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煙顫抖着手臂,死死抓住凌昀哲的袖口,用最後一絲力氣,說道:“老爺……他……他……很愛夫人……”痛苦的喘息了幾聲,她眼中最後的一縷光輝消失了。
她的手緩緩的落在了地上。
“沐姨,沐姨!”凌昀哲搖晃了她的肩膀幾下,最後只好喪氣的低下頭去。
他原以爲,這次可以解開一些疑團的,現在,因爲沐煙的隱瞞,他對母親的死,更加懷疑了。
還有,沐煙死前的最後一句話,到底想說明什麼。
沈若塵知道他心情不好,只是輕輕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凌昀哲咽部緊了緊,轉頭對她們說了一句:“我沒事。”
他面色很平靜,只不過,那一雙平日裡流光溢彩的桃花眼,此時卻有幾分黯淡。
三人走出了那秘密的地牢,關上了通道的入口。
“姐姐,”凌曦悅擔憂的拉着沈若塵的手說,“我們和大伯母說,這裡死人了好不好?這樣姐姐就可以搬出這個小院了。”
沈若塵搖了搖頭,撫了撫凌曦悅的髮髻,溫柔的答道:“沐姨既本是已死之人,現在突然現身,豈不徒增府內衆人的恐慌?何況,這裡既無鬼祟,住在這裡幾晚,又有什麼可怕的?”
凌昀哲深深的凝望了沈若塵一眼,囑咐道:“你要小心。至於別的事,我都會處理好的。”說罷,他大步離去。
望着他衣帶生風的背影,沈若塵心中暖暖的。他這是在告訴自己,生意上的事情,他都會替她搞定。這顆定心丸來得及時,也不枉她在凌府中受這些罪了。
凌曦悅看了眼四哥的背影,又轉頭對沈若塵說道:“姐姐,玉兒她……對姐姐可恭敬?”
沈若塵自知,這個妹妹還是關心自己那個貼身丫鬟的。她微微一笑,答道:“她很好。”
這是一語雙關,凌曦悅聽的懂,自也不用再多說什麼。
又隨便聊了幾句,凌曦悅便離開了。
凌府中還算寧靜,沈家卻不怎麼太平。
沈煦幽把凌靖熙的話原原本本的告訴了剛剛回到家裡的大老爺,大老爺立刻怒火中燒,把大夫人和沈傾瀾夫妻倆都叫了過來。
“是誰準你們用這種下作的手段的?”大老爺一拍案几,沉聲吼道。
站着的幾個子女一陣心驚,誰也不敢答話。
大夫人只好硬着頭皮答道:“是我。不過,這哪裡能叫做下作呢?做生意就像賭博,手裡沒有足夠的籌碼怎麼能贏呢?”
“胡說八道!”震怒的大老爺聲音猶如雷霆般,重重呵斥道,“生意場上應一碼歸一碼,你把這筆生意的恩怨帶到另一筆生意中,這是在破壞我們沈家的信譽,搞亂商場上的規矩。俗話說,‘買賣不成仁義在’,你如此行事,以後還有誰會和咱們家做生意?”
這話說的可不輕,大夫人本是一片好心,爲了自家生意可以更順利,大老爺不領情也就罷了,還要在兒女的面前讓她下不來臺,她心中一時氣苦,眼淚撲簌撲簌掉了出來。
“你哭什麼?”大老爺縱使再氣急敗壞,夫妻情分還是有的,見大夫人一哭
,口氣也不由一軟。
“爹,娘也是爲了這次皇陵競價時能按住凌家的氣焰,要說有錯,兒也有錯。”沈傾瀾率先替母親解圍道。
“是啊,爹,兒不能把凌家唬住,讓他們吃個啞巴虧,是兒無能,兒亦有錯。”沈煦幽也不甘落後的承認錯誤,試圖爲母親分擔些父親的怒火。
大老爺右手撫住前額,重重嘆了一口氣,左手揮了揮,釋然道:“罷了,罷了,都下去吧。”
大夫人委屈的退了出來,姜穎跟在她身邊,貼心的幫她擦了擦眼淚,安撫了幾句。
明天就要競價了,沈傾瀾哪還有閒心管家裡的瑣事呢,剛一離開沈家議事的廳堂,便又一頭扎回了皇陵的預算中。
大老爺喃喃的感嘆了一句:“一個兩個的,就沒有一個讓人省心的。”頓了頓,他平復了一下情緒,吩咐了家丁幾句。
傍晚,凌家收到了沈家重新送來的棉花,這一次,顯然經過精挑細選,比上一次要潔白乾爽的多。
凌老爺和凌靖熙仍然不能離開作坊,他們要盯着沈家的長工把發黴的棉花搬回去,兩家還要覈對一下這一段沒必要的插曲,造成了什麼損失。
海味樓菜品的價格驟降,確實是客似雲來。
“這就是海味樓嗎?怎麼這麼多三教九流?”一輛華麗的馬車停在了酒樓門口,裡面傳出的聲音高傲中有着幾分不耐煩。
另一輛比較簡樸的馬車停在了那馬車旁邊。雖然外觀樸素,卻仍能從上等喬木的車轍看出是爲官之人所乘。
“換一家吧。”一箇中年人沉穩的聲音緩緩的飄來。
車伕得了命令,立刻調轉了方向,直奔溫遠縣的另一家大酒樓——凝湘樓而去。
許多達官貴人,就是覺得清靜的酒樓才顯得高雅,上檔次。這海味樓人聲鼎沸,實在是有些……太過大衆化了。
海味樓大堂內,小二來來往往的端盤子送菜,熱鬧得很。
“你說,這海味樓的價格怎麼突然變得這麼低了呢?”一個食客和自己的朋友小聲的議論着。他的聲音不大,卻足可以傳到鄰桌去。
“我聽說啊,好像是食材沒有以前新鮮了。這成本下來了,價格自然也就便宜了。”他的朋友一副見多識廣的樣子,夾起一道什錦菜中的尖椒絲,評頭論足道,“看,這尖椒,完全沒有以往的生脆!”
