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知墨不想理他,可心裡莫名的酸澀,沒有吭聲的抽身離開。老頭罵了句,沒良心的東西。
大約十分鐘後,一瓶礦泉水出現眼前,老頭一驚,擡起下垂的眼皮,看到方知墨平淡無波的表情,他遞給他一瓶水。
“不錯啊。坐下來聊聊吧。”得到水,老頭像頑童般開心的笑起來,拉着他坐在旁邊的水泥臺上,嘰裡呱啦,口沫橫飛的打開話匣子,“女人這種東西真不是個東西,我活了半百,早晚死在這種生物上。”
“那是你沒碰到好的。”心裡忽然想起家裡的小然,方知墨冰冷的面容不禁溢出一絲柔情。
“切,站着說話不腰疼。我吃的鹽比你吃的飯都多,不要一副很有經驗的樣子跟我說話。”
可能是無聊吧,方知墨居然坐下聽這個老頭廢話,後來不知怎麼聊到了經濟上,又聊到了國貿,甚至證券等等,他沒想到這個潦倒的老頭還懂這些。
人一旦有了共同語言,很容易入迷,爭辯到激動時方知墨壓根就不在乎他年紀有多大,寸步不讓,老頭起先緊皺的眉宇逐漸放鬆,放鬆,眼神熠熠生輝,流露讚許的光芒。他不溫不火,經驗老道,讓難得打開話匣子的方知墨有種面對主考官的感覺。
後來老頭留了一個電話給方知墨,便打的先行離開,在接紙條的一剎那,方知墨精確的發現那不是窮人的手,只有十指不沾陽春水的人才會有那樣幾乎不長繭子的手。有種不可言喻的預感悄悄綻放,他似乎看到了什麼。
老頭後來趴在車窗衝他喊了聲,“我等着你在華爾街嶄露頭角,在那之前,不要打電話給我。”
凱美花園是最近炒的特別熱的成功人士公寓,施行酒店式管理,價位比普通的別墅還要貴。
景盛島太大,總感覺把原本就抓不牢的裴然放進去很容易消失,安辰羽索性買了套公寓,約莫五百平方,兩個人住還是很舒服的。
“喜歡麼?”安辰羽拉着她的手推門而入。
臥室、客廳、衛浴間、衣帽間等等一應俱全,以白色與駝色爲基調,餐廳與廚房呈開放式的,安辰羽說喜歡看她做飯的樣子,看着就食慾大開。
超大的液晶電視掛在大紅的沙發對面,緊貼同色系的背景牆。沙發很軟,坐上去彷彿失了骨頭一般。這套公寓包括裝修一定貴的離譜,對有錢人而言不值一提,對窮人來說,可能是一輩子,也許一輩子都達不到。面對這金錢堆砌的囚籠,裴然的心竟格外的平靜,勉強附和安辰羽,笑着。
“你的衣服提包都在衣帽間,以後不用去景盛島,我們就在這裡‘偷qing’。”他若有所指的諷刺。
“別這樣說。”很難過,卻依然強裝歡顏。
“想要你……”男人沙啞的呢喃,不知何時,人已經湊到沙發邊上,正蹲xia身體,親暱的攬着她不盈一握的軟腰,纖細,柔軟,愛不釋手。
“我……我今天不太舒服。”秀眉暗蹙,裴然安靜的坐着,軟聲拒絕。
安辰羽流氓的騷擾了好長時間,也許早就發現她根本沒有興致,便站起身,徑直走到廚房的冰箱前,拿出一罐啤酒,不吭不響喝着。
看了看時間,裴然輕聲道,“我該回去了。”
“走吧。”
得到許可,裴然抓起包,安靜的打開門,又禮貌的關上,融入茫茫夜色中。
安辰羽趴在陽臺,菸頭明寐交錯的火光閃爍,從來都是舒展的濃眉不知何時早已蹙緊了,出神盯着樓下那個謹慎的女人,她的背影看上去很落寞,呆呆的站在路邊等車。
你和他親吻的時候,雙手環繞他的頸項,似乎要將他拉近再拉近,近到沒有縫隙;和我親吻的時候,總是下意識抵着我的胸膛,彷彿要將我推遠再推遠,推到看不見,這就是差別——by安辰羽
自從那晚拒絕了安辰羽的求歡,裴然就再也沒見過他,更未收到他的任何電話,日子似乎又安靜下來。
