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骯髒?”秋歌微怔。
“不骯髒嗎?他在J城做了什麼你不會不知道吧。”秋媽媽轉頭又看了看隔壁鄰居,秋歌愛上陳紹這樣一個少爺身份的男子,她不敢讓楚媽媽知道。僅管她心裡也很沒底,畢竟楚千荀是知道這事的。
“你怎麼知道的?”秋歌木了表情問。
“有透風的牆麼?做過就不要怕別人知道。”秋媽媽拉了秋歌往回走,這種事始終不是在家門之外可以討論的。
“楚千荀!”秋歌突然笑了,咬牙切齒地迸出了楚千荀的名字。甩開秋媽媽便要出門找楚千荀算帳。秋媽媽一把將秋歌拉下,“你上哪去?還嫌不夠丟人麼?你給我老老實實在家呆着。哪天嫁了人結了婚自然就能看到他。”
“媽!”秋歌喊,卻被秋媽媽硬拖上了樓。
“別再犟了,你看看都成這麼樣子了,把陳紹送走我們也很難過,可你纔是我們的心肝寶,你整天帶着一個有着前科又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好的男人,你叫我們做長輩的怎麼能放心?陳紹走的時候沒有哭也沒有鬧也沒有吵着叫你去看他。他是自己願意的。”秋媽媽坐在牀邊摟着秋歌好聲安慰着。
沒有哭沒有鬧也沒有吵着叫她去看他?秋歌心陣陣寒冷,她知道即使是現在這樣的陳紹他也不是個傻子,他有自己的思維。家人跟他說了什麼才能讓他甘願不哭不鬧地自己離開?
“送去哪裡了?”秋歌抹了淚,不再負隅頑抗,她已明白,這個家裡不會有人再接受陳紹。而她堅信自己能從挽香手底帶走陳紹,那麼自已家裡更不在話下。只是天下之大,該去向哪裡?
“這個我真的不知道,等你爺爺回來了,問問他吧。”秋媽媽拍着秋歌說。
秋歌點了頭,強迫自己平復了心情,然後推走了秋媽媽,安靜地等待着爺爺和爸爸的回來。
晚飯時間秋爺爺和秋爸爸並沒有回來,秋歌在用過晚飯後便守在院門口。出差了一週的楚千荀卻很不合時宜地出現了。
“楚千荀。”秋歌倚在院門口喊。
“秋歌?”楚千荀下了車,幾乎是跳着腳過來的。“總算有點原來的樣子了,再接再勵多吃點。”
“你很關心我?”秋歌皮笑肉不笑地問。
“當然。”楚千荀隨口應道,再看秋歌臉色不禁一怵。退後一步說:“我先回家吃飯,有空再聊。”
“等一下。”秋歌一把就抓住了企圖逃走的楚千荀,“爲什麼要告訴我家裡人?你知道你這樣做的結果是什麼嗎?”
楚千荀僵在那裡,他本以爲秋歌會大吵大鬧,甚至不惜向他動武。但事實上她卻是如此平靜地開口,聽不出一絲責怪,倒像是乞求。
他轉回身,看着這張寫滿傷心和焦慮的臉說:“因爲你是我妹妹,我做什麼都站在疼愛你的角度。從前那樣的陳紹你接受了,我也就接受了。但現在這樣的陳紹,他沒法給你任何你想要的。你想過沒有?就算你的家人不知道這些,就算你能把他帶在身邊一輩子,你真能做到一輩子像從前那樣愛他嗎?他精神失了常,就不再是從前的那個陳紹。他對你的愛也就不會再繼續下去,你帶着他就像帶着一個孩子一樣。一輩子啊,秋歌,不是一天兩天,也不是一年兩年。當你看着別的夫妻抱着孩子一家三口幸福蜜甜時,你不羨慕嗎?你現在只是沒有走出你曾有過的執着和愛,等那些淡了,你也許就會覺得陳紹是個累贅。我不要你懷疑自己曾有過的愛。”
秋歌微微愣神,似是沒有反應過來,楚千荀又說:“你好好想想,這是一輩子的事情。這樣的陳紹不適合你,也不適合任何人!”
