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牆內的男子能否爲她翻牆而來?
她沒死,而他也不能有事!這是秋歌在痛昏之前的唯一想法。
“砰——”地一聲,牆內的陳紹一腳踩空跌了下來。
“快拉住他。”有人喊。
陳紹並沒有因爲跌落了下來而停止繼續翻牆的舉動。他人高腿長,雖然心智不全但此前秋歌已給他做了樣,很快他又上到了半牆以上,伸手勾了鋪着秋歌包的牆頭,手上一用力便探出了頭看到了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的秋歌。
“一起死……”陳紹急急地喊了一聲,翻身便越過了牆頭,那掛在牆頭的包也隨之落下,散落一地的尋人啓事。
陳紹沒死,甚至是完好無損地落了地。他心頭泛起一陣說不出來的難受,自己沒死?那麼他們沒有一起死?那麼他要怎麼樣才能一起死?……,可不可以……不要死?他慌忙從她的身邊爬起,將她翻身摟在自己懷裡。
“不要死,不要死。”他一聲又一聲地喊。
可她沒有聽見,任由他摟在懷裡左右晃盪。他越加地難受起來,似乎是失去了珍藏已久的方小說西,夜起的風將他的發吹得更加凌亂。像是一種求救的本能,他猛地抱起了她竟還沒忘將地上的包撿起瘋狂地跑上了鄉間的小馬路。
那盈盈月光下的鄉間馬路似是一條白玉的緞帶,蜿蜒地伸展連接了天與地的盡頭,勾勒了無盡的柔和。那緞帶上如風一般奔跑的男子抱着沒帶上自己一起死的女子一起迷失了方向。
該往哪裡?他怔住,沉靜的身軀似是刻寫了此刻天地間的蒼茫!
他的身後不遠處,有老院長悵然若思的目光,也有白大褂寫滿惋惜傷痛的臉龐,還有挽香壓抑着怒氣的陰沉,以及某個後來趕到的男子極力地扣腕挽留br /
“放他們走吧。”陸少扣緊了身邊的挽香。
這個女子自見識了那個男子和另一個女子的熾熱和執着後,再沒有一天真正開心過。亦或許她從來就沒有開心過,不管是通天的權勢還是寵大的財富或者如花的美男都沒能讓她開心過。
她的恨以愛的名義而起,她的愛以恨的名義而終。她想擁有那個男子,不管是心還是身!不管是愛還是恨!她將自己的不欲肆意地強加給了別人,她錯也錯了,做也做了,是該懂得放手和成全,是該懂得有些人,有些事,有些愛,她不能操控,也操控不了!
挽香回望突然出現在身邊的陸少,狠甩開手冷冷道:“這是縱虎歸山!”
“即使他真是那隻虎,我也會守住你這座山!”
他的目光柔和聲音輕淡明明與從前沒有任何區別,此刻卻帶給她猶如地裂般的震憾,似有千斤的重量突然就那麼重重地壓在她的心口。
‘守住這座山’?
她回頭看向陸少,忽覺得自己此前從未認真地看過他,即使他也曾是她的男人!即使他曾爲她教訓過祁赫天!即使他曾爲她違背自己的原則出手打過一個女人!
她認真地打量了月光之下的這張臉,寫滿了從未改變的明淨柔和,讓她恍然間想起那年的驚鴻一瞥。他們都一樣,恐這世間再無任何手筆可以刻畫如此精美絕倫的五官!他們又不一樣,那人的身姿面貌已隨風而逝,而他被忽視已久卻依舊溫潤如玉。只是眼前的他從什麼時候起已在自己眉目之間藏匿了微不可查的失落和滄桑?
她收回眸,竟有了一聲不恥地輕笑。“空口大話!你知道他帶走了哪些秘密?”
秘密?陸少依舊柔和笑着,這個女人有哪些事情不爲他所知?這些年以來的默默守候如果連她身邊人的一些舉動都察覺不到,那他憑什麼說守住?這些年他看她一再犯錯卻不自省,他有過傷心擔心但最後卻甘心在她的背後爲她掃清她犯的錯。他了解陳少,一如他了解祁少,他關心陳少也一如他關心祁少,都是些渴望愛情的人,一如被恨意蒙了心的她!
