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你也覺得好看,amy,這身我也要了。”文妍雙頰泛着興奮的紅暈,這場可笑的婚姻裡至少還有她一個人在期待。
方知墨站起身,默默的站在裴然身後,文妍何其聰慧,卻假裝熟視無睹,開心的拉着一頭霧水的娟子,“嗨,你也是準新娘,身材不錯哦,我們去那邊瞅瞅吧。”
“哦,那個我只關心露肩裝裡如何把海綿墊塞的自然。”
文妍原本就努力維持的表情瞬間被娟子雷了一下,嘴角抽搐道,“呵呵,你真幽默。”
“娟子的語言風格一直走飄蕩加隨性路線。娟子,這位就是文妍小姐。”簡單的爲這兩個人做了介紹,裴然自然而然的與娟子並排往裡走,似乎沒有注意到文妍專門爲她與方知墨留下的空間。
這裡設施真不錯,比大牌明星化妝間還闊。
店長捧來好幾本嶄新的銅版封面畫冊,展示該樓在婚紗界的成就,有中意的款式可以勾選下來拿與設計師研討。
於是四個人各捧一本,開始仔細研究,方知墨有些心不在焉,眉宇始終蹙成一個川字,好幾次欲言又止。
娟子拉着裴然坐在靠南面的雅座裡,頭對着頭狠狠掃過每一頁。
“一個個看着挺好看的,記得幫我找胸小的模特啊,我就照着那種類型定做,一定揚長避短。”
裴然漫無目的的翻着,目光不時打量渾然不覺的娟子,這些年她們都變了很多,有些東西即使友誼再深厚也無法用言語來戳破。
小然的頭髮終於長長了,隨意的綁着一個俏麗的馬尾,朝氣蓬勃,眉眼比上次看的要平淡很多。方知墨放下手中畫冊,肆無忌憚的目光落在裴然臉上,從一開始走進來她就視他如無物,雖不刻意閃躲目光的碰撞,卻也沒什麼大反應,和所有陪同女伴前來挑婚紗的女人一樣,帶着一點好奇和羨慕,淡淡掃過一件件女人一生中夢幻的禮服,卻又心無旁騖。
感覺到了絲毫不懂避諱的目光,裴然微微挽了挽灑落耳際的碎髮,神情無波無瀾的靜靜瀏覽美輪美奐的藝術硬照。不時與娟子簡短交流幾句,這個首飾不錯,那個裙襬好長……
直到一身休閒裝的百里曄不期而入,當所有人都驚訝時,娟子顯得異常鎮定。百里曄明明先看到了娟子,卻還是與方知墨先打招呼,兩個老朋友話語不多,卻十分熱絡隨性,各自介紹了未婚妻,隨後百里曄輕輕挽着娟子的手,溫柔而不失客套道,“今天辛苦你和你的朋友,改天我請客。有點急事不得不拉你去應付下,可以麼?”
“沒關係沒關係,咱倆誰跟誰呀。”娟子十分講義氣,很自然的縮回那隻被未婚夫握着的手,轉而大咧咧拍拍他肩膀,沒心沒肺的笑,裴然卻說不出的難過,她深深望着娟子,娟子卻不在留意她的目光,似乎有意避諱。
當裴然還想說什麼的時候,娟子已經歡快的挽着百里曄臂彎跟她道別,還順便約好明天的聚餐。
娟子瘦了很多,也成熟了很多,成熟到愛情只要不討厭就可以過一輩子,也不在乎這個未婚夫如何如何,更不把自己看的有多重要,客客氣氣的,就像平日裡天天說的,全世界的男人都不要我也沒關係,我還有裴然。只是娟子……你低頭的時候沒發現百里曄眼裡還是有溫柔的,雖然他有點過分。
裴然輕擡下巴,吸了口氣,笑笑,其實這樣的娟子未嘗不幸福,灑脫粗神經的人通常都比敏感的人要少經歷很多痛。
現在的情況完全變了,準新娘文妍又被設計師牽進化妝間,偌大的廳堂內只剩下準新郎方知墨還有被重色輕友的朋友拋下的裴然。
拾起位置上的包,裴然打算去超市買點生菜,晚上做漢堡給傑米吃。
“小然……”他終於沉不住氣,誰叫自己從來都鬥不過她,他認輸還不行,在裴然離開之前,他快步走過去,一手按住門扉。
“哦,方先生,您還有事?”她目光不閃躲,很平和,裡面沒有尖銳的東西。
“我輸了我錯了,你到底要我怎樣,你說,我聽你的,只要你說……”他按着門扉的手握成了拳,嘴角緊繃,大約是痛苦的。
我要怎樣就怎樣?別傻了,世上不是有個詞叫身不由己麼?
