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瑞典的機票已經訂好,該準備的都準備了,這幾天,她儘量放平自己的心態。
安辰羽從公司回來,臉上沒有勝利的喜悅也沒有慘白的沮喪。他陪傑米打了一會遊戲,最後才默默走到她身邊,下巴親親搭在她的肩上,眼睛一眨不眨的。
“聽說你們陪馳信的廖先生打高爾夫,現在局勢已經定下了麼?”
“你希望我贏呢還是方知墨贏?”他忽然以開玩笑的口吻說。
“我希望你們之間沒有戰爭。”
“這個有點難,恐怕未來的日來,我們會一直競爭,我跟他本來就是同行,在所難免。”今天他與方知墨談過了,他說他與他的爭鬥會持續到永遠,總有一天會分出勝負!
說的沒錯,總有一天會分出勝負,就像父親與文海那樣鬥了一輩子。
可是未來的事情是未來的,誰能預料呢,抓住眼前的幸福纔是最重要的。
安辰羽早就買好了戒指,打算在送她登上飛機那一瞬,當着所有旅客的面向她求婚,那個一定很浪漫。
睡覺的時候他又要胡來,裴然拿他一點辦法也沒有,只能紅着臉任他爲所欲爲。滿足的他像抱着個抱枕一樣摟進她,撒歡的翻來滾去,一整個晚上都捨不得讓她離開自己的懷抱,相擁到天明。
沒有人知道那樣的夜晚文海是怎麼跑出來的,當助理髮現他不在的時候已經天亮了。
文海睡不着,半夜從病牀-爬起,只要一閉上眼就會無休無止的夢見小如,小如正在被別的男人欺負,而他無動於衷,花天酒地。
小如是不幸跟錯狼的女性,除了阿良甜言蜜語的那段時光,她從未開心過。
只是她何其無辜,當時的純潔少女怎麼會料到自己仰慕的師兄竟是這般薄倖呢。小如以爲自己找到了幸福,可望不可即的阿良只對她一個人好,帶她回家,送給她很多好看的書,只是她怎麼也沒想過阿良把她帶回家還有別的用意,比如一邊說着甜言蜜語一邊弄疼她,讓她不要害怕,他會負責的。
可是這樣可怕的場景她怎麼會不害怕呢,只是已經於事無補,面對自己所愛的人她不忍心苛責,相信了阿良的誓言。
天矇矇亮的時候,鄉下的山野到處都是日露露的青草,文海拄着柺杖,吃力的爬着,他能走這麼遠不可謂不是一種奇蹟,大約是小如在冥冥中給他力量吧。
墳頭上次開過的花早就敗了,文海小心翼翼的蹲下,將那些開敗的花一朵一朵摘下,溫柔的默默孤寂的青冢,彷彿摸着小如柔軟的頭髮。
小如不怎在愛理他的,安靜的坐在旁邊,凝視着緩緩升起的旭日,山窩窩裡染上霧色的金黃。
他有些遲疑,急忙也坐過去,竟帶着些少年纔有的侷促,懷裡抱着的一大捧玫瑰送到她眼前,顫抖着說,“小如,給你。”
小如沒說話,目光清幽幽的瞥了他一眼,那目光裡沒有任何怨恨或者眷戀,像是打量着陌生人。
原來她早已忘記他了,現在的她猶如薄薄的一層霧,隨時要消失,或者這本來就是他腦海深處的剪影。
文海的屍體被上山割草的村民發現了,他死的很安靜,沒有任何痛苦的掙扎,親暱的摟着墳前瘦小的墓碑,有一大捧玫瑰散落在他的腳下。
聽說葬禮上出現了很多人,大部分是他的子女和情-婦,那天裴然沒有去,連邁出房門都不肯,安辰羽彷彿什麼都明白,沒有說一句可能刺激到她的話。
小然坐在房間裡,穿着一聲黑色的衣服。
她做不到一笑泯恩仇,可心裡也沒有那麼難過了,只是……只是很悲涼,悽楚。
不敢去看文海的葬禮,她害怕自己流淚,別人一定會詫異,裴然爲何要流淚,以什麼身份?
