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對於裴然的家事安辰羽從來也不多問也不愛管。說起來可笑,他這個女婿還從來沒去裴然母親的墳地燒過一次香。裴然也沒想過要求他去,畢竟他骨子裡還是有着少爺的驕傲,不喜歡那種寒酸的地方,而且跟埋在裡面的女人也沒甚感情,他只不過搶了她的女兒罷了。
當故弄神秘的幕布揭開,燕爲卿的眼底清清楚楚閃過詫異,他箭步上前,直愣愣的盯着名曰《普羅旺斯的回憶》,半晌才側過頭問裴然,“這是你畫的?!”雖然是明知故問,可是他想從她嘴裡聽一遍肯定的答案。
點了點頭,裴然認真道,“是我畫的,花了一週的時間完工。”
在這一米多長的畫布上,祖母綠色的海平靜而優美的蔓延過天際,與雲交匯成地平線,廣闊的視野,單調的筆鋒,卻透着一種憂鬱的嚴肅,該如何形容,那是一種青澀,卻又彷彿來自一個看透愛恨的老人,偏偏寂寞的白色沙灘上卻蹲着一個少女的身影,面朝大海,背朝觀衆,烏黑的長髮在海風裡起舞,她微微傾身,手中一片七里香,好似一個要放逐愛情的流浪者……
“這個女孩是你嘛?”
“算是吧,她是我想象的我。”裴然遲疑了一秒。
“雖然它還是一位未來偉大藝術家的青澀一筆,不過我依然看到了它無法遮掩的鋒芒,這是我見過的最有靈魂的創作。”這句話,燕爲卿是發自內心說的。爲畫而畫的人越來越多了,爐火純青的筆桿,幾近完美的構圖,栩栩如生的畫面……可是真正藏着靈魂的有多少?他喜歡裴然這幅畫,喜歡靈魂被撞擊了一下的悸痛。
從沒想過自己會得到如此誇獎,粉頰一紅,裴然笑道,“就憑你這句話我一定要請你吃飯。”
“你怎麼不早說呀,早知道我天天誇你,那就天天有飯吃!”燕爲卿一臉恍然大悟的樣子。心裡卻在那一刻做了個小小的決定,有生之年一定爲裴然辦一次最爲隆重的畫展!
她的心情好了很多,捧着自己心愛的畫愛不釋手,就像剛剛得到期待已久玩具的孩子。燕爲卿沒有說話,只是微笑着凝視她的背影。
對於吃的燕爲卿從不跟她客氣,兩個人點了一大鍋泡椒魚頭,吃的滿頭大汗,還邊吃邊想下一頓,下一頓就吃水煮魚好了,聽說附近有家店新開業,打八折。裴然欣然同意。
回來的路上正好路過一家玩具店,隔着櫥窗就能看到好多造型可愛的毛絨公仔,還有今年特別流行的喜洋洋灰太狼,裴然不禁多看了兩眼,從小到大她還沒有一件像樣的玩具呢。她的情緒從來都逃不出燕爲卿的銳眸。
狀似很感興趣道,“進去瞅瞅吧,隨便挑!爲了留住你這個長期飯票,我決定把這裡最可愛的毛絨公仔送給你。”
不由分說,裴然已經被大力的拽進去。
兩個人挑了很久,裴然的眼睛都快花了,最後卻看中一隻價位很普通的松針熊。棕色的,脖子上打着蝴蝶結,憨憨的笑,裴然越看越喜歡。
走出門的時候,笑容款款的收銀員阿姨還對燕爲卿道,“小夥子挺浪漫的呀,這年頭有點成就的男人只知道給女人買珠寶衣服,能像高中生一樣單純過來買玩具的不多咯”
從燕爲卿的穿着就知道他收入不菲,他的臉上始終掛着包容的笑,沒有刻意的討好,卻能讓人感覺暖進心中。
藉着身高的優勢,他可以隨時打量裴然的表情,此刻的她好像很滿足,抱着個松針熊突然仰起小臉對着他甜甜一笑。
“我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收到毛絨玩具,你怎麼知道我喜歡?”
“貌似女生都喜歡。你真的是第一次?”
“嗯。很奇怪嘛?”
