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範和美婦都因爲秋歌的這一聲停止了爭吵。那黑色背影也轉了過來,可不就是那個眼線男。他頸上搭了一條深菸灰的圍巾,邪魅之餘更添了一絲難以駕馭的不羈。看秋歌的眼神裡有一閃而過的驚訝,不等她發覺便迅速換上了滿眼的不知所謂甚至有被打斷好事不爽的凌厲。
秋歌沒有想到眼線男會是這種表情,她懼怕那種凌厲,站在那裡停也不是,走也不是。剛舉起手想做個認錯人的表情時,卻叫公主範給認了出來。
“陳少,她真是女朋友?”公主範緊抓着眼線男,語氣戒備。
眼線男再看向秋歌時,眼神已沒了先前的凌厲,卻複雜得讓人辨不出情緒。
“呵……”那美婦見眼線男沉默,冷笑一聲,鬆開攥緊的手,轉身坐進車裡,砰地拉上了車門,發動了引擎。
公主範一樂抱緊眼線男的腰身隔着車窗玻璃衝着美婦得意道:“阿姨,小心駕駛噢。”
公主範話剛落音,被便眼線男一把拉開甩下,眼線男上前一步拉了車門沒拉開,於是拍着車窗急切地喊道:“挽香,挽香……”
那車窗玻璃在眼線男的急促拍打下降了下來。美婦一臉寒霜。
眼線男一笑,邪氣而妖魅:“等我一下。”說完便跑到秋歌身邊,不由分說地拖過她到車窗邊,衝着秋歌問道:“你認識我嗎?”
秋歌傻了,到底算是認識還是不認識?等她反應過來後忙擺着雙手向車裡的美婦語無倫次地說道:“不認識,不認識。……,我喝多了酒,認錯人了。……,對不起,阿姨。”
“阿姨?”美婦挑眉,臉色陰沉。
“大姐。”秋歌趕緊改口。
美婦一撇嘴,盯着秋歌手臂上尚未鬆開的那道禁錮冷聲道:“你不上來?”
眼線男意識到後鬆開秋歌,淡淡說道:“今天不行。”
美婦不再說話,掛上檔一踩油門留下站在雪裡的三個人。車子離開後,眼線男沒理會秋歌轉身又朝着迷宮走去,公主範忙追了上去。
秋歌在一陣陣沖天的煙花中尋找着回小區的路。再一次肯定了來這一趟的絕對失誤。迷糊地走了十幾分鍾,竟從一條小巷子裡竄出了一個流浪漢,秋歌下意識地撒腿,沒出多遠便跌倒在雪地裡,頓時感覺膝蓋一陣麻痛,吃痛得起不來。手上的小包竟甩出了五六米遠,流浪漢跟在她身後不費吹灰之力地撿起那個放着她錢包,鑰匙,身份證,手機的香奈爾小包包,若無其事地走了。
秋歌趴在雪地上目睹這一切,再好的脾性也忍不住破口大罵起來。越罵越覺得傷心,越傷心越想哭,她這是招誰惹誰了,怎麼都跟她過不去?一個一個盡欺負她,楚千荀,眼線男,流浪漢。
當秋歌拖着磕出血的左腿狼狽地摸到那個出租房時,已經快三點了。原本以爲丟了鑰匙進不了門,沒想到那門竟沒有上鎖,不僅沒有上鎖,連客廳的燈也亮着,像是在等着她回來一樣。秋歌心一暖,楚千荀還是記着她的,怕是打不通電話所以才這樣的吧。
迷迷糊糊地入了睡,這一覺卻不安穩,她反覆夢見小時候過年時的情景,爺爺奶奶,爸爸媽媽,還有她和弟弟一起圍坐着吃團圓飯、飯後她數壓歲錢。她的壓歲錢比弟弟秋凱的要多很多,因爲她總會在收了自己的那份之後再向長輩們要她名義上老公的那一份。久而久之竟養成了她拿雙倍壓歲錢的習慣,她會理直氣壯地跟爺爺說,是陳紹讓她拿的。
爺爺每次聽到這都會高興地問她相同的問題,爲什麼陳紹會讓你拿?
