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正說着,忽然聽見身後傳來了一陣清脆的掌聲,兩人同時一愣,將目光轉移到身後去,不約而同的作揖,恭敬道:“娘娘。”
“在這常青殿裡面不用多禮,蝶兒初來乍到,還不知道這些事情,提花,你在這裡這麼久了,怎麼還這般客客氣氣的?”花容容笑眯眯的看着她們,儘管貴爲娘娘,而且,還會是今後的皇后娘娘,但蝶兒沒辦法在她的身上,感覺到任何一點的壓力,相反,卻感覺到一股由衷的舒服。
如同提花所說,就如同是家一樣的感覺。
提花笑着說道:“娘娘教訓的是,是提花太客氣了。”
“蝶兒,要不要與我一起去看看皇后?也許,從今天起,你就沒辦法再見到她了。”花容容認真的看向蝶兒,她心中明白,儘管蝶兒從現在起,就已經成了常青殿的人,但不論怎麼說,蝶兒也曾經侍奉過彭媛媛,那種主僕感情,還是存在的。
蝶兒臉上的表情很複雜,她似乎陷入一陣掙扎當中,想了許久,才擡起頭來,苦笑說道:“皇后娘娘恨我入骨,我還是不要去了吧,省得再礙皇后娘娘的眼睛。”
“她會想明白的,也罷,你不願意去的話,我也就不勉強你了,那我便自己去了。”隨意一笑,花容容輕聲說道。
“自己去?”蝶兒跟提花兩個人面面相覷,都沒有想到,花容容竟然會選擇自己去找彭媛媛。
提花首先反應過來,義正言辭的看着花容容,滿臉的凝重:“不可以的,娘娘,皇后她剛剛經歷了喪父之痛,心中怨氣未消,如果您過去的話,說不定會受到不必要的傷害。”
“放心吧,我能保護我自己。”花容容輕聲道。
看着花容容那無比認真的樣子,蝶兒知道,無論提花怎樣勸說,她都是要執意過去的,心中想了一想,便說道:“既然如此,那我也去吧。”
“你去?”花容容驚訝道。
“嗯,畢竟是主僕一場,我覺得,我應該去送送她。”佯裝嘆了口氣,實際上,蝶兒是想要讓花容容心疼自己,那樣自己就能夠跟在花容容的身邊保護她了。
終於,花容容點了點頭:“那好吧,我們一起去,提花,剛剛被皇后鬧了一場,皇上身心疲累,我給他喝了一些安神的茶水,他便在我的寢宮中睡着了,如果他醒來問我去什麼地方了,你便說,我是去御花園散步了,明白嗎?”
提花眼中閃過許多無奈,卻還是點點頭道:“提花明白。”
陰暗的死牢中,彭媛媛形單影隻的坐在那裡,她對這個地方早已熟悉,只是,這一次進來,她的心情卻是大不一樣。
她感覺到深深的絕望。
以往,有彭將軍在的時候,就算她被關入死牢之中,也不會有什麼實質上的危險,但現在不同,她沒了靠山,又在上官晨面前,表現出了強烈的反抗情緒,自然是再也不可能輕鬆離開了。
重重的嘆上口氣,彭媛媛的嘴角,勾起一個苦笑,心中洋溢着許多說不出來的悲痛情緒。
“姐姐。”
忽然間,她聽見了一個意想不到的聲音,心中一驚,猛地回過頭去,驟然看見在自己的身後,站着那個自己最不願看到的人影。
“你來做什麼!”縱然心裡只剩下絕望,但在花容容的面前,她也不想流露出太多的痛苦。
花容容從蝶兒的手中接過一個飯盒,放在彭媛媛的腳邊,溫柔道:“聽說這裡的飯菜不好吃,我讓御膳房,做了些姐姐最愛吃的飯菜,特地給姐姐拿過來。”
“哼,這就是所謂的最後一頓飯了,是不是,真沒想到,是你給我送過來的,真是諷刺啊!”彭媛媛嘴角抽搐,冷笑道。
花容容微微驚怔,旋即反應過來,連忙辯解:“不是的,姐姐,這不是最後一頓飯,只是我的一點心意,等到明天早晨,姐姐就會被放出去了。”
“少在這兒花言巧語,你心裡打的什麼主意,難道我還不明白嗎?”彭媛媛的臉上露出無數譏誚,自以爲是道,“你不就是想要看到我無比慶幸,對你無比感激,然後等到明天一早,皇上就會降旨,將我送入法場行刑,那時候,我會比現在還要更加的絕望,對不對?”
“沒有的,皇后娘娘,您誤會了,娘娘她不是那個意思!”蝶兒忍不住在旁邊說道。
斜睨了蝶兒一眼,彭媛媛啐了一口,更加不屑:“你這個落井下石的狗東西,還不快給我閉嘴!”
