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四月十六.向生

世間,有一種名爲“失戀”的情懷。

和他分手,回來的路上,看着車來人往的十字路口,曾不止一次地想,要是就這樣被撞死了該有多好。會很痛,知道,可,現在也好痛。奢望,那個背影會回頭;奢望,那個人會在自己闖紅燈時,拉住自己:“笨蛋,想死啊!”

當拿起美工刀,想在手腕上劃上那麼一筆時,有聲音說,麻雅,割腕是死不了人的。

割腕是死不了人的?即使傷害自己,他也不會內疚的。

因爲他說了,無論是換作誰,即使沒有她,自己也不是他最重要的。

任何人,就算不是那個女人,他仍不可能選擇自己。

爲什麼?

突然就不愛了呢。

曾經是那麼地將自己捧在手心裡,曾經是如此地溫暖着自己的懷抱,爲什麼突然就不愛了呢?

開着電腦,尋找着活着的美好。多好啊,沒有死纔可以一邊聽歌,一邊網聊。如果死了,就什麼也感受不到了。連污濁的感情也不會有了哪……

其實,其實是什麼?

其實自己並不想死對吧。

麻雅說,我不想死。

所以纔會在心裡無數次祈禱,神啊,請阻止我吧,拔下胸口的尖刺,這無數次刺傷自己的兇器……即便不再作爲我,也想再次活過來。

於是,“神”,將她從死神那裡喚醒,然後,作爲代價,收下了她的靈魂。

……

麻雅,你後悔嗎?

不……她搖頭。

懦弱、膽小、自私、虛僞的自己,根本不該有這份“想死”的心情。

……

“拜託,放開我。”麻雅抽噎着想推開他的包圍,“求你,我不想死……”

“死?”他只不過是破天荒地吻了她而已,用不着死吧……雖然他最終還是要殺了她。可是爲什麼自己會吻她呢?這個問題算是嚴峻的。可阿風不想,也拒絕回答。

是試探嗎?他想知道麻雅究竟是不是她……非要說個理由的話。

呵呵,若言在場,他肯定會說阿風擺明了口是心非。

不過——阿風鬆開她的手,雙臂摟過她搖搖欲墜的身。麻雅的樣子確實不對勁。那對原本神采奕奕的灰褐色眼瞳已經沒有了任何焦距,淚,只是機械般地落下。

她的表情像在哭泣,僅僅是像。

“……”

“救救我,我不要死……我不想死……爲什麼不要我了!她們真的都比我重要嗎?爲什麼漂亮就好了……告訴我實話,說啊!是不是隻要長得好看就好了……”麻雅先語無倫次地說着說着,到抓着他的衣領,再近乎瘋狂地向外扯着。

“金麻雅,你給我適可而止!”阿風毫無溫柔可言地扣住她的雙腕,劈頭就是一陣低吼,“你這個該死的女人,你現在到底在看着誰!”

難道只有這樣,她才能安靜下來嗎!

“我……對不起。”麻雅似恢復了神智。

“別說那該死的對不起!”天哪,他的自制力在這女人面前等於無效。一向冷靜過人的他三番兩次氣地想抓狂,而原因都出在眼前這個瘋女人身上!

“對不起……我不想這樣。”因爲害怕或其他的什麼,麻雅把頭低得更低了,“我不想這樣……我只想讓自己變得漂亮起來……”

“美貌?”可笑的願望,卻是大部分人的願望。

阿風苦笑:“你不缺這個。”

“?”麻雅擡頭,不解地看向他,“是想嘲笑我嗎?”

“我沒那麼無聊!”再次氣急敗壞地衝她吼去。

“哼,說得那麼好聽。阿風不也喜歡美麗的女生嗎!”好了,麻雅的本性復活了。

“我……”期待他會反駁,但阿風沉默了。

世界的主人——她是世上最美的人。

阿風看着麻雅,眼神幽暗,無法捉摸得好似他這個人。拇指輕輕拂過她的脣,俯身,在她錯以爲他又要幹嗎時,只聽得他說:

“你的表姐要被死神帶走了。”

“!”

如果就這樣被這個銀髮女孩掐死的話,那麼,一定會不甘心的!

言學長!

小順已經喊不出這個名字了。可是卻抱着他一定會來救自己的心情,所以,如果在還沒見到他之前就死了,不甘心,絕對不會甘心的!

