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內,韓世忠東奔西走,竭力佈置調度軍馬,應付女真大軍自岢嵐軍破邊而入引發的河東危局,比之軍中一應事宜事必躬親,從領軍上陣廝殺到操練軍馬嚴整軍紀甚而查點後勤補給事宜無處不在的岳飛,韓世忠在軍中一向以勇武豪爽略微有些散漫甚至有點貪圖享受而著稱。
對於岳飛,軍中上下是又敬又畏,渾然不敢輕視他還有些年輕的歲數,只是佩服晉王的眼光。怎麼就從寒微的河北敢戰士中提拔出了這麼個人物!
對於韓世忠,不少人略微覺得是晉王爲了籠絡老神策軍中西軍出身人馬,纔對韓世忠如此重用,真實本事,說不定許多軍將都在他之上,不過韓世忠性子四海,在軍中甚而能和最低層的士卒大大咧咧的坐在地上神吹海聊,那種老兵痞的做派甚是得軍心。
有力的調和了岳飛過於剛嚴的一面,雖然大家略微覺得韓世忠不見得是合格的大軍統帥,不過也都藏在心底,反正神策晉陽二軍裝備精良,猛將如雲,精卒似雨,還有岳飛這麼勤勉厲害的人在,真打起來也沒什麼好擔憂的。
不過當局面一下轉到如此危急的時候,所有人才看出了韓世忠的本事!
危急之中,韓世忠卻仍然是那副大大咧咧毫不在意的性子,一下就穩住了軍心,而且一系列佈置調動又快又穩,毫不慌亂,先是親身帶先鋒南下,從窟谷寨方向出擊,縱然沒有克服蘆嶺,但是也堵住了這個缺口。
並且迅速就在窟谷寨一線建立起穩固防線。其次就是馬上就從先鋒人馬中分別抽調出周泰和牛皋兩部,一部奔赴宜芳,一部趕往太原,雖然不過都是一指揮的騎軍,卻都是在未來戰事當中派上了大用場,最後就是馬上遣黃文勁帶領一部人馬去北面前線傳達他的將令,收縮北面緣邊防線,逐次撤退,同時擠出軍馬,迅速南下。
從北面抽調而來的軍馬纔到,韓世忠就馬不停蹄的率領他們出發,往援太原,韓世忠準確的抓住了重點,當女真大軍拼命南下,延展側翼做深遠範圍抄擊的時候,重中之重就是一定先要確保好太原這個重點!
與之同時,其餘後續南下軍馬,韓世忠整頓出一定力量,一邊處處佈置,穩守神策軍西翼各處要點,同時回救太原,同時也做反攻之勢,有來有往纔是道理,一萬數千人馬大軍的調動,韓世忠佈置得又快又穩。
這個時候才讓麾下軍將士卒看出來,潑韓五如何沒有統領大軍之才?論起老辣來,說不定還壓過岳飛一頭去!雖然韓世忠已經竭力做了佈置,想必盧俊義那裡也有動作,不過太原府坐鎮的王黼,韓世忠對他可不大信得過。
若是周泰牛皋不能穩固宜芳,女真韃子兵鋒直抵太原城下,到時候王黼等輩,也如岢嵐軍嵐州那些守官軍民一般驚潰,卻又該如何是好?
太原陷落,那就真的是萬事皆休,神策軍能衝出去幾成,就算是邀天之幸!直娘賊真的是看錯了折家軍!心下急切萬分,更是對前路憂心忡忡,可韓世忠仍然竭力將這些情緒都壓在心底。
麾下這支軍馬南下以來,就未曾有什麼喘息的機會,人馬皆已疲憊,再怎麼瘋狂督促,速度也提不上去了,而晉王現在估計最多過了黃河,距離太原府只有幾百裡,盧俊義距離太原府的距離也比自家遠些,這個時候只有他韓世忠來收拾局面,如此危局,反而不能讓麾下軍馬看到他一絲一毫的慌亂!
縱然韓世忠表現如常,可神策軍上下,都是這兩年打了多少仗的老卒了,如何能不知道現下局勢如何?於途當中,韓世忠已經無數次暗中祈禱了,但願周泰和牛皋那兩個小子能起到超過他們所部兵力的作用,但願在他大軍趕到的時候,太原尚在!
就道之初一兩日,這幾千人馬只是咬着牙齒急切趕路,軍將士卒都是臉色陰沉,從前到後,除了偶爾的馬嘶之聲,竟然沒有什麼聲響,原來神策軍但凡出師作戰的高昂士氣,已經不如從前,身在軍中,竟然只感到一種莫名的壓抑!
對於士氣如此,韓世忠也沒有太好的辦法,總不能虛言欺騙自己的部下罷?而且韓世忠也相信,縱然現在軍中之氣沉鬱,可真臨陣上,哪怕太原已經陷落,神策軍被隔絕在北,這支軍馬仍然會在這絕境之中拼殺到最後一兵一卒!
而這樣低沉的情緒,隨着從太原府趕來的一批傳騎於途遇見這大隊南下人馬之後,頓時改觀,晉王輕身兼程而至太原,王黼穩坐太原,斬首文官文吏百餘人,大部軍民迴歸,死守太原,而所有得用人馬,都爲晉王遣出,往援宜芳!
一時之間,軍中士氣頓時高漲起來,果然是晉王挺身而出,在這危急之時,親手挽回局面!所有惶惑,所有不安,全都在這一刻煙消雲散,只要晉王到了,這場河東戰事,和女真韃子就有得打!
女真韃子在宜芳,俺們就與女真韃子在宜芳打,女真韃子在太原,俺們就和他們在太原死戰!本來已經相當之快的行軍速度,驟然又行加快,每個人都在咬牙跟着大隊,只想早一刻到達太原,早一刻迴歸晉王麾下!
煙塵捲動,蹄聲如雷之際,南面突然又是數騎奔來,騎士身上背旗,正是神策軍中急遞的樣式,韓世忠不等親衛通傳,就親自打馬迎了上去,這幾名騎士也遠遠就看到了大軍南下洪流,放慢了馬速。
看到韓世忠近前,幾人滾鞍下馬,躬身行禮,韓世忠在他們面前勒住坐騎,不耐煩的道:“軍情緊急,哪來的恁多鳥禮?太原那裡如何了?”
騎士擡頭,一張滿是汗水煙塵的面孔,盡是興奮之色,“宜芳大捷!女真先鋒銀可術敗逃樓煩,自哈魯鈍以下,全軍覆沒在宜芳城下!晉王更有號令,傳於韓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