縱然被打入死牢,但在彭媛媛的身上,仍舊存在那種傲然於一切的氣勢,並非是蝶兒這種丫鬟所能夠應對的。
“皇后娘娘…………”蝶兒受到驚嚇,眼睛裡佈滿驚恐,連忙躲在了花容容的身後,再也不敢吭聲。
見到蝶兒這個反應,花容容突然想起,就在前不久,彭媛媛拼了命的向自己撲來,蝶兒想都沒想,就代替自己攔住了彭媛媛的身體,那時候,蝶兒充滿了勇氣,似乎天不怕地不怕!
她的心裡,驟然被一股感動填滿。
臉上浮現出淺淺的笑意,花容容輕聲道:“姐姐,我並沒有騙你,皇上已經答應我了,說可以免去你的罪責。”
“真的?”彭媛媛臉上頓時露出狐疑的神情,但隨即,就露出更加堅定的神色,語氣更加的冷嘲熱諷,“就算是真的把我給放了,該不是發配邊疆之類吧,我不過一個弱女子,那種罪責對我來說,也是生不如死,花容容,如果你真的痛恨我,就給我來個痛快的,別用這種陰損的招數行不行!”
“沒有,你真的是想多了,皇上將你貶爲庶民,並不會再給你其他的罪責,我想多求求情,只無奈皇上他心意已定,我也不敢再多說什麼了,不過你放心,我會給你安排好以後的生活,也會有特定的人去保護你,不會給你帶來任何麻煩。”
花容容異常認真的說,那種認真,沒有任何的心計,沒有任何的怨怒,只有淡如水的平靜。
難道這是真的?
彭媛媛驚疑不定的打量她,想要催眠自己,現在的花容容在嘲弄戲謔自己,卻又不禁搖頭,覺得那不過是自己的幻覺,因爲現在的花容容,分明是無比的寧靜柔和。
“這是真的?”她將目光轉移到蝶兒的身上,或許兩人的主僕情分還在,彭媛媛選擇相信蝶兒。
蝶兒也十分認真的點點頭:“是的,娘娘所說的一切,都是真的。”
不知爲什麼,彭媛媛突然恨不起來了,她知道,她還揹負着父親的血海深仇,但在她的心中,那種憤怒的情緒,像是被撲滅的火種,無論怎樣撩撥,都沒辦法再點燃起來了。
她的心中,只剩下無盡的愧疚。
慢慢的坐下來,絲毫不顧及地上的那些污漬,彭媛媛的語氣充滿悲傷:“我以爲,在後宮中,皇帝的寵愛,就是一切,辛辛苦苦得到的位置,或許根本就不如一個貌美如仙的宮女,就像是一陣狂風,轉瞬之間,就能夠將你爭取來的一切成就全部捲走,就連你身邊的丫鬟們,下人們,也都是無比殘酷的,當她們發現你根基不穩,後臺傾塌的時候,就會毫不猶豫的離開你,就連投靠你的死對頭,都是完全有可能的,你根本就不知道,在你身邊,會背叛你的人,究竟是哪一個,很多時候,你就是被你身邊的人給害死的!”
聽了她的話,蝶兒的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眼眶裡面,也浸漫了淚水。
“既然知道,爲什麼還要鬥呢?”花容容靜靜望着她,寧靜的眼睛裡面,似乎有一抹不解,“難道開開心心的生活,不好嗎,哪怕你有了自己喜歡的人,皇上也不會阻攔你們的。”
“可我喜歡的人是皇上,我要得到他的寵愛,就必須要鬥,只有活下來的那個人,才配得到皇上的愛情!”慷慨激昂之下,彭媛媛的臉上卻閃過一絲無奈,“可惜,最後活下來的人,是你。”
“不,我根本就沒有鬥。”
花容容無比安靜的注視着她,“愛情面前,任何的心計都是無用的,甚至,只會帶來反作用,皇上喜歡的人不是你,是他的事情,與我無關,你與我鬥,本身就選錯了對象。”
“我…………”一時間,彭媛媛被她說的啞口無言,許久之後,只能鬱悶的說一句,“伶牙俐齒而已!”
“並非如此,如果你真的疼愛皇上,絕不會傷害他也心愛的女人,這是我對愛情的理解。”花容容平靜的說道。
彭媛媛望着她。
突然。
彭媛媛苦笑不已,無力的靠在身後冰冷的牆面上,臉色無比的蒼白,“那你爲什麼又要放過我呢?”
“因爲我心中只有上官晨,並沒有這些仇恨。”花容容微笑說道。
“你是在襯托我的渺小嗎?”彭媛媛苦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