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溪苑
懸崖邊上,沈煜書與文璽站在一塊兒,看着深不見底的崖底,沈煜書臉上褪去了慣有的嚴厲,染上落日的孤寂,還有掩不去的厚重。
蘇以澤站在一側,看着兩人的背影,靜靜守着。心情亦是沉重,若不是他武功尚未恢復,他便隻身下崖去尋啊酒了。一日師徒百日情,啊酒……你這麼頑劣,上天應該不會如此輕易的收了你吧?
“你回去等消息吧。”沈煜書看着文璽嘆息。
“現在不是阿酒一個人有難,是整個沈家,你讓我坐視不理?”文璽眸底也是一片憂慮,他揮開摺扇扇了扇風,閉上眼道:“感受到了嗎?”
沈煜書跟着閉上眼,一會兒他面色凝重的睜開,“方圓三裡皆埋伏着武息高強的暗衛,殺氣騰騰。”
“那是龍衛。”文璽瞟了他一眼,繼續道:“看來皇上是不打算讓昭王挺過這一關了。”
站在沈煜書身後的滄九,嚥了咽口水,渾身莫名開始冒寒氣。
沈煜書眼簾垂下,遮住眼底神色,“皇上如此陣仗,恐怕不是昭王一人的劫難,而是沈家與文家了。”
“沈家若被除了,文家和本將軍,也不過是遲早的事兒。”文璽淡然一笑,“我從十五歲便開始征戰沙場,醉臥沙場的次數數不勝數,生死早已置身度外,只是……”文璽依然風輕雲淡,“只是累及無辜,何其不幸。”
“一將功成萬骨枯,伴君如伴虎,帝王那個泣血的寶座,慕寒死的時候便昭告天下了。”
沈煜書望着落日無限感慨,“很多時候我都希望啊酒不是生在官宦世家,很多時候我都忍不住想辭官帶着她歸隱山林,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連年戰火,內亂不斷,哪裡又是安身之所?”
“既來之則安之,這便是我們的宿命。”
夜幕降臨的時候,懸崖邊又多了一人,簇簇火把之中,傅逸一身狼狽來到兩人身前,看着靜靜站在樹下的兩人,沉重開口道:“我帶了些人來,希望能爲你們盡一點綿薄之力。”
“傅逸……”
聽到聲音,傅逸微微轉眸,“我從未怪過啊酒,一直以來都是我一廂情願,我對她的情意是真的,所以希望你們不要推拒!”
沈煜書點頭,“我倒是不介意,只不過你們傅家真的沒有必要淌這趟渾水。”
“啊酒是我的一切,她生我生,她死我活着也沒什麼意思!”
“謝謝。”
“用不着跟我說謝。”這種客套,無法讓人心裡愉悅。
“嗯!”
傅逸擡腳走到崖邊,看着懸崖下陸陸續續的火把,問道,“你們怎麼不下去?”
沈煜書苦笑,“你以爲真正的危險是在下面嗎?”
文璽抿脣一笑,“你這呆子,怕是還未看清局勢,下面我們已經安插了大部分人馬,可若啊酒和昭王真的活着,這崖上埋伏的弓箭手,夠她們再跌下去幾次了。”
傅逸這才恍然大悟,其實不管阿酒和昭王能否找到,是否活着,這次參與搜尋的隊伍怕是都難辭其咎,在劫難逃了。
不管如何,傅逸最擔心的還是沈凌酒……萬一找到的是已沒了氣息的屍體……
傅逸極力壓抑不去做任何對她不吉利的臆想,只是心口卻仍被壓的有些透不過氣!
沈煜書擡頭,看着夜空,喃喃自語道:“這輩子我也沒多大的心願,只是希望爲她戴上髮簪,揹她上轎,看她嫁人,平平安安就好。”
文璽打扇,掩面而笑,“平日裡總對啊酒兇巴巴的,難得聽你煽情一次,還挺酸澀的。”說完,止了笑,道:“啊酒也不容易,那麼頑劣第一個姑娘,愣是被你管教的琴棋書畫無一不通,同爲她的兄長,我倒沒能爲她做點什麼,和她在一起的日子總是聚少離多。”
“以後,你們都對她好點。”
“嗯,若她能活着回來,我保證不打死她。”
文璽:“……”
傅逸扶額,沈煜書這人表達愛的方式委實獨特了些。
傅府
“娘,父親可是去找哥哥了?”傅姍看着已經涼了的菜,揉了揉肚子。
“別人都避之不及,也就只有你那個傻大哥使勁兒往前湊,你爹不去看着能行嗎?”傅夫人抿了一口茶水,道,“一道去找找也好,最好能找回一具死硬了的屍體。”
傅姍聽了,覺得捱餓也值了,“但願如此,省得這禍害三天兩頭的倒騰人。”
傅湘琴聽了,靜默,少卿開口,“沈凌酒她……她會還活着嗎,畢竟昭王的武功那麼高強?”
“誰知道呢!”不管何時,只要提到沈凌酒,傅夫人眼中便沒有了一點兒憐惜,巴不得打小人讓她死了痛快。
“哼,就算是活着,掉下去和昭王相處這麼久,名節也沒了,她這麼醜,昭王於情於理都是不願娶她的,簡直有辱皇家顏面,死了比活着好。”
傅姍說完,其餘的人都沒說話,心思各異,不過這話卻說到了實處,早上在畫溪苑不知死活的向昭王表達愛意,搞得滿城風雨,也不想想自己能否配得上昭王,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也不知昭王怎麼就和她一起掉了懸崖?”傅湘琴咬脣,實在令人好奇,猜不透其中原委。
“準是沈凌酒把昭王拽下去的,否則還能是昭王捨命救醜女啊?”傅姍說完,也不管其他看法,自顧吃飯。
傅湘琴聽了不說話了,雖然她也納悶,不過總覺得事情沒有表面那麼簡單,沈凌酒這個人她多少了解的,並不像表面看起來那麼荒誕不經,他們都是心思通透的人,這麼做恐怕只能是別有深意了。
聯想到沈凌酒在畫溪苑上說昭王贈她書法,難道兩人之前就認識嗎?
懸崖下
不知昏迷了多久,司行儒睜開眼時,入眼便是一片漆黑,身上更是疼的厲害,似有什麼重物壓身,讓他喘不過氣來。
“嗯……”忍着強烈的不適,司行儒凝眉坐起,他環視了一下週圍,這纔想起他和沈凌酒跌落懸崖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