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喜歡他的。
因爲是他重新賦予了你生命?
是。我的人生是他給的,我的美貌是他贈的。
……
我沒有選擇,愛他是我惟一能做的。
如果可以不愛,那你會要我嗎?
……
你會要我嗎?
四月二十五。
突然燃起的大火,多麼得措手不及!當濃煙放肆地遍及各個地方,當火蛇的毒信已逼近面前。驚惶!尖叫!逃竄!往往還少不了的怨恨聲,正四起着。
不是學院是最安全的地方嗎?
不是說校長大人的防禦結界堅不可摧?
不是說任何時候,他們都能心安理得地活着,責怪其他人永遠是最輕鬆的。
……
煙霧瀰漫的教室裡,一個不出色的男生頭痛欲裂地趴在課桌上,他幾乎要放棄了。唉,若不是事先就得到消息,他是絕不可能老神在在的還在畫畫。像此刻火場的慌亂分子裡肯定有他的一份。
這種危機關頭,人性用文字都不好描寫,更別提只通過人物的面部表情,體現出來。再說,他也不是什麼大師級畫家。
所以說嘍,成名不成名,當然重要,但並非至關重要。
每每有個比賽,他會不遺餘力地參加。他知道自己的水平,如果真能如願得獎,那也只是運氣好。
可是就有人說他鋒芒太過畢露,哈。
“有點才華就到處顯擺,這會遭非議的!”對方說得“義正詞嚴”,讓他百口莫辯。所謂來所謂去,不就是“神人無功,聖人無名”。真正有才華的人,不需矯揉造作,拂身,一下子就被人慧眼“拾”去了。
那人講得確實有理有據。只可惜,對方是個比他還愛“露”的女人。道理在她那裡明明已經站不住腳跟了,可那女人仍有本事如此如此地責難他。
他不禁想要微笑。
他不討厭她,相反,還很喜歡她。
又可惜了,後來,她死了。而且有一半是他的原因。
她上的是他的摩托車,年輕人,難免要表現一番,叫自己喜歡的女生看看。
結果——…
連帶撞飛了兩個不相干的路人,再,自己跌下車,她嗎,被狠狠地甩了出去,摔到堅硬的路面上。很不湊巧的,後腦勺着地。當場就昏迷不醒了。
她是一定活不成的。
他見到病房裡的她時,醜陋得不成樣子了。摔得快變形的頭上纏着厚厚的紗布,因爲腦淤血,她那雙曾經清靈的大眼,浮腫得厲害。曾經乾淨的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爬滿了驚心觸目的擦傷、撞傷。
當他忍着噁心走近她的牀邊時,那個失去知覺好幾天的女人彷彿預感到似的,竟然睜開了眼睛,毫無生氣的,卻不泛憎恨地死死盯住他!
他怕了。
那是生者對將死之人的恐懼。
最後,是他,瘋了似地逃出那間醫院。
在她的葬禮前夕,他喝得酩酊大醉。第二天的出殯,果然遲到了。儘管面對她的家人憤怒時,他悶聲不響,心裡卻慶幸,自己總算可以不用見她最後一面了。
其他,受傷的兩個路人輕輕鬆鬆地被幾疊鈔票解決了。
那場車禍裡,除了她,無人喪生。
身爲肇事者的他,雖然之後不得不轉學到雲上,可這件事對他影響不大。現在頂多成爲和朋友茶餘飯後的談資。
他什麼損失也沒有。
你很高興自己能來雲上?那個叫顧小順的女孩笑着問自己,她的表情可愛極了。
嗯。那時的自己興奮地點點頭。從來沒想過現實中還能有這麼一個神奇的地兒!
他能到雲上,不枉此生!
……
呵呵,真的不枉此生了嗎?
閒來無事,他喜歡揹着畫板來找顧小順。
找我幹啥!帶刺的玫瑰說話也絲毫不留情。
當我的模特。他很想畫她,我是…嗯,一個業餘畫家。
業餘畫家?口氣不小嗎。她像一隻小鳥“咯咯”地笑開了。
那你同意了?
不。顧小順理所當然地搖頭,我和你又不熟。
他不氣餒。她拒絕一次,他就找她一次。
再後面,他從別人口中得知,顧小順心裡只有言學長。
哼,那個學生會會長。他一直覺得那男人的美麗太礙眼了。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咦,他就隨便說說而已,眼前這個美人也不用立刻陰沉下臉吧?
虧他們剛纔還談得好好的。
哈,這個擁有水藍色雙眸的絕色美人怎麼提議來着?
美人告訴自己:“既然想得到顧小順,就趁亂好好做個‘英雄’。”
好,聽說女人喜歡強勢的男人?
他很滿意對方的提議。
於是,他令人作嘔的,得意地縱聲大笑起來。
月嫌惡地撇過臉。
浪費墨水的傢伙!如果不是這男的還有點用處,自己早就一刀,不,這種人根本不值得親自動手。
如果是月,他會喊幾個自己做的玩偶解決掉這個男人。
不費吹灰之力的。
顧小順啊,顧小順,你瞧,我送來了一件多棒的禮物啊!
月笑了,笑得好不明亮,他迫不及待想看看小順受辱的表情。
“你可別忘記,言會保護她的。”一道動聽的聲音插了進來。
“我知道。”爲防止自己亂了心神,月乾脆連眼也不擡地說,“我會拖住他的。”
“月,不一般啊。”聲音主人的口氣十分玩味。
“……”月不予理會。
策劃這一切的明明是這個壞心的世界主人。
遊戲是你一手安排的,我不過是照着你的計劃行動。
而這場災難,也是你一手爲顧小順安排的。
僅爲了懲罰她所謂的“背叛”,而毫不留情地摧毀她。
我們不過是你的一顆棋子,一顆不起眼的棋子罷了。
你以你手中的權力,掌握着我們單薄的命運,甚至連你自己,你也可以將“她”作爲抵押品……
當月小心翼翼地從世界主人身上取下一半靈魂時,他的神色變得凝重,這是一個由他參與的陰謀,可身爲人偶師的月卻興奮不已,細細在心中勾畫起那尊存在的雛形,他十分肯定那將是他最成功的一件作品。
傑作。
麻雅說:“如果我被留在櫻…那裡,請你留着‘她’。雖然只有二分之一的靈魂,但也是世界主人。”
月說:“這是世界主人的意思?”
麻雅嫣然一笑,灰褐色的眼睛透着迷惘還有一絲哀傷:“我快要是她了,不,我也許已經是了。”
月不喜歡麻雅,卻莫名地爲此刻的她動容。
很久很久以後,當“她”,可愛的小善柔問起,有沒有其他女孩子吸引過他時,月不自覺地想起麻雅——…
最後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