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令營, 所謂的森林教學活動的三天後,母親請來曾經在落水事件中搶救過阿塵,在忍足家醫院工作的風臣醫生來爲她檢查。夢市已經被她哥哥接了回去, 看精市的狀態, 應該還不錯。而弟弟印參加了學校的培訓班整日不見人。祖父本來打算要帶她去櫻井的, 後來因爲她的腿傷作廢。期間手冢、真田兩家人來拜訪過, 從弦一郎那裡得知葉一郎還要在格拉斯哥待一段日子。不過這不重要, 重要的是手冢國光的手臂受了傷。
“最近真是不太平啊,怎麼大家都受了傷……”
手冢是打網球的,而且技術很好。偏偏還是在左手上受了傷……真是——
“流年不利啊。”
喝一口蜂蜜柚子茶, 阿塵坐在庭院的池子邊上,翻閱着跡部送給她的風景冊子。裝幀精緻的冊子旁邊, 還放着一個有些舊的向日葵掛墜。
那就是在達爾文玩偶裡發現的墜子。阿塵不清楚是九漣放進去的, 還是本來就存在的。她不懂其中的含義。
此時的阿塵還不知道, 那是一直給她帶來大大小小麻煩的,九漣學長的臨別禮物。
在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裡, 阿塵都沒有想明白九漣的意思。
向日葵。燃燒殆盡之後。
……
“感覺好多了……”
一字一字地編輯着短信,女生看着信息提示發送成功的符號,嘴角微微往上彎了一點——自從夏令營意外受傷後,和跡部的關係就好了很多。
不過這樣的狀態倒是像友誼之上戀人未滿?
那句話是這麼說來着的吧……
握着的是跡部剛開學公演時送的手機,曾經被同學們風傳爲“情侶機”, 上面還掛着忍足同學作爲賠罪的手機鏈。爲什麼而賠罪已經忘記了……
初見忍足的時候, 着實被這個傢伙的關西腔給嚇到了。
這個傢伙命犯桃花……從夏令營不受歡迎的菊川南芴就可以看出了。
本來還以爲她有多喜歡九漣, 到現在母親出了事, 幸村夫人已經不是幸村夫人後, 她也只有在命運中掙扎,爲自己尋求一絲保護吧。
有風吹過, 她穿着的白色單衣袖子微微揚起,宛如一片花瓣。在這個世界呆了十三年之久,以後會更久更久。生在從來只在電視劇裡看過的大家族,那些陰謀紛爭近在咫尺。
不知道是第幾次意識到如果不自保,總有一天會被人傷害後,她能做的,也是儘量尋求庇護吧……正如同曾經的好友小亞美晴一樣。
如果不是因爲家庭,不是因爲那份被誤會了的暗戀,也許她們到現在還是好朋友呢。
因爲他們,都沒有真正去傷害別人的勇氣。
一晃,一個夏天就要過去了。
她擡起下頜,一片花瓣悠悠落在額頭,是少年最輕柔的祝願。
——『本大爺希望暮西涼的腳傷快點痊癒。』
這是回家之前神戶蕊告訴她的。
那晚跡部走出房間後,並沒有回到自己的房間,而是穿上鞋子去了那個古老的神社,去祈禱她的身體健康。
本來以爲像跡部景吾這樣高傲的人,纔不會相信這種傳聞呢……
不可否認,聽到這樣的陳述,不感動絕對絕對是假的。所以阿塵對於跡部的態度也轉變了很多。
現在這個世界,能真心相對的人,實在是少之又少。
如果找到了,爲什麼不試試看在一起呢?