“別這麼痛苦,一生中基本只有一次的日子要開心。你也認識娟子吧,她曾告訴我一句話,女人往往爲愛付出性,男人卻爲性不得不付出愛,方先生,你是個很幸運的男人,文小姐非常愛你,愛到你可以享受想要的卻不必付出,這樣的愛不是人人有機會可得,我真心的祝福你珍惜。”她眼神誠懇而真摯,裡面什麼也沒有,只有歲月沉澱的看穿。
方知墨原本琥珀色的眼瞳驀地變黑,黑如潭淵,怔怔望着她,那隻攥成拳的手伏在門扉幾不可查的顫抖。
裴然拉開門,打開到足夠身體穿過的寬度,禮貌的對他微微點頭,這是最官方的辭別致意。
現在,娟子被百里曄拎走,她終於可以空出一個下午陪伴傑米了。出乎意料,還不等她推開門,安辰羽已經臉色陰沉的衝了出來,他心中不快,卻不想跟病入膏肓的母親爭吵,只是沒料到裴然會過來,表情瞬間被驚愕取代。
“小然,你來接傑米?”
“嗯,我答應他今天要做漢堡的。”
裴然的聲音柔柔軟軟,比吳儂軟語還要好聽,與他說話保持在半米的距離,說不上親切也說不上疏離,彷彿相處隨便的普通同學。
她走進去的時候曾柔正在偷偷抹淚,發現裴然進來急忙擠出笑,帶着點討好的味道,堂堂安夫人也開始對裴然討好的微笑了,裴然受寵若驚,平淡而簡短的說明來意,雙手抱起興奮的傑米就要辭別。
“總有一天你會理解我說的。”曾柔冷不丁冒出一句,眼睛熱切的望着她。
“謝謝你讓我看清了很多背後的故事,從此以後該幸福的人一定會幸福。”結婚其實很簡單,兩個人不討厭就可以過一輩子,平淡是福。
回去的路安辰羽吩咐陸藝護送母子倆,他則急匆匆趕去機場接安老爺。
一切井然有序的進行着。
傑米下車後兩隻小手一直非常有節奏的拍着裴然的脖子哼着新學會的歌,“小豬一隻兩隻三四隻,小羊五隻六隻七八隻……”
看得出他跟安家的人相處的非常愉快!還不等裴然使勁揉揉,傑米已經歡快的叫了出來,“爸爸爸爸……爸爸!”
那聲音清脆如鈴,裴然不解的回身,安辰羽不是去機場了麼?
目光搜尋到傑米口中的爸爸時,裴然驚訝的倒吸一口冷氣,憑着自己對燕爲卿的絕對熟悉,她斷定這個男人是燕爲卿。
樹葉沙沙的法國梧桐下,巨大的行李箱,鑲嵌鉚釘的牛仔,白一塊黑一塊的大t恤,比寸頭要長一點的黑色短髮,這原本是一個十分精神又有男人味的短髮,可惜完全被燕爲卿滿臉的鬍子所破壞。以他這副裝扮,說剛出獄都有人信。
他尷尬的摸了摸鼻子,那雙墨綠色的眼眸依舊漂亮的光彩奪目,“就算是帥哥也會有狼狽的時候。”
裴然本想弄點吃的給他,孰料一轉眼人便不見了。燕爲卿像久旱的魚尋找到水,激動的衝進浴室,洗心革面,連門也忘記關,還是裴然紅着臉代勞。
估計燕爲卿要好好泡一泡,裴然趁着這個時間做了漢堡,柔和的欣賞系小馬圖案圍兜的傑米笨拙的進食,兩隻肉呼呼的小爪捧着鍾情許久的漢堡捨不得撒手,可惜小小的嘴巴再努力張也沒有漢堡大,只能一小口一小口咬着,咀嚼的樣子像極了森林裡啃水果的小精靈。
“小然,小然。”浴室裡傳來燕爲卿的召喚,裴然走過去,“怎麼了?”
“我忘記拿刮鬍刀,在行李箱靠左側的那隻口袋裡。”
遞刮鬍刀是個很輕鬆的差事,可當燕爲卿把門悄悄打開一條縫時裴然就覺着奇怪,說不出哪裡怪異,耳朵已經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