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度回到老人的小矮房裡,老婦臉上總算浮起了安心而欣慰的笑。那個男子,一會回來見到自己的愛人該有多麼欣喜?
吃過晚飯,老人講起了那天秋歌被救後的情景。恍忽中,她似乎又看到了那個在雪地裡艱難行走的身影,那個滿身風雪的男子挨家挨戶地敲門尋找自己的愛人,直到最後他看到了牀上那個沉昏入睡的女子,滿腔的疼惜和愛戀最終凝結成了眼眶裡的一絲霧氣,化成柔柔的三個字,對不起!
“爺爺,外面越來越黑了,他會不會有事?我要去找他。”秋歌抹了一把眼淚,望着已然天黑的窗外,內心的不安感越來越強烈。
“再等等吧,他是跟村裡人一塊上山的,村裡還有人沒有回來。”老人也望向窗外,他祈禱着男子此刻正跟村裡人呆在一起。否則這麼大的雪,這麼黑的天,憑他一個人是很難找到下山的路。
秋歌在不安地等待中等待到了村裡其他人回來的消息,卻唯獨沒有她想要的那個人。電話一遍又一遍的無法通接,她的心比任何時候都要焦急。
“我要去找他!”秋歌拿起桌上的手電筒,往門外走。
“你不能去。萬一他一會回來了呢?”老人阻止。
“那我去山下等他,他在山上走了那麼久,萬一就差那麼一點路走不動了呢,我在山下等着,到時候就可以扶他回來。”秋歌撂下話就出了門。
老人急步跟隨在後:“幺妹,你等等,我陪你一起去。”
老人帶着秋歌到了山腳下,村裡上山的路只有一條,但進了山裡下山的路卻有無數,只是通向的村落不同。秋歌撐着傘站在雪裡,看着一旁瑟縮的老人,心裡涌起無限的歉意:“爺爺,您回去吧。萬一他從別的路回來了,您還可以讓他過來找我。回去吧……”
在秋歌一遍又一遍的堅持下,老人不放心地走了。
秋歌蹲在背風的草跺邊,陳紹,我在這裡等你,你一定要回來。
將近過了半小時,還是沒有陳紹的身影,秋歌再度拿出手機時想起了那個同她一起來的祁少,他說給她十分鐘,是不是已經走了,有沒有安全到家?
秋歌撥通了電話,那頭傳來祁少冰冷的聲音:“你在哪裡?”
“我在山下,陳紹現在還在山上,所以我不能跟你回去,你現在到家了嗎?”
“快到了,我說過只等你十分鐘。”
“你快到了就好了,路上雪厚,一定要小心開車……”
話還沒有說完,那頭祁少已經掛斷了電話。秋歌淺淺一笑,對着手機說道:“謝謝你送我過來。”
在秋歌的望眼欲穿中,一個熟悉的身影跌撞着從山路上下來。
“陳紹!”秋歌迎了上去,先前的那些不安和企盼終在見到這個身影時迅速平復。
“你怎麼來了?”陳紹近時纔看清眼前一臉蒼白的秋歌,這樣的冰天雪地裡她怎會站在這裡?她站了多久?
秋歌堅難地將傘舉過陳紹頭頂,彎眸含笑:“我在等我丈夫,你看到我丈夫了嗎?他叫陳紹。”
陳紹臉色微變,馬上又恢復過來,踢了幾下短皮靴上的雪,沒有理會秋歌,徑直朝着村莊走去。
秋歌將傘一收,忙追在後頭:“你沒看到他嗎?他叫陳紹。”
陳紹轉身神色如同雪花清冷:“能做你丈夫的那個陳紹已經死了,我叫陳子游,你別認錯人了。”
“陳紹!”秋歌拉住正欲轉回身的陳紹不解地問道:“爲什麼不願承認?爲什麼我來到你身邊了,你卻不願承認?你知道陳紹對於我的意義嗎?”
