任何目標地橫衝直撞,覺得自己非常可笑,不知道爲什麼要千里迢迢地來到這裡?難道就是爲了現在的自取其辱麼?爲什麼要來呢?就是爲了證實這個局面嗎?自己應該一直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現在一切倒是大白於天下了,可是有些事情一旦知道了,就再也沒有辦法裝作不知道了。這就意味着羅以安不再有任何顧忌,倆個人基本上也就再沒有什麼可以迴旋的餘地了。

王強終於走累了,坐在路邊的馬路牙子上。走累了也哭累了的羅以安也挨着他坐了下來。王強把自己的旅行袋扔在旁邊,也不轉身看一眼羅以安說道,“坐那上面,地涼!”羅以安猶豫了一下,伸手摸了摸軟軟地看來沒有什麼怕碎的東西才小心翼翼地坐了上去。王強什麼也沒有再追問,如果事情真地已經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如果這就是他們之間最終的結局,知道他們什麼時候好上的、誰追求的誰、他究竟有什麼好過自己,這些細節又有什麼用呢?

王強不停地抽着煙,一根兒接一根兒地,專注地吐着菸圈,好像他走了這麼遠就是爲了來這裡坐在馬路牙子上吐菸圈一樣。羅以安也跟着一起沉默,看到王強好像平靜了很多,心裡又開始惦記許諾,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了。街上的行人越來越少,王強終於開口了,“你能和我一起走嗎?”

羅以安不回答,使勁搖了搖頭。

“那你能和他分手麼?”

羅以安還是不說話,低着腦袋像在認罪一樣。

王強深深地嘆了口氣說道:“那你回去吧!”

羅以安卻也不動,還是在旁邊坐着,王強也不再攆她。兩個人之間還是一片尷尬的、令人窒息的沉默。路燈昏暗的光圈不足以籠罩兩個人,王強的心和人一樣都被這無邊的黑暗所淹沒看不見邊。兩個人誰也不再說話就這麼幹坐着,守着這一片化不開的黑暗,很奇怪也不覺得困,羅以安的腦子亂哄哄地響成一片,感覺腦袋大了好幾圈、發脹卻不覺得睏倦。

時間就像是凝固了一樣,但好在並沒有停止,天色終於有了明亮的跡象,空氣是清晨特有的清涼,涼意像是清涼的薄荷讓發脹的頭腦逐漸恢復了清醒。王強還是不和羅以安講話,只是伸手拽她屁股下面的旅行袋。羅以安不知所措地地站了起來。王強拽過包來並不着急起來,坐在地上一下、一下地使勁拍打着袋子上的灰塵,臉上的神情也恢復了羅以安曾經很熟悉的玩世不恭,拍打夠了,王強站起身來並不急着離開,又一下、一下地拍打了一陣自己的褲子,拍打夠了也沒有其他的東西可以再拖延了,說道,“我走了!你也回去吧!”

然後徑直走到路邊伸手打車,回頭看到羅以安還是呆呆地站在原地,兩手空空什麼都沒帶也不知道身上有錢沒有,心底嘆了口氣,交代出租車司機稍等一下,反身回來從皮夾裡抽出張一百的鈔票塞到她的手裡,不耐煩地說:“趕快打車回學校吧!在外面呆了一晚上呆傻了?趕快走吧!”羅以安望着疾馳而去的出租車,眼淚終於還是流了下來,但心底卻長長地、長長地吁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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