也許他厭倦她了,畢竟惡少很花,怎麼可能只圍着一個女人轉,而且這土土的女人怎麼比得上上流社會光鮮亮麗的名媛。這麼做大概就叫冷落,冷着冷着,最後毫無關係,從此陌路。
在這段難得悠閒的日子,大小姐娟子卻得了急性闌尾炎,痛的死去活來,被童老大用二手面包車送到醫院時,已經口吐白沫。
手術即刻進行,裴然接到通知急急忙忙跑進醫院,娟子剛好被推出手術室,又白又肉乎的手背正扎着針管。
整整一星期,除了聽娟子叫喚,還得伺候她老人家飲食。每天只能吃流食,娟子苦不堪言,好不容易熬到出院倒也不敢太放肆。
中午去超市買了一隻肉鴿,回去燉點湯,據說對傷口復原有好處。騎自行車難免要受這乾冷天氣的折磨,儘管她帶着厚厚的印花棉手套,圍着只露出兩隻眼睛的圍巾,還是覺得冷,只想快點騎回家。
途中經過“凱隆酒店”大門口,兩尊金色的巨獅閃閃發光,看上去很氣派,門口鋪着鮮紅的地毯,裴然不禁多望兩眼,卻望見了安辰羽,正側着身跟幾位朋友侃侃而談,一名嬌柔美貌的女孩則挽着他左臂,仰起甜甜的笑臉,專注的盯着他。
不敢多看第二眼,裴然騎着自行車悄悄的遠去。
酒店門口,安辰羽若有所思的盯着那個圍着紅色圍巾騎自行車溜走的身影,直到朋友提醒了聲,他才拉回視線,轉身踏進酒店。
總算見着肉的娟子,眼睛閃閃發亮,即便裴然只會給她肉湯喝也感覺很滿足。
望着餓死鬼投胎一般的娟子,裴然哭笑不得。
“小然,還是你對我最好,我那個重色輕妹的哥哥只惦記穿短裙的女友,哪裡管我死活。”
蔣盟正在陽臺爲娟子洗一堆不知攢了多久的髒衣服,聽見這話頓時氣得頭頂生煙,他一個大男人整天累死累活的給她洗衣服容易麼,居然又開始在背後說他壞話。找女朋友是爲了解決生理需求,她懂個屁!
看看人家裴然多好,那才叫妹妹,知冷知熱,體貼溫柔,把方知墨伺候的舒舒服服,硬是對比的娟子這條米蟲愈發不堪!
“快點喝你的湯,小然已經被你霸佔了兩個星期。今天我要領回家。”方知墨毫不客氣的催促。
“才兩個星期而已,不要這麼小氣。”娟子小聲嘀咕。鬱悶的不是裴然被帶走,而是好不容易來一次的美男居然不是爲了探望她。
蔣盟繫着條圍裙,幸災樂禍跑過來插話,“人家一個星期就能活蹦亂跳,你倒好,整天半死不活的,要我看誰都不要管你,把你扔這兒發黴腐爛,保管你什麼都能做了。”
一隻抱枕穩穩的砸到蔣盟頭上,娟子氣的大呼小叫,“你死過來幹什麼,快去洗衣服!”
從娟子家出來時裴然還大笑不止,“哥,蔣家兄妹倆真有趣,據說從小打到大,感情還這麼好。”
“每個人都有不同的相處方式,比如我跟你從來不打架也不吵架,我們也很幸福不是麼?”
“嗯。”她心滿意足的嗯了聲,不禁有點小小的羞愧,誰說沒打過,她那次……因爲嫉妒打過他……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方知墨喜歡牽着她的左手走路,這讓她生出熱熱的暖流,車來車往,川流不息,似乎都被他高大的身影隔絕,只爲她圈起一方小小的天地。
小區門口,圍了幾位熱心的大媽,一對小夫妻正在廝打。
妻子的哭號痛徹心扉,絕望的抓着丈夫的衣服,咒罵,哀求又質問。丈夫很不耐煩,紅着臉,只想甩開她,頂多吼一聲,“滾回家,大庭廣衆之下你還要不要臉!”
“我不要臉也比你外面的狐狸精要臉,我不管,我不准你走,嗚嗚……”
裴然望着絕望的妻子忽然有種說不出的感覺,腳步悄悄的停下。
“滾!離婚協議我都簽好字了,你給我滾回家簽字!”
幾位大媽紛紛勸架,一日夫妻百日恩之類的,好好過日子吧。這對小夫妻剛剛結婚三個月,丈夫就出gui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