女生拿掉額頭的花瓣,放在手心輕輕碾壓。
*****
英國。格拉斯哥。
醫院裡撲面而來的味道,就像胃裡泛酸的液體。
他已經不記得有多少次進出醫院了。
從小到大。也許從生到死。
彎下腰,努力壓制住喉嚨口的腥味,幽綠的眸子覆蓋着一層薄霧。
就像要哭出來。
葉一郎伸手想要扶住同伴,只是對方似乎不怎麼領情,身子一側,避過了他的攙扶。
“我沒事……只是不太適應這樣的環境。”在碰觸到黑髮少年擔憂的眼神時,他有加上一句,“真的。”
葉一郎點點頭,雙手插在口袋裡走到一邊的休息區等他。
“我一會兒就過來。”
綠眼睛的少年說着,終於忍不住徹底彎下腰去。
“一會……就好了。”
葉一郎沒有再做出讓九漣覺得他是在可憐他的動作或神情,真的走到了休息區坐下,腦海裡卻回想着老管家的話。
——最新的檢查出來了。九漣的病情已經完全無法控制。
隨時都有可能死去。
那幾句短短的句子比詛咒還要惡毒。
隨時。死。
葉一郎小的時候,乳母的去世給了他很大的打擊。那時候連尚自年幼的弟弟都很堅強,他這個做哥哥的卻開始漸漸自閉。
因爲整個真田家,除了微笑的乳母,還有誰可以懂得他……
父母,家人……這些都不過是大家族的血緣關係。到各自爲了利益之時,有什麼是不可以放棄的?
九漣的母親爲了自己可笑的自尊心自願地走向了死亡,他的父親爲了家族事業對於結髮妻子的作爲棄之不顧。這一切被年幼的孩子看在眼裡,有多麼得畸形?
就連一直以爲清清白白的幸村家,也有這樣那樣的密聞和傳言。沒有誰是可以置身事外的。
“走了。”
肩膀上一瞬間小小的壓力,上方一雙暗綠的眼睛閃過。九漣陽率先朝病房走去,葉一郎愣神片刻,也起身跟了上去。
……是時候,做個了結了。
*****
日本。東京。
菊川南芴收到信息的時候,是冰帝夏令營結束一個星期後。
她的母親額頭意外撞傷,又因爲心理原因,引發了多年的頑症,註定要在醫院裡度過下半輩子了。恢復了子木姓氏的愛子拿着信坐在沙發上。
她很平靜地摸了摸菊川的腦袋,輕聲說,也許這個結局也不錯。
九漣家會繼續對她進行經濟上的資助,但是以後她都不能回格拉斯哥的那棟大宅子了。
其實她在乎的不是這個。
她本來以爲母親會被她最喜歡的陽哥哥給……
也許是她多想了。
愛子問她有關忍足家的事情是否要繼續?她仔細想了想說,在夏令營的時候說錯了一些話,大概忍足君也不會喜歡她的,還是算了吧。
愛子點點頭說好。
在暑假結束的時候,冰帝那位從英國遠道而來的轉學生在僅僅呆了半學期後,又回了英國。
當然沒有人會爲她的離去而感慨。因爲菊川南芴,總是負面新聞纏身。
是個壞女孩。
*****
忍足回家才發現家裡除了放假在家的姐姐,還多了一個人。
那個女孩子扎着兩條辮子,穿着簡單,坐在客廳靠窗的位置,正在做着水果沙拉。
“啊,侑士回來了啊。”
姐姐看到他,放下剝好的橙子,朝他招招手。
“恩。”忍足淡淡地瞥向那個女孩子,她剛剛明顯有注意到自己,卻依然沒有擡起頭。
“給你介紹一下,這孩子叫藤原水,是和咱們一個老家喲。還有還有,這是豐臣夫人託我照顧的,你千萬不許欺負阿水哦!”
姐姐朝他擠眉弄眼。好像已經看透了他的小心思。
“呃,恩。”
旅途勞頓的忍足侑士沒有多想就上樓回房間洗澡了,只是他有種奇怪的感覺。
——這個藤原水來得蹊蹺。
洗完澡擦着溼淋淋的頭髮,在二樓的走廊裡已經看到把沙拉裝盤的藤原水。姐姐不知道跑到哪裡去。
忍足若有所思——麻煩的菊川南芴已經離開了日本,他小小地鬆了口氣。沒想到剛回家卻發現還有一個女孩子在等着他呢!這可怎麼吃得消啊。
出神的時候,女孩子泛着紅暈的臉已經近在咫尺。
“忍、忍足君,你要不要嚐嚐?”
忍足摸了摸下巴——仔細看的話長得還可以,只不過貴族滿地的冰帝絕不乏各色美女,所以這個阿水,還只能算是小家碧玉……中等?
少年微彎着眸子,深沉顏色的頭髮溼噠噠地落水下來,在白色的棉質襯衫上留下一個個水漬。藤原水依舊捧着水果沙拉盯着他,那個樣子就像是如果他不答應,就把盤子扣他臉上一樣。
“唔,那我不客氣了。”
忍足趕緊拿了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