安嘯鶴很官方的出席了葬禮,獻上真誠的安慰,請文家的人節哀順變。整個過程跟排練好似的,客客氣氣走完程序便告辭,只是在回來的路上,安嘯鶴讓司機把車子開到g大,他來到校園最深處的小竹林,盡頭是一片年代久遠的池塘,嘆息一聲,便在那池塘的水邊坐了很久,直到太陽落山。
裴然以爲自己可以躲過的,孰料還是被律師一個電話喊走,安辰羽一聲不吭陪着她。
文家的人已經整齊在列,各個虎視眈眈瞪着她,彷彿她是什麼不速之客。
文妍的臉色蒼白髮青,眼底竟冰冷的可怕,似乎在隱忍着什麼。
文海名下百分之八十的財產繼承人不是方知墨也不是文妍,而是裴然。
律師宣讀完時有三四個女人尖叫一聲暈倒了。
裴然一動也不動,面無表情,她能感覺文妍的眼睛裡有淚花,帶着無奈帶着怨恨,更多的卻是無法言說的悲哀。
在父親的眼裡,她們都是可有可無的女兒,包括他的女人都是可有可無的,他的心裡只有裴然和裴然的媽媽。
方知墨一臉無所謂,但臉上多少還是蒙着一層壓抑的悲傷,文海是識別千里馬的伯樂,這份知遇之恩,沒齒難忘。這一次,他對裴然視而不見,整個過程彷彿自動忽略了這個人。
“我放棄繼承權,文家的事與我無關。”裴然出人意料的回答,那幾個暈倒的女人驀地睜開了眼,重新甦醒。
“……”文妍驚訝的擡眸。
裴然知道誰纔是適合繼承這巨大資產的人,連眉頭也未皺下就將財產當場轉移給文妍,相信這些財產在她的手裡將生生不息,充分的發揮存在的價值。至於那些米蟲,也該學會工作了。
文妍沒有說謝謝,卻緊緊咬着下脣,兩行淚滾滾而落。
只是在她離開的時候文妍追了出來,她倔強的說,“我不會說謝謝,也不承認你是姐姐。”
“我不需要,這是你們文家的事。”她頭也沒回,疲倦的坐進車裡,安辰羽輕輕握住她的手,沒有鬆開。
方知墨站在角落裡,一動也不動的望着裴然離開的方向。
當車子開遠時,裴然忽然轉過身,緊緊摟着安辰羽脖子,他了然一笑,寵溺的摸着她的頭髮,感覺有溫溫的液體滑進了衣領,小然,哭了……
“寶貝,不要難過了。這世上還有我和傑米與你相依爲命。我們家大寶貝馬上要去瑞典了,變成知名的年輕女畫家,說不定百年之後還是傳世之作,價值連城,哎呀,我得趕緊要張簽名。”
她啜泣着伏在他胸口。
安辰羽望着她鼻尖粉紅的模樣,心中一動,恨不能將她一口吃掉,俯下身,親了親她溼漉漉的臉頰。
馳信簡直要給佛祖燒高香了,安辰羽與方知墨的實力難分伯仲。上頭多播了一倍的款,這次自然不寄予賺取原定的利潤,但爲了長遠的發展,更爲了不得罪巨頭,只能選擇三方合作,在亞洲開闢科技聯盟,以互利互惠的原則穩定發展。
馳信,迅靈,東啓的強強聯盟給了競爭激烈的市場一個迎頭痛擊,讓不小中型企業面臨倒閉的壓力,最後財經界發佈東啓與迅靈決定收購合併計劃,將支撐不下去的幾千家公司納入麾下,這個跨時代的提議贏得了評論家的一致好評,在外界祥和讚美的環繞下,東啓與迅靈的內部依舊競爭的水深火熱,最大限度的爭取最優秀的收購地盤。兩家企業內部的員工已經流傳一句“就差帶上原子彈真刀實槍幹一仗”。
然而面對媒體採訪,令員工大跌眼鏡的是他們的上司竟還能談笑風生,優雅風趣的站在鎂光燈下以戰略合作伙伴的身份握手。只是剛一走下臺階,便各回各家,各找各媽,彼此面無表情。
這得需要何種修爲才能練就比奧斯卡獲獎者還要精湛的演技?
去瑞典在即,裴然騰出時間回家收拾行李,看看還缺不缺東西,趁着有時間好去買。傑米非要跟着,賴着媽咪褲腿撒嬌,裴然也就順手把他捎回家過夜。
其實要帶的東西也不算多,大部分都將空運過去,裴然只帶必備的衣物,主要是傑米的,小傢伙的衣服很多,正是頑皮的年紀,每天都要換兩三身,否則去花園一趟回來就成小泥猴。要不就吃頓飯的光景,小衣服難免要撒點湯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