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少怔了,眼裡升起的那絲光亮瞬間暗淡了下去。回過神來後,又冷冷地輕哼一句:“從此以後別讓我再看見你!”
秋歌不敢出聲,這男子的毒辣自己是領教過的,他說不想看見她,可他以爲她就想見他了嗎?
病房外,祁少沉默地抽着煙。這個叫小秋的外地女子,她給了他嚮往幸福和愛情的希望,卻又當着他的面活生生地扼殺了他的希望。他雖氣憤更多的卻是不甘,這些年所經歷的那些不恥,以爲總算有人可以疏視的時候,卻發現那不過是對方用來安慰他的話而已!她和別的女人沒有什麼兩樣!喜歡的不外乎男人一流的牀技和出衆的皮相!她說她會愛上一個少爺是因爲她沒有真的愛上過一個少爺!
幸福?愛情?他怎會在習慣了少爺這個稱謂之後竟奢望起了這些?祁少踩過被丟下的菸頭,他是有病纔會又來到這裡。
下午秋歌頂着頭上的那厚厚一圈紗布,像個日本忍者一樣地出了院。一進家門面對滿地的狼籍她幾乎氣結!陳少,真這麼討厭我爲何還要半夜來醫院看我?
“陳少!陳少!”秋歌拍着陳少的房門喊道。
房門打開時,陳少從門縫裡露出半張臉:“叫什麼?”
“你憑什麼把我的方小說西丟出來,憑什麼?”秋歌用力一推門,陳少下意識地退後,露出半祼的身子。
“憑我是房方小說!”陳少站定,他必須要趕走她!
“我付你房租!我裝修的那些錢按這個地段的房屋租價算下來我可以住上七八年!”秋歌據理力爭。她當時就想過會有這麼一天。
“笑話,我是這裡的房方小說,我還沒問你憑什麼裝修我的房子!”
“爲什麼?你不知道?”
“知道什麼?難道你真愛上了我這個少爺?你認爲這不好笑嗎?還是你認爲我是個少爺就可以隨你予取予求?啊,昨晚祁少是怎麼對你的?看上去似乎很激烈,難道還沒有滿足你嗎?”陳少看向秋歌額上的傷口,似笑非笑的表情裡透着不屑和鄙視。
“哈哈,當然激烈了,我還從來不知道自己可以那麼瘋狂,不知道陳少昨晚過得怎麼樣?你的寶貝可有滿足你的予求予取,永無止境?對了,你們是怎麼結算的?包月能打幾折?夠優惠的話,我也想試試。”秋歌被陳少最後的兩句話刺激到了,激動回擊他,但她說完便後悔了。這是她的陳少啊,自己怎麼就這麼口不擇言呢。
果然,陳少的眼裡閃過一絲侷促和尷尬,先前的不屑和鄙視也瞬間湮滅。秋歌心一驚,忙開口道:“對不起……”
“哈哈,我差點真的以爲你是喜歡我的,原來也不過是看中了我的皮相和技巧。你想包月是嗎?先去打聽打聽現在J城最火的陳三少是個什麼價位再說!”陳少拽過秋歌往門外推。
秋歌一手擋在門口,急切道:“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那個意思。……”
“那是什麼意思?”陳少一挑眉,轉而又恍然大悟:“是呀,憑秋小姐工薪一族的收入水平想包養本少似乎有點難度。你知道昨晚的那個客人爲了跟本少過夜支付的代價是什麼嗎?那是秋小姐工作十年八載都難以賺到的。你現在這樣賴在我這裡是想讓我免費麼?否則你又怎會半夜脫光爬上我的牀?若客人都像秋小姐這樣,那本少還活什麼?你若真想同本少過夜,準備好錢再去迷宮排隊!”
陳少話語裡的尖酸讓門口的秋歌渾身發顫,她眼前浮現的盡是他妖魅而邪氣的臉,抓着門邊的手指用力到泛白,他如此順溜地叫她秋小姐!他當着她的面提他的恩客!他恥笑她曾經無悔的舉動!他樂於他少爺的身份!陳少!我的陳少!如此對我,你於心何忍?終於,秋歌鬆了手,怔怔地退後:“我不會搬走的。”
那是怎樣一個身影,她如此單薄而纖細,倔強而失落。
那是怎樣一種堅持,它如此強盛而堅定,固執而謹慎。
那是怎樣一份心意,它如此執着而肯定,濃烈而卑微。
陳少望着蹲在客廳裡收拾的秋歌,心頭隱痛。那是他的秋歌,她怎會知道當她被祁少丟進包房裡的那一瞬間,他的拳頭已爲她握緊?她怎會知道當她被祁少欺負時,他的內心有多痛?她怎會知道當她問她不想救救她時,他的內心有多掙扎?她怎會知道當祁少抱着昏迷不醒的她離開迷宮時,他是以怎麼樣的速度撇下那個女子尾隨其後?他多想留她在身邊,那是秋歌,是他的秋歌。可他卻沒有辦法保護好她!他現在能做的只能將她趕出自己的世界,不僅是這間房子!
整理好方小說西,秋歌起身時,後頭傳來了重重地摔門聲,陳少出了門。
秋歌第二天下班回來的時候,才發現陳少換了門鎖。那種被驅逐的頹敗感,想堅守的無力感壓得她幾乎崩潰。秋歌下了樓,漫無目的地走在街道上,額上的傷已被頭髮蓋住,內心的痛卻無法掩蓋越來越深。
天空飄了起雪,這是今冬J城的第一場雪。秋歌想起了去年來時那個雪妝素裹的J城。想起那個在雪夜裡爲她送來溫暖的男子。將近一年的時間,他已深入了她的骨髓,融入了她的血液,腐蝕了她的靈魂,而他卻只將她視爲一名不夠資格的腐女。他趕她出門,在J城這樣寒冷的夜裡!他看不到她對他的愛!
小巷裡的火鍋店婦人看到滿身雪花的秋歌時,驚了大概有三秒。眼前的女子單薄的工作服,面色蒼白,脣色發紫,眼神清澈卻空洞無神。
“來個清湯鍋底吧。”秋歌淡淡開口。
清湯火鍋端上來的時候,秋歌下了各類葷素配菜,一個人埋頭吃到了撐。買單的時候她對婦人說:“我果真是不習慣吃辣。我是H城人。J城沒有我的家。”
婦人接過秋歌遞來的一張紅皮,找錢的時候觸到這個女子尖細冰涼的手指,那麼熱呼的一鍋,竟沒有驅散她的寒意。
“幺妹,加件衣服再走吧,外面雪下得很大。”婦人說完拿起櫃檯裡的一件黑色大衣遞給秋歌。
秋歌接過婦人遞過來的大衣,無聲地套在身上。出門時又忍不住問道:“他是什麼時候來過這裡的?”
“六點左右。”婦人回答。她弄不明白,明明相愛相惜的兩個人爲何要如此相互折磨。那個孤獨可憐的孩子下午來到這裡,像她一樣獨自吃了一隻火鍋後對着她說:“阿姨,我果真只習慣吃辣。這清湯的沒有一點味道。”出門時他望着天空飄起的雪花,沉默地脫下了自己的外套,頭也不回地出了門。
“連我會去哪裡都清楚,又怎會不知我最想呆的地方就是你的那個家?”秋歌苦笑,聞着大衣上的淡淡菸草香,下意識地裹緊大衣走進了漫天的飛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