“放他們走!我守你!”他笑完,更堅定地調強了自己的心思。
挽香不再看陸少,望着還怔在前方不遠處的陳紹,她一甩手拿起手機便撥了一串號碼:“到這邊來,把他們給我帶回來。”
“挽香!”陸少拉住挽香,“放他們走!”
挽香狠狠一甩手,丟下一個警告的眼神徑自頭也不回地離開。很快便有人會來這裡帶走那對男女!這一鬧結局似乎不錯,他依舊活在她的眼皮之下,而她也必得爲她所控!陸祁陳永遠都不可能走出那三種可能的結局之外!
寂靜的夜,當空曠的大地只剩下他與她的時候,她在他的懷裡睜開了眼。當他抱着她瘋狂奔跑的時候她就醒了,但她聽到了挽香的聲音,也聽到了陸少的制止。於是她沒有動靜靜地任由他抱着,企盼最後一線奇蹟。她想起了那個曾經掌摑過自己的男人,已沒了憤沒了怨,不管會有會有奇蹟,她已銘記下了那句話——放他們走!
“陳紹。”秋歌輕喊,牽起胸口一陣揪心的疼。
這一聲輕喊如同秋風吹棉,鵝毛拂面卻給怔着的陳紹帶來了極大的震驚,似同突然間響了起驚雷。他抱着她的手猛然一沉,卻又快速地用力將她挽起。他的目光由先前的迷茫瞬間變得有了神彩,她沒死!
秋歌掙扎着下了來,看着陳紹眼裡的喜悅微微地笑了,她始終沒有想明白爲什麼她那麼懇求又命令他都沒有越牆而來,卻會在最後時刻將她托起丟出了圍牆並且自己也跳了過來。這個男子的內心,她目前還沒能完全地理解,但她知道他那麼做必定有他自己的思想意識存在,而她可以確定的是,他要跟她一起!
“我沒死,我們都沒死。我們要活着離開。”秋歌任由陳紹扶住,急切地向他宣告自己活着的存在。看到他的眼裡有盈滿的欣喜,她抱了他的腰身說:“我們要離開,馬上又會有人來。”
陳紹似是聽懂了,抓了她的手將緊握在自己手中,“不放!”他揚了握在一起的兩隻手說。
“嗯,不放。”秋歌點了頭,彎了雙眸淺笑着迴應。
沒有方向也沒有目標,他拉了她便朝前走。沒有遲疑也沒有擔憂,她隨了他便朝前走。月色下的女子很快累了,捂了胸口放緩了腳步。男子回頭二話沒說,換了隻手牽她並一把將她背在了背上。
他的腳步沉穩而輕快,耳邊淺淺的呼吸帶着異樣的癢惹得他微微偏了頭。秋歌扭頭換了個方向,望着夜裡蒼茫的一片皎潔似是染了冬日的薄雪,不禁得想起了去年生日的那個夜。這個男子也這麼將她背在背上,她說,是陳紹的秋歌,陳紹的秋歌。而他,當時說了什麼?
“是陳紹的秋歌。”她輕輕重複了自己那年的話。
身下的男子猛地頓了腳步,兩秒之後又若無其事地繼續前行。
“也是秋歌的陳紹。”她接上之前的話慣性般地說起,淚漸漸迷了眼,身下男子拋卻了任何卻留住了一個名字。她的名字。他怕她死,他怕不能一起死!
她淡然微笑,落下了一行淚:“秋歌的陳紹很愛秋歌。”
一恍間。嘟嘟的汽車喇叭聲在身後響起,陳紹和秋歌便停在了那一片晃白的遠光燈下。秋歌宛然而笑,終究還是來了……。
她不由得回想與陳紹認識以來的點滴,看似跨了三個年頭其實真正相處也不過三月。三個月,於他人或者尚未真正開始一段感情,而她卻感覺到了無法抹滅的恆久。這愛於漫漫一生而言的確短暫,但這愛也足以彌補這漫漫一生的平淡。
“陳紹的秋歌很愛陳紹。”她喃喃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