秋歌一揚頭大言不慚地說,我是陳紹的老婆。
再大一點的時候,即使長輩們會給她陳紹的那份,她也不敢接受了。小女孩有了自己的感情世界,而那個世界裡陳紹只是一個沒有現實意義的符號,一起長大的楚千荀纔是有血有肉有靈魂有感情的**。她已分不清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上這個從小玩到大的帥哥,好像就該是喜歡他那樣的喜歡上了。
楚媽媽曾有一次跟秋媽媽開玩笑地說起以後就讓兩個孩子在一起,秋媽媽隨口就同意了。可在場的爺爺立馬便翻了臉,指着秋媽媽訓斥:我秋家就一個孫女,她必須得嫁給陳紹,當年要不是陳紹他爺爺,我哪裡還能活着回來,更別提會有秋憲坤了。沒有秋憲坤哪來的秋歌秋凱?人怎麼能忘本?說話怎麼能不作數?秋歌一落地就定給陳紹了。那孩子小時候前幾年我見過,比秋歌就大了兩個月,比秋歌高出一截,又俊又聰明比這小區裡哪一個孩子都強。
爺爺貶低了小區所有的孩子,自然也包括了楚千荀。楚媽媽因此記恨了很長一段時間,每次看到秋歌和自己兒子在一起,便會語不着調地提醒秋歌已有了個又高又俊又聰明的老公,比這小區裡哪一個都要強。那時的楚千荀會極力地維護秋歌,反駁自己的媽媽‘都什麼年月了還興老掉牙的那一套啊,就是姓陳的擡着轎子來娶秋歌,也得問我姓楚的答不答應!’楚千荀這麼說完就會習慣地抱着頭躲開楚媽媽的隨之而來的一記爆慄,然後討好地拉着秋歌說‘好妹妹,別理她。’
楚媽媽對自己的兒子是縱容的,但對秋歌卻遠沒了起初的喜愛。可這無礙於秋歌和楚千荀之間的感情。楚千荀比秋歌大一歲,秋歌考進H城Z大的那一年,楚千荀從J城C大趕回來爲她舉辦了隆重的慶功宴,並在報上刊登了半個版面,標語就是‘千千闕歌’。那時除了爺爺氣到口吐白沫外,其餘所有人都羨慕着秋歌。畢竟楚千荀要樣貌有樣貌,要家境有家境。比起傳說中爺爺那個退伍復原回了X城老家的老戰友兼救命恩人的孫子陳紹要真實得多。
秋歌反反覆覆地夢見數壓歲錢,數到手也軟了,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就這麼笑醒了,可睜眼看着水泥色的天花板,秋歌無語了,果真美好的事情只能出現在夢裡。
起身時秋歌感到一陣頭暈,看着膝蓋上一寸長的傷口,秋歌才真正意識到自己的困難處境,她丟了那個包包,一分錢都沒有了。打開皮箱順手拿出了一件黃色羊絨大衣,伸手往口袋一摸,竟摸出了三張百元大鈔和幾張零散小鈔,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忘在裡面了。那種救命稻草及時雨的感覺遠遠勝過了秋歌第一次拿到半萬以上的工資條。
秋歌興奮地跑去楚千荀的臥室,留給她的卻是人去樓空的冷清和狼籍。楚千荀在她睡着的時候回來過又搬走了。
“你醒了?”一個好聽的男低音,秋歌回頭時便看到了米白色毛線衣搭着卡其色休閒長褲的褐色長髮男子。
“茶几上有他留給你的信。”男子微微一笑,說不出的溫和。秋歌凝視這男子,白淨的臉,濃濃的眉,眼睛略微有點狹長算不上很大,直挺的鼻樑,削薄的脣,稍尖的下巴怎麼看怎麼熟悉。
“給。”男子修長的手指夾過茶几上的那張字條遞給愣着的秋歌,秋歌這才意識到自己失禮了。
字條上只有短短几個字:“好妹妹,我搬走了,你早點回家。”
來到J城遭受過一連串不順的秋歌,在看到楚千荀的這幾個字時眼淚就像泄了閘的洪水,洶涌而出。她攥着字條,沉默地進了自己的房間關了門,然後屋裡傳來了一陣抽泣聲。
打開門時,那男子正站在她門口。秋歌若無其事地笑道:“那個,我馬上就會走……。”
男子雙手插在褲袋,朝着茶几撇了一下頭柔聲笑道:“我是想問你要不要一起吃點方小說西?”
“謝謝,不過不用了,我現在要買票回家。”秋歌沒有心情吃方小說西,她只想快點回家,趁着身上還有這一趟路費。
男子眼神裡有一閃而過的失落,卻很快點着頭說:“大過年的是應該回家。小區外邊就有航空售票點……”
男子在秋歌頹敗地眼神下尷尬地閉了嘴。秋歌苦笑一聲道:“昨天晚上我的包丟了。我現在只有坐火車的錢。”
男子顯然沒有想到秋歌竟到了這種地步,尷尬了一陣後指頭茶几上不知什麼時候布好的菜餚說道:“還是先吃點再去買票吧,我點了熱湯,喝點熱湯再出門沒那麼冷。”
“真的不用了。”秋歌發覺再不走就會貪上這一點難得的溫暖,說完這句後強迫着自己頭也不回地出了門。
腕上的時針指向下午三點,在轉了兩趟公交車後終於到達了火車站。火車站的人比昨天少了一半還多。但排隊買票的人卻不少。輪到自己的時候才知道長途火車票是預售制的,十天內去H城的票不管是站的、坐的還是躺的都已賣光。秋歌絕望地走出售票大廳,最後在公用電話前給家裡打了電話。接電話的是弟弟秋凱,那小子正跟着發小們鬥地主,應該是贏了錢聽上去心情不錯。
秋歌讓秋媽媽接電話,聽到電話那頭媽媽擔心的嘮叨,秋歌竟不敢說出自己現在的處境。安慰了媽媽一陣後便說昨天晚上跟同學和楚千荀一起玩得太H了把手機弄丟了,同學一直留着她玩,估計要再過幾天才能回來。那頭媽媽輕易地相信自己的女兒傷感地說道:“我的乖囡囡從來沒出過遠門,大過年的在別人家裡一定想家了吧,可不要哭哦,教同學父母瞧見了可要笑話,要好好聽長輩的話,做點家務也不要緊,你爺爺昨晚上還是給你準備了雙份紅包,等着你回來給你呢。”秋歌鼻子一酸,胡亂找藉口匆忙掛了電話。
一個麪包和一杯熱飲過後,秋歌開始思索接下來該走的路。怎麼想自己身上的這些錢都撐不到十天之後,自己是絕對不會再去找楚千荀的,想來想去最後看着腕上唯一值錢的那塊名錶打定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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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節 你認識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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