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若塵偏過頭,冷冷的望着沈漣茜因理屈詞窮而落荒而逃的背影,久久的沉默不語。
她沒有抓着沈漣茜的衣襟哭鬧,也沒有向族中長輩乞憐,只是靜靜地站在那裡,淡然的彷彿不存在一般。只有沈若塵自己清楚,她不作爲,並不代表她放過沈漣茜。
既然沈漣茜昨晚會給自己下藥,必是五皇子對自己志在必得。如今,她辦事不力,以五皇子的脾性,必定不會輕易放過她。即便是這次五皇子留她性命,她的性子向來浮躁,說不定哪天就原形畢露,到得那時年老色衰,她再惹怒了五皇子,想來處境只會更加悲慘。她自絕出沈家,已堵死了自己的全部退路。親戚一場,總不好對她趕盡殺絕,便藉着別人的手來教訓她吧。
更何況,這幾條人命真要記,也應該記在五皇子頭上,他的走狗,無非是些奉命行事的殺人工具罷了。
“茜兒……”三夫人悲痛欲絕的喚了一聲,雙目一翻白,身子軟軟的倒了下去。
三老爺趕忙伸臂扶住了她,他額上青筋暴起,囁嚅了幾下脣角,突然抱着三夫人跪倒在地,懺悔道:“塵兒,三叔教女無方,是我對不起你。是我害的二哥和二嫂……”
沈若塵低下頭,輕輕用手帕擦拭着伊冉嘴角的血跡,替她攏了攏稍顯凌亂的髮髻,好一會兒,她的聲音才輕飄飄的傳來:“三叔何不去鎮上爲塵兒尋幾塊棺木,何必做這些無謂事?”
她的聲音,冷靜中透着淡漠。 三老爺一噎。他畢竟不是個蠢人,明白沈若塵有心支開他,是想給他個臺階下。他轉頭看了看緘默不語的大老爺和四老爺,嘆了口氣,把三夫人交由下人攙扶着,大步向府外走去。
大老爺和大夫人對視了一眼,緩步走上前來,低聲喚道:“塵兒……”
“大伯,大伯母,”沈若塵低斂着眉眼,淡淡說道,“我爹孃喪事在即,酒樓開張之事,可能要押後了。”
“這是當然。”大老爺點了點頭,本想說句“節哀順變”,可是沈若塵太過冷靜,實在是不知如何開口。
大夫人也發現沈若塵根本不需要
安慰這點,乾脆直奔主題了:“塵兒,要徹底擺脫五皇子,並非無法……”
沈若塵擡起頭,平靜的看了大老爺和大夫人一眼。她讓爲數不多的下人先把沈澤明帶回屋去,自己盈盈起身,和長輩們進了議事廳。
沈思越見事情發展成了這樣,也沒興致再看下去,抿了抿脣瓣,她漫步回了自己房間。
沈傾瀾正要攬着姜穎回房去,見沈煦幽正盯着自己腰上的掛穗發呆。他拍了拍弟弟的肩膀,無意中瞟了那掛穗一眼,不由驚訝的問道:“你的玉佩呢?” 沈煦幽搖了搖頭,答道:“我亦不知,許是那天修補房子時,掉了吧。”
確實很奇怪,那天救了一個差點跌倒的小丫頭後,玉佩就莫名其妙的不見了。
皺了皺眉頭,沈傾瀾提議道:“那是沈家的信物,改天二弟若是得空兒,可再去訂做一個。”
“好。”沈煦幽微微一笑,露出一排潔白的牙齒,道,“不過,適逢多事之秋,沈家財力又不比以往,我看,還是緩緩再說吧。”
沈傾瀾看了看沈煦幽左手上隱約洗不掉的墨跡,又關心了一句:“最近可是又在臨帖?”
“嗯。”沈煦幽舉起左手,笑着端詳了一眼,答道,“寫字到底不像拿筷子,幾天便能夠得心應手了,我還要多練習纔是。”
“二弟始終還是二弟。揮毫潑墨,揚揚灑灑,對酒當歌,方是人生樂事!”沈傾瀾扶着姜穎,進了屋子。
沈煦幽定定的看了兄嫂的背影一眼,負着手笑了笑,也回了自己的書齋。
凌靖熙打算在郊外轉一圈再回府,免得那陸家小姐見到自己,又改了主意,執意要嫁過來。
他的馬車經過城東一座破廟時,裡面隱有尖叫聲傳來。
他令馭夫暫時停一停。
“你們好大的膽子,敢碰我一根汗毛,五皇子會扒了你們的皮!”尖利的女聲中明明有着驚恐,說話卻仍是這樣高高在上。
“哼,五皇子,”一個粗獷的男聲不屑的答道,“漣姬,你還認不清,那女人沒送到,五皇子已經下令將你
格殺勿論了嗎?”
“你說什麼?”那女聲雖然仍是尖細的,卻明顯氣焰壓低了。
凌靖熙聽到這裡,深邃的鳳眸中寒光乍現。
“兄弟們,少跟她廢話,昨她打我的耳光還疼着呢,殺了她解氣!”一個底氣十足的男人沉聲說道。
“哎,你想要解氣,還有更好的辦法。”那粗獷的男聲突然變得淫.邪起來,“這麼快殺了,未免可惜,不如哥幾個先快活快活。”
幾個男人不約而同發出幾聲大笑,緊隨着,是女人的尖叫聲,和衣帛撕裂的聲音。
在愈發清晰的喘息和吟叫聲中,凌靖熙淡漠的轉過頭,對馭夫吩咐道:“走吧。”
馭夫遲疑了一下,向那破廟看了一眼,心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一揮馬鞭,駕車揚長而去。
他回到凌府的時候,工部尚書陸承明已經帶着女兒陸傲雪告辭了。
凌家邪門並不是一天兩天,也許真有女人爲了凌家的財產,或是單單看中了凌家大少爺,可以不顧一切,削尖了腦袋嫁入凌家。然而,一旦讓她們以爲凌大少爺命克妻妾,讓她們知難而退,自己的耳根便能清靜一些。便是凌夫人想給自己找兒媳,也無人敢嫁了。
凌靖熙早就打好了這個算盤。在沈若塵被他重新娶進門之前,他可沒耐煩去打發那麼多的提親之人,乾脆一勞永逸。
三日後,沈家發喪。
衆人身着白色的孝袍,舉着白幡,擡起三座沉重的棺木,撒起漫天的紙錢,緩緩的走在街道上。
圍觀的人很多,曾經名噪一時的沈家,如今這般落魄,衆人都想看看熱鬧。
人們更好奇的是,那個曾經傳聞無德無才的沈家小姐,那個被凌家休棄的大少奶奶,那個在溫遠縣商界幾乎是一夜間舉足輕重的傅平公子,究竟是怎樣一個人?
一個揹着包袱,手捧銅鉢的老和尚從整個送喪隊伍的對面走過來。
他經過沈若塵時,腳步突然一頓,雙手合十,朗聲說道:“阿彌陀佛,施主五行太旺,命犯孤煞,可願皈依我佛,以求安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