“不過是個娃娃親,別太當真了。”陳紹拉回自己的衣角,低頭疾步前行。別太當真了,秋歌,連我自己也無法把握接下來的我會走向什麼樣的未知人生,我沒有能力護你周全,更沒有權利邀你同行。
“如果是別人,我絕不會當真,可因爲是你我才必須當真。”秋歌快步上前,卻一個不小心被腳下的一支木樁拌倒在地。“啊——”如同去年大年夜裡的情景一樣,秋歌手中的手電筒和雨傘都飛離了出去。
前面的陳紹聽到聲音腳步略微一頓,卻沒有回頭,拋下冷冷一句話:“陳紹已經死了,陳子游是個少爺,不會愛上任何女人。J城也不是你可以呆的地方,你從哪來就回哪去吧。”
陳紹走了,頭也不回地走了,留下遠去的背影,冷酷的話語和跌倒在地的秋歌。
“陳紹!……”秋歌抓起地上的一把雪,泄憤般地扔向陳紹消失的方向。起身時,她又笑了。在她不知道他真實身份的時候,他曾坦誠過他對她的情意,此刻的絕決她又怎麼可能輕易地相信?
秋歌摸索着走到小矮房時,老人正巧打了傘開門,看到了她忙抱歉地說道:“我正要出門去接你呢,那伢子剛剛非要走,我們留不住他。”
“他走去哪裡了?”秋歌忙問,這麼晚了,他還要走?他怎麼走?
“去村口的路邊了,他是開了車來的。”
秋歌得了老人的指引,忙向村口跑去,可當她跑到路口時,只看到雪地裡醒目的車輪印和前方隱約亮着的汽車尾燈。
“陳紹——”秋歌奮力地一聲呼喊,撒腿朝着那兩點小亮光追去。爲什麼要走?爲什麼要留我一個人?爲什麼不帶我一起走?
風雪天氣,車子行得緩慢,那一聲呼喊震入了車內男子的耳膜。男子心頭一疼,伸手取了放在儀表盤處的香菸熟練地點上,沉默地吸吐。噹一聲又一聲呼喊逐漸變得清晰時卻加重了油門,強行消失而去。秋歌!對不起!
望着幾欲伸手可觸的離去,秋歌頹然失落,無力地跌坐在地上。短短時間內這個兩度拋下自己的男子,使得秋歌傷心不已。陳紹,你在逃避些什麼?是因自己的少爺身份而尷尬麼?如果是,你該知道我從未因此介懷過。如果是,你不該懸崖勒馬浪子回頭麼?
踏雪而來的腳步聲在秋歌身後停止,一把格子傘爲跌坐地面的女子撐出了一小片安靜的天空。秋歌緩緩回頭,看到的卻是剛毅冷酷的臉龐,這個說只等她十分鐘的男子此刻怎會奇蹟般地出現在這裡?
“赫天?”
祁少不應,用勁地將秋歌拉起摟在懷裡:“看到我了?你的眼裡真的能看到我?等了你二十一個半十分鐘的我。”
秋歌心頭一怔,恍然大哭出聲,陳紹的絕決離去和祁少的苦心守候,兩者所帶來的傷心和感動,一瞬間使得她像個孩子那樣哭得恣意忘形。
祁少鬆開秋歌,這個女子此刻的淚水是爲誰而流?是爲陳少吧。是爲那個幾次狠心丟下你的男人吧。你怎會叫這種人做丈夫?
“別哭!別在我面前爲那個人哭!”祁少冷聲命令。似乎那二十一點五個十分鐘耗盡了他此前的所有溫柔,他做回到了秋歌初見時的那個惡魔男子。命運吶,是否我也學着這個女人一樣狠心一些,就能少受些傷害?
秋歌擡眸,在祁少冷聲的命令中,她還是捉住了那雙星眸隱含的微不可查的關心。她正想說,她哭也因爲有他。可他卻撇過頭轉身忿道:“還要不要回去了?”
雪還在繼續,黑色的車子早已披上了厚厚一層絮襖,迎着風緩緩行駛在回城的路上。相差不多的時間,相差不遠的距離,只是這一刻的秋歌和陳紹都不知道,他們今後的人生,會因爲這短短的距離發生什麼樣的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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