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老爺看着玉兒的表情,見她不像是作假,暗自猜度着,月如大概還沒有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告訴她。當下,他面露哀色,一臉悔不當初,痛心疾首道:“這都是冤孽啊……冤孽啊……”
“老爺,求你告訴我,究竟是怎麼回事?”玉兒跪在地上,眼巴巴的望着大老爺,很想解開心頭的疑惑。
大老爺抽噎了幾下,穩住心神,伸手虛扶了玉兒一把,和善的說道:“你先起來,我這就說給你聽。”
玉兒順從的站起身,恭謹而小意的候在一旁,等着大老爺揭開這過往的恩恩怨怨。
大老爺淺啜了一口杯中的清茶,慢條斯理的開口了:“你原是皖南縣城中,杜姓大戶人家的小姐。當年,我二弟年輕氣盛,又頗有幾分才能,便將整個縣城的糧食生意組成了一個商會,他則做了商會的會長。那一次投資的生意,不少商戶都投入了幾乎全部的積蓄,卻沒想到全年大旱,糧食顆粒無收,很多商家一夜之間破產,杜家也是其中之一。那時爲躲債你姐姐定是吃了不少苦,所以你姐姐認爲,害杜家家破人亡的罪魁禍首,就是我們沈家。所以,她纔不惜一切的報復。”
“當年的結局,二老爺定也是不想的,姐姐這樣做,未免太偏激了。”玉兒皺着眉頭,小聲的評價道。
大老爺搖了搖頭,嘆道:“思慮不周,決策失準,確是我們的過錯。如今我們沈家已經基本上一無所有,二弟與弟妹也去世了,我們也得到報應了。可是,玉兒,你姐姐肯收手嗎?”
玉兒低着頭,抿了抿脣瓣。她對那個陌生的姐姐,實在是摸不準,姐姐的狠戾,她有時都會不寒而慄,所以這樣的保證,她不敢下。
大老爺又是一聲長長的嘆息,他捂着胸口,老淚縱橫道:“你姐姐定是知道你在我們府上,誤以爲我們挾持了你,這才強行派人把你帶了回去。她若告訴我們你的身世,我們定會放你們姐妹團聚,何必如此,如此濫殺無辜呢……櫻兒,多好的姑娘,陪着塵兒
一起長大的,就這麼沒了……”
玉兒聽到這裡,也忍不住淚流滿面。畢竟,平素和她關係最好的,就是沈若塵的另一個丫鬟,櫻兒了,聽到她因爲自己而丟了性命,心裡,總歸是有些觸動。
肩膀微微顫抖了幾下,玉兒愈發堅定了自己要留下的決心,她擡起朦朧的淚眼,鄭重的說道:“老爺,請讓我留下來吧。姐姐犯下的過錯,便由我來還!”
大老爺眸中閃了閃,表情依舊是悲慼的,低斂着眉眼說道:“玉兒,你是個善良的孩子。可是,這本是我們沈家欠你們姐妹的,談不上還不還的,你還是回到你姐姐身邊,那纔是你的親人啊!”
玉兒搖了搖頭,抹乾了眼中的淚水,答道:“老爺,你們一向都把我當做親人看待,如今沈家落難,都是我姐姐害的,我不能在這個時候,一走了之。”
既然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大老爺也不推辭了,原本這府中只剩下三個丫鬟,忙不過來照顧四房的爺,如今多了一個丫鬟,便好辦了。大老爺哽咽了幾聲,輕聲的請求道:“既如此,玉兒,你能幫忙照顧一下澤明嗎?他的瘋病時好時壞,怕要麻煩你。”
玉兒毫不猶豫的點了點頭:“但憑老爺差遣。”
暮雲寺,是溫遠縣最大也是香火最旺的一家寺廟。每日都有成百上千的善男信女前來燒香拜佛,大戶人家若是有個還願祈福的法事,都會來這裡找有德高僧一會。
這幾日,暮雲寺中倒是熱鬧。
沈姓和淩姓兩家經商大戶的女眷,因着不同目的,齊聚於此。
因着供香客們住宿的院落足夠大,中間又有諸多回廊阻隔,兩家人雖知道彼此的存在,倒也是井水不犯河水。
凌夫人和林姨娘安頓好了住處,一如既往的去佛龕前求了籤。
她們結伴找卦師去解籤,這次是問壽數。
卦師皺着眉頭,搖頭晃腦的唸了一堆易經八卦之類的玄詞,最後才說到重點:“夫人家中,可是有
一子,尚未娶親?”
凌夫人和林姨娘交換了一下眼色,不禁同時蹙了蹙眉。
林姨娘尖細的嗓子率先開腔道:“先生是不是搞錯了?我們要問的,是我家老爺的壽數,與少爺成親與否,有何干系?”
卦師擺了擺手,神秘兮兮的答道:“夫人所言差矣,公子所娶者,必爲天降福星,使貴宅逢凶化吉,愁惱盡消。”
凌夫人聽完眼前一亮,她一直擔心兒子的婚事,此番便是爲了盡孝,她總算也有理由勒令凌靖熙娶親了。她微微向前傾身,問道:“先生,不知此女可尋否?”
卦師捋了捋下巴上的一縷鬍鬚,眯着眼睛,神叨叨的答道:“西南方向可尋。”
“多遠?”凌夫人覺得卦師的回答實在太抽象,忍不住追問道。
“天機不可泄露。”卦師微微一笑,像所有算命的一樣,一到重要的時刻便戛然而止。
凌夫人和林姨娘見問不出個所以然,便心事重重的上了臺階,向寺廟的後院走去。因爲太過於專注剛纔卦師說的話,腳下有一根細長的竹竿,她們誰都沒有看見。
一腳踩上去,兩人都是一個趔趄,齊齊向前撲去。
古代的大戶人家,都講究行走坐臥的禮數儀態,這要是在大庭廣衆之下摔倒在地,他們凌家可是顏面無存了。
正這時,一雙手溫柔且不着痕跡的扶住了她們。待她們站定,一個溫婉大方的聲音響起:“兩位夫人,沒事吧?”
凌夫人和林姨娘暗自鬆了一口氣,含笑向前望去,不由的,都是一愣。
怎麼,這個溫遠縣,竟然還有這麼美麗的姑娘?
沈思越露出一個淡雅的淺笑,像是一朵亭亭玉立的蓮花一般,向着兩位夫人盈盈一福,隨後便轉過身,向院子的西南角走去。
凌夫人和林姨娘的目光一直尾隨着她的背影,到最後,不由的,互相看了彼此一眼。
那幾間房中,住的不是,沈家的女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