楚千荀說完便走,秋歌緊攥的手也驀地落空。他的話讓她頭一次有了這種想法,愛是什麼?
愛是不離不棄的相守,還是牀塌間的纏綿?
愛是不管不顧的執着,還是必有迴應的付出?
愛是過往的回憶,還是真實的生活?
無疑,若陳紹恢復不了,楚千荀所說情況,總有一天會出現。自己會不會羨慕別人的幸福甜蜜?會不會一直愛着無法給予自己愛意的陳紹直到死?秋歌在門口怔了許久,直到秋爺爺和秋爸爸回來的時候,猛然而起的心痛才意識到她失去了陳紹!那個把自己當做全部的陳紹!她突然就有了後悔,即使楚千荀的話再怎麼真實,她也不該以此去衡量陳紹曾有的愛,就是剛纔怔神間的不確定她褻瀆了陳紹的愛。
“爺爺,陳紹在哪裡?”秋歌拉住了秋爺爺急忙問。
秋爺爺沒有做聲,輕輕甩了秋歌的手快步進了屋。秋歌又轉向秋爸爸問了同樣的話,秋爸爸看了看女兒拉過心疼地說道:“別想了,秋歌。陳紹不適合你。”
“告訴我在哪裡?”秋歌拉住秋爸爸哭着問。
“那裡很好,有很專業的醫護人員,你爺爺還專門給他配了營養師,比在家裡還要好。你不該再擔心了,秋歌,並不是留在你身邊纔是對他好,他上次發病除了綁他,我們什麼辦法都沒有,不是嗎?”
“那送去醫院就好了?用藥物控制就好了?”秋歌仰起頭,滿臉的淚水。
秋爸爸暗歎一口氣,想起那個被遺棄在療養院裡沉默不語的陳紹,也免不了心酸。但考慮到秋歌將來的人生,便硬了語氣甩開手說:“比在家要好。你有這閒心還不如來公司裡轉轉。”
秋歌獨自在院子裡坐着,直到秋媽媽把她摟進了門,她也想不出要如何說服長輩們接回陳紹。秋爺爺見了秋歌頹然失魂的樣子便企圖岔開關於陳紹的話題:“我的老花鏡你拿回來放哪裡了?”
秋歌在秋媽媽的推搡下回神過來,應了秋爺爺的話。“書房。”
“幫爺爺去拿下來。”秋媽媽說,又推了推身邊的秋歌。老爺子已經拿起報紙了。
秋歌上了樓上書房,老花鏡就在書桌上。她拿起時看到了書桌上鋪着的那張宣紙,上面稀稀疏疏,雜亂無章的寫了些字,那應是陳紹今天離開前寫下的。她拿起一看,頓時淚迷了眼。
攥了那張宣紙,秋歌下了樓直直跪在秋爺爺面前:“爺爺,把陳紹接回來吧。”
秋家長輩各自一驚,秋媽媽率先過來拉秋歌:“你這是做什麼?”
秋歌未理媽媽,強行跪在秋爺爺面前:“我甘心一生一世照顧他。他從來沒有甘願出賣自己,他也沒有出賣過自己。爺爺……”
“你給我起來!”一旁的秋爸爸拉起了秋歌,一把按在沙發裡厲聲道:“你跟那陳紹永遠都不可能!別說他在J城的那些事,得罪的那些人,光是現在這樣,我們就絕不會允許!你的一生怎麼能毀在那個傻子身上?”
“他不是傻子!”秋歌猛地推開按着自己的秋爸爸。“他不是傻子,傻子聽不懂你們的話,傻子被帶走的時候會哭會鬧,傻子不會識字更不會寫字,爺爺不告訴他在哪裡,那我就去找他,……”
秋歌邊哭邊往外走,秋媽媽要想阻止被卻秋爸爸厲聲制止了:“讓她去找,不經歷些磨難她怎麼可能體會生活的苦?終有一天她會向實現低頭!”
那一直未語的秋爺爺在目睹親孫女倔強地甩門而出後,摸着光了的頭頂喃喃道:“都是我的錯呀。都是我的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