聞言,鄰桌的人也不約而同的嚐了一口自己桌上的菜餚,不知是心理作用還是什麼,真的沒有以前可口似的。
漸漸的,有些人信以爲真,這食材不新鮮的傳言不脛而走。
酒樓的掌櫃的倒是沒有在意這些謠言,他感到奇怪的是,近幾日將菜餚打包買走的數量越來越多,那些客人並不買那些名貴的菜餚,只買些糕點、包子等主食。有時隨口問一句,那些客人只說是用來犒勞府中的下人。
用大酒樓的糕點來獎賞下人,這些主人會不會太大方了些?不過,做生意,一手交錢,一手交貨,他也沒必要細問清楚。
沈若塵捧着一本《左傳》,悠然自得的讀着。
她知道,自己這回是要把海味樓推向絕路了。
在衆人眼中,它再沒有凝湘樓的高檔,也不像那些可以聽唱戲的小酒肆熱鬧,徹底處在了一個高不成低不就的位置。
散佈謠言確實是她的傑作。她承認,她用的方法一點兒都不君子,不過,無奸不商,更何況,她是個小女子,不必拘泥於那些迂腐的繁文縟節上。
她甚至可以想像,如果大伯知道,這凝湘樓的實際經營者,和那些酒肆的老闆,其實就是一個人的時候,他會不會把鼻子都氣歪了。
她輕輕合上了書本,吹熄了燭火。海味樓垮臺,也就在這幾天了。
沈府,姜穎正聚精會神的比對着幾個有經驗的泥瓦匠給出的節省材料的方法。
一個丫鬟急急走了進來,向她稟道:“大少奶奶,月如姑娘出府了,看起來鬼鬼祟祟的。”
姜穎輕挑眉梢,思忖道:這麼晚出門,還誰都不曾稟明?難道有什麼見不得光的醜事不成?
想是這樣想,說起來卻變成:“月如妹妹深夜出門,遇到危險可怎麼是好?你等便隨我跟上看一看吧!”語畢,她盈盈起身,帶上幾個婢女中的心腹,向門外走去。
姜穎走了沒有幾步,便見到月如小心翼翼的身影。月如睜大一雙美眸四下張望着,好像真的怕有什麼人跟上自己,她跑到後門,匆匆爬上一輛馬車,便神不知鬼不覺的出了府門。
姜穎精明的雙眼一眯,立刻讓府上的車伕套好了一輛馬車,跟了上去。
幾經周折,馬車停在了一條狹長的巷弄前。
車子無法繼續前進了。
姜穎只好下了馬車,繼續向巷弄的深處走去。
她瞳孔緊縮,才能見到月如那靈巧的身形快速的閃進一個拐角處,敲了敲門,被人迎了進去。
姜穎轉了轉黑亮的眼珠,暗自思量:難不成,真的有奸.夫?
女人對在丈夫面前得寵的其他女人,總是有除之而後快的慾望,姜穎也不例外。
她叫上幾個丫鬟,一起趕了過去,打算抓一個現形。
那是一個破敗的小宅院,裡面說話的聲音似乎都可以傳出來。
“求求你,求求你,這對我很重要!”這柔弱的女聲,正是來自月如。
姜穎湊近那院門,才發現那門縫大的甚至可以看到屋內。
身着豔紅色羅裙的月如,正五體投地的跪在那裡。
姜穎制止了那些小丫鬟想要靠上前的動作,自己仔細的觀察着房間內的一舉一動。
“你走吧,我幫不了你。”一個蒼老中卻帶着幹練的聲音回答道。
的確是個男人。
不過,這男人,怎麼會這麼老?
姜穎皺了皺眉頭,好像與自己想的不大一樣。索性看看,這月如究竟能搞出什麼花樣。
“你真的不肯幫我嗎?這已經是我全部的家當了,是不是還不夠多?我可以再想辦法賺的!”月如咚咚的磕起頭來。
再想辦法賺?難不成還想重操舊業?姜穎不屑的嗤了一聲,撇了撇嘴。
那男人長長的嘆息一聲,說道:“這祖傳的砌牆秘方,若是示了人,他日我愧對祖先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