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支車隊已經就道,將積儲在太原府的糧草軍資,次第向着前線運去,這條道路之上,依稀又恢復了往日那種繁忙熱鬧的景象。
遠處塵煙升騰,就代表一支軍馬正在疾疾趕來,放在前幾日那種人心惶惶風聲鶴唳的時候,說不得現在道路之上那些民夫就要一鬨而散,有多快跑多快。
可是現在,這些民夫卻在道中,踮起腳擡着頭擦着汗向東而看,幾日前女真韃子深入宜芳的兵馬,都被打得全軍覆沒,現在晉王坐鎮太原,四下援軍紛紛而集,不用說此刻東面前來定是盧俊義的兵馬,就算是韃子,有晉王在,還怕甚鳥?
這支車隊的押運人馬,是黃文勁部下,不過也就二三十騎人馬原來太原府野戰兵力,全部趕往宜芳,韓世忠的騎兵援軍昨日才至,楊凌奢侈的給了他們一天休整時間,捧日軍就算擁御駕兼程而來,也還要些時日才能抵達太原。
現下處處人手緊張,能抽出一二十騎押運掩護一支車隊,已經算是極限了,這一二十騎軍馬一掃原來懶散模樣,雖然胯下馬都不佳,甚至還有騾子驢子充數,馬術也好不到哪裡去,可仍然毫不畏縮的迎了上去。
領軍之人,是個都頭差遣,三十許的年紀,還算得上精壯,催馬上前之際,一副忠誠勤奮的模樣,黃文勁所部都是原來河東路駐泊禁軍改編的,比起河東兩支野戰強軍的地位自然是天差地遠。
晉王親至之後,黃文勁所部這數千雜湊起來的人馬,楊凌已經許諾在合適時間,將頒下軍號,成爲晉王所部第五支正軍!
原來神策軍拿的餉項賞賜,已經夠讓這些河東駐泊禁軍眼紅的了,要是能爲晉王麾下第六支正軍,這上頭好處就多出一大塊,且現在誰都看得出來,大宋已經面臨天翻地覆的變化,晉王坐擁強軍,要是能徹底擊敗女真,則大宋天下到底會變成什麼樣,大家多少也有數。
但爲武臣,追隨晉王,豈不是最好的一條道路?雖然這條路前路莫測,且有極大風險,一旦臨陣,生死不知,但是人是不是選擇冒險,就是看冒險成功回報是不是足夠的大。
若是大家命大,能在這天傾之危中倖存下來,不折不扣也算是晉王心腹了,將來回報,可想而知!
一頭是楊凌的殺伐之威,強軍之盛,另一頭就是爲心腹從龍之功,由不得這些原來舊河東駐泊禁軍,頓時就有了十倍的忠誠勤奮勇猛,煙塵中果然有一大隊軍馬滾滾而至,而這二三十騎也迎了上去,帶隊都頭大聲呼喝:“來者是何軍馬?”
隊伍前面,涌出一將,歲數不老,但已有大將之重威,鋒銳之氣,距離尚遠就撲面而來,那年輕軍將一皺眉頭:“某乃盧俊義,往援太原而來,此前沒有接到急遞通傳麼?”
那都頭頓時滾鞍下馬,拜倒塵埃,大聲道:“如何沒有接到盧將軍通傳?”
楊凌親身坐鎮太原,宜芳大捷,太原人心自然安定許多,但是野戰兵馬盡數頂在前面,城中空虛,多少還有些惶惶,但隨着韓世忠抽調而來的援軍先至,道路遠一些的盧俊義在途中就遣了傳騎急遞前來通報,盧俊義一部也即將到來的消息。
太原城中,才真正人心大定,晉王麾下精銳齊集,捧日軍不日也將北上到來,御駕也在其中,太原已經是固若金湯,不要說韃子是不是還能威脅太原了,看這架勢,就是要招西軍從西夾擊婁室,晉王羣集精銳,與宗翰會戰太原。
擊敗女真西路軍後,再揮師河北,與女真東路軍戰,最後底定這挽天傾之功,幾路軍馬向着太原匯聚的消息,楊凌也沒有保密,反而周告全城上下,無非爲了安定人心鼓舞士氣,這都頭自然也是知曉,奉命押運一部糧草輜重向東北去的時候,就指望途中能先見到這晉王麾下大將。
那都頭拜倒,身後那些騎着各色各樣牲口的軍漢也紛紛下來拜倒,盧俊義點點頭:“你們只管上路,押運之時,勤謹一些,異日軍中再會罷。”
在太原之南,晉城之北,一支規模足有數萬人的軍馬,正在涌涌而南,軍中無數旗號招展,威勢煊赫至極,且在軍中,更有代表大宋君王的巨大黃羅傘蓋置於其中,這隨軍而出的君王儀仗,自澶淵之後,已經多少年不復現於大宋!
這支軍馬,正是捧日軍,編制甚大,輜重極多的捧日軍,本來只是在以不快的度一邊整練,一邊陸續渡過黃河。
可當楊凌輕身兼程趕往太原府之後,整支軍馬就驟然而加快了度,拘刷了一切能到手的船隻,甚至連汴河上的綱船都用上了,在幾日之內,總算將這支笨重無比的大軍運送過了黃河。
雖過黃河,可是捧日軍中仍然還有暗流洶涌,原因一則是捧日軍中成分太雜,自然做不到如神策軍和晉陽軍那般整肅。
且御駕也在軍中,御駕既然在,自然也有一套隨軍出征的文臣班底,從軍中傳出的御旨,雖然都是秉承楊凌意志而爲,但是草詔要翰林,程序合法要有隨軍出征的東府中人用印,這個班底,也小不了。
女真自岢嵐軍洶涌南下,太原眼見守脅,楊凌匆忙趕去救火,這些本來只是暫時被楊凌壓服的各色人等,自然就有別樣心思,甚或有人開始商議怎樣聯絡捧日軍中那些姚古舊部,看能不能做點什麼。
幸得羅候,嚴世臣已經帶了一部楊凌心腹入了捧日軍,而湯懷更是帶着全爲楊凌心腹的黑雲班直也接掌了軍權,軍中在這個時候也沒生出什麼事端來,以老將威望協助穩住軍心,這才讓洶涌的暗流一時間沒釀出什麼事端來。
可只要楊凌沒能挽回局面,楊凌兩支主力被隔絕在太原以北,誰知道捧日軍中,到底會生出什麼樣天大的變故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