但來的偏偏不是言學長,而是那個有着水藍色雙眸的人偶師——月。

他只是無趣地掃了一眼倒在地上的春上欣華,這個女人惹得禍端真不是一般般。他轉向那邊正掐着顧小順的銀髮少女,銀色的頭髮和濃烈的死亡氣息相結合,竟然產生着一種無可名狀的妖冶魅力。那可是普通人類完全不能比擬的。不愧爲尊敬無比的死神大人……呵呵,她的目標不是顧小順。月非常明白道。

一個只不過是被注入記憶的人偶,怎值得上界的神來收拾呢?就像一隻螻蟻,人有時不也會懷着慈悲心腸,不忍去踩它們嗎?與其是不忍,倒不如說是不屑吧……

也許,死神是想借這“玩偶”引出某位存在罷了。

自己是不可能的了,因爲顧小順,他比任何人都巴望着她消失。那麼,是誰呢?

言?校長大人?還是——世界的主人……

那個少女?她的身上帶着那股濃厚的血腥氣味,是故意在吸引某位存在的到來。所以才放任自如,不加以掩蓋……

儘管不知道她是誰,不過麻雅已經顧不上那麼多了。阿風也來不及阻攔,眼瞅着麻雅就這麼衝了上去,她硬生生地撞開了那名銀髮少女。

衝動的傢伙……阿風頭疼。令人意外的是,麻雅沒有被彈開,他還想着待會兒得去接她被狠狠撞飛出去的身子呢!

顯然,是那位死神大人讓着麻雅……阿風危險地眯起雙眼,潛伏在血液裡的長劍蠢蠢欲動。如果她的目的是麻雅……他的劍可是格殺勿論的。

“小順姐!小順姐!”麻雅哭喊着抱住不知死活的小順,對着一旁的月道,“快,快去叫老師!”

“什麼!你讓我去喊?”月驚愕。這女人活得不耐煩了是不是,竟敢命令他。

“快點去喊老師!快啊!”麻雅哪有那麼多的心思啊,她的眼裡只看得見顧小順一人。

月神色不明地撇撇嘴,要說老師,他看了看貌似傷得更重的春上欣華,那邊不就有一個嗎!被麻雅瞪了一眼後,月舉手求饒。好了好了,算我怕你了還不行嗎!真是的,他明明想讓顧小順死掉,現在反而要替她們去找醫生?

看看看,這是誰安排的戲碼!抱怨歸抱怨,月還真的去叫人。嘿,不要說他什麼善心發現了。瞧他心裡在想什麼。

呵呵。月笑容粲然,水色的眼睛裡閃過一絲惡作劇的興味。人多點,當然會有意思得多嘍!最好是能驚動校長……最終BOSS不出現,簡直就糟蹋筆墨呀!

有着一頭銀色頭髮的死神大人旁若無人地走向哭得傷心的麻雅,紅髮少年阿風也是冷眼旁觀着這一切。

他或許會阻止,只是在等候時機;也或許,他會覺得這不關他事……

銀髮少女盯着哭泣的麻雅。

幹嗎哭呢?顧小順只是一個人類,不,是個連人類也算不上的“人偶”。我纔是你最重要的人,不是嗎?

銀髮少女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的起伏,可她的心情,好似打翻了五味雜瓶。是的,她非常不爽,因爲麻雅在爲別人哭泣!

她好想質問,主人,不過分開幾日,你就忘記阿寶了嗎!

可她還未開口,麻雅就搶先一步了:

“走開!你這個殺人兇手!”

完全愣住,因爲主人叫她“走開”!

好疼……

她會來這裡,全是爲了主人啊!

想殺顧小順,誰讓她整天黏着主人!主人是我的纔對!她也在打賭,如果自己襲擊顧小順,主人會出現嗎!事實證明,顧小順對主人的重要性,儘管不是清醒着的主人,可自己比誰都清楚,但擁有的情感是相同的……

主人,我已經發現了這個學院的秘密,從春上欣華的筆記本里。你看,我有多麼厲害,爲什麼不像平常那樣來摸摸我的頭?爲什麼要露出這樣害怕的神情?然後,絕情地叫我“走開”!

“阿寶只是想你纔來的。”

丟下這句話,銀髮少女彷彿憑空消融在空氣中。只有阿風,還有雖躺着但全然清醒的春上欣華,看見一隻優雅迷人的黑貓跳上走廊的欄杆,投身進初晨的陽光中,只留下一抹受傷的落寞影子……

黑貓,是死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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