“不奇怪。我很高興,因爲這在某種意義上說明我會成爲你記憶裡特別的人。裴然,這隻松針熊你給我收好了,要是哪天讓我發現你玩膩了,丟了,弄髒了,小心我跟你絕交。”
“纔不會!我去哪裡都帶着它……”她的眼裡有着剎那的流光,情不自禁抱緊小熊的樣子竟有種特別的天真,那是一種誘-惑男人犯罪的天真。燕爲卿強行按下去親她的衝動,啞着嗓子道,“在我們國家,如果收到很棒的禮物必須還給對方一個吻。”
“可是我們國家不這樣。”猜到他想打壞主意,裴然急忙朝前跨了兩步,衝他輕吐粉舌做了個鬼臉,卻清清楚楚的看到燕爲卿肩膀顫抖了下,雙眼放光。
卡擦,他在第一時間掏出手機,準確的捕捉了最美的畫面,這個畫面在很長時間內都跟隨着他,或者說跟隨了一輩子。
安辰羽不喜歡毛絨玩具,只習慣各種堅硬的模型和琉璃藝品。所以裴然沒敢放在臥室,也就看電視的時候抱着,抱完了就放回雜物間,嚴格來說雜物間是她的小小領地,這個地方安辰羽不屑來也不會干涉。
可是不知怎麼的,第二天放學回家的裴然竟然發現自己的松針熊不見了,到處找都找不到,很顯然是被人丟了。她的眼圈微微泛紅,在看到安辰羽那一瞬也不是沒想過質問他,只是這樣有意義麼?這本來就不是她的家,這裡的一切都是他的,他看不順眼的就會當做垃圾一樣扔了。
裴然謊稱下樓散步,抱着一絲僥倖的心理來到樓下正好碰見剛剛收完垃圾的老胡,她不禁靠上前,嚇得老胡急忙喊道,“夫人,這車髒,千萬別靠過來,弄髒了您的衣服我老頭子可賠不起。”
“你,你別誤會,我就是看一下……”裴然臉一紅,踮着腳朝裡面望了幾眼,垃圾成片,就算松針熊在裡面也很難發現,除非她進去翻,只是如果那樣,她想,精神病院的車會趕來將她接走。
“胡大爺,今天收垃圾的時候有沒有看到我們家的袋子裡有……有個玩具熊之類的……”
“沒有。像你們這樣的有錢人還在乎一隻玩具熊啊,店裡多的是,哈哈。”老胡是這裡的老員工,和居民混熟了,也會開開玩笑。
裴然也覺着自己一個成年人賴着垃圾車找玩具熊有點誇張,有點滑稽,她失落的轉過身,悶悶的走進電梯裡,心裡很難過。
回到家時安辰羽正坐在客廳裡等她,懶洋洋的道了句,“是不是去找那隻破熊?”
“……”
“我把它扔了。不過又給你買了只最好的禮物補償。”他自負的朝裴然招招手,裴然無動於衷,眼眸狠狠的瞪着他。
她不過去,安辰羽便過來,一彎腰就將她抱起,很自然的攬在懷裡,如果他稍微低頭就會看到裴然眼中恨意滿滿的淚花。
鑽石,耀眼的鑽石,主鑽就有指甲那麼大,付鑽也足以讓人生畏,從項鍊,到手鐲,戒指,耳釘,每一顆的純度都達到驚人的數字。安辰羽得意的將這一套天價首飾一件一件爲裴然戴上,就像主人打扮自己的小寵物一樣。
“喜不喜歡?如果覺着不夠美,我再讓人給你定做,是不是比拍賣會上那顆光禿禿的裸鑽要強一百倍?如果方知墨要送給你,你千萬別要。聽過小狐狸的故事吧,不能吃獅子送的肉,因爲你纔是它最想吃的……”
“……”
“爲什麼不說話,還渾身發抖?”
“把熊還給我。”她咬着牙,像只發怒的小獸。
“都說扔了……”
“你憑什麼扔我的熊!”她突然扭過頭,紅着眼,聲嘶力竭的大吼,還膽大包天的抓着他的頭髮,安辰羽疼的嘴角抽搐,還不等他擡手製止,臉上便又多了一道五指印。
瘋了,這個小東西瘋了!
“你……你敢打我!”也不知道是被氣的還是被打的,安辰羽白玉似的臉緋紅一片。
“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她哭的比任何時候都傷心,撕下脖子上沉甸甸的項鍊,對她而言和狗脖子上的項圈沒什麼區別!把這一切用力的砸到安辰羽頭上臉上,他則用手不停擋着,氣急敗壞!
“你瘋夠了沒!”實在氣不過怒吼一聲。孰料裴然還來真的了,明明還不夠他一巴掌的,卻張牙舞爪的撲向他,滿眼的憤恨讓安辰羽心虛,由於心虛,他的反應慢了幾秒,身上捱了好幾下,都破皮流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