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拂曉已經過去,天色灰白一片,羣山氤氳隱約,一切似乎恍惚的都不真實。
琳琅在樹下擡眼看着林晚兒,眉眼間漾着一抹堅決,道:“林姑娘,我與你一同回去。”
林晚兒回身看着她,凝眸於琳琅粉白桃面,脣畔泛起一絲笑意,卻是幽幽一嘆:“琳琅,外面危險,你還是待在這裡,我知道,你擔心林公子,放心,他暫時不會有危險。”
琳琅黯黯垂下眼,卻是倔強的搖了搖頭,絞弄着手指,啓脣還想順着什麼,卻被般若打斷。
“其實你們不必着急回去。”
般若飄遠的聲音悠悠傳入耳畔,有些有氣無力,卻還是讓林晚兒微微側目。
般若半坐在老樹橫生枝椏上,身子依在樹幹上,繁盛的葉子她的面容掩映的有些迷離,她將目光落在林晚兒身上,泛白的脣挑起一抹笑,道:“明月那丫頭暫時不會有危險,你忘了,現在他們忘憂谷中的人都認爲兵書在我手中,包括林沉,所以他們想以明月來逼你我現身,他們一日找不到我們,明月一日便是安全,最多她會受着皮肉之苦,此時,我們應該想一個兩全其美的法子,即可以揪出兇手和那盜書之人,又可以將她救出。”
林晚兒擡眼看她,看着忘憂谷的方向,眉眼擔憂,嘆息道:“你說的不錯,可是,明月在他們手中,不知會如何害怕,她一定等着我去就她,若是等到捉兇的時候在去救她,又讓我如何能夠安心。”
“心慈手軟,難成大事!”般若不屑的譏笑,眼中噙着一抹毫不掩飾的嘲諷。
林晚兒只是笑了笑,青黛娥眉微軒,秀眼看着般若,眸色竟有一絲憐憫,須臾,她輕輕嘆息,將目光又落在忘憂谷方向,緩緩柔聲道:“般若,也許你我的成長環境不同,對待別人的方式也不同,在我眼裡,明月不是別人,她是我的妹妹,若是妹妹有難,姐姐如何能夠撇下她,獨自逃生?”
妹妹有難,姐姐如何能夠撇下她,獨自逃生?
般若的身子猛地一顫,脣邊的笑容也頓在臉上,她不着痕跡別過頭去,掩住眸中的異樣,不再說話。
誰也沒有注意到她,琳琅兩步上前抓住林晚兒的胳膊,眸子亦嵌了一抹憂慮,焦急道:“林姑娘,你讓我同你一起去吧,他在那兒,我實在放心不下,在谷中我能離他近一些,我還能感受到他,你放心,我不會給你添麻煩,我在忘憂谷外隱匿許久,也許我可以幫的到你。”
林晚兒看着她明眸微動,不禁爲她的癡情若動容,轉念想了想,還是道:“好吧,你同我一起去。不過,你要聽我安排,不可輕舉妄動。”
琳琅眼中劃過一抹喜色,高興的連連點頭。
林晚兒擡眼看着掩映在樹葉後的般若,見她側顏蒼白,不免再三囑咐道:“般若,你在此好生調息,此處雖是暫時安全,可你自己一人要小心。我與琳琅去去就回。”
般若沒有回頭,只是從脣裡冷哼出兩個字來:“癡傻!”
林晚兒與般若相視一笑,轉身便向忘憂谷走去。
待她二人走遠,般若緩緩側目,挑起看書繁盛的枝葉,看着林晚兒倔強單薄的身影,眼中噙着一抹異樣神色,她抿了抿紅脣,神情有些恍惚,似乎是在囈語,喃喃道:“晚兒……”
——
忘憂谷內此時戒嚴了,谷中男人皆拿出兵刃來,他們輪班守衛巡視着他們的家園。
林晚兒與琳琅隱匿在谷外高處山腰的灌木叢中,灌木枝葉茂盛,連綿起伏,成方連片,鬱鬱蔥蔥正好將二人身影藏起來。
林晚兒擡眼看着眼下的世外桃源般的忘憂谷,有些失望道:“此時谷中已經戒嚴,看來白天不易行動,我們得等到晚上。”
琳琅嘆息着點了點頭,擡頭看了看頭上的日頭,眼中噙滿了焦急。
林晚兒側目瞧着她,伸出玉手拍了拍她的肩頭,柔聲安慰道:“不要擔心,他們暫時還沒有懷疑林公子是詐死。他現在還是安全的。”
琳琅垂下眼,又輕輕嘆了一口氣。
林晚兒看着她,水眸微眯,突然開口問她,道:“那日裡,你半夜失蹤早上卻詭異的出現在靈堂裡,而且還睡在德棋身上,我想,你其實是再爲他治傷,一時累極,昏迷在他身上吧?”
琳琅一驚,擡眼看林晚兒,脣邊卻漾起一絲笑意,道:“林姑娘果然聰慧過人,還真是瞞不過你,的確,我曾隨父親學過一些岐黃之術,那晚面具人刺殺林族長,德棋便化成黑衣人去救他,德棋本想砍下他的面具,讓他暴露在衆人眼下,卻不想他卻被人所救,德棋也被那人的白練所傷。我怕他受傷之事會被他人發覺,所以才半夜偷偷跑去爲他治傷,傷口易愈,可淤痕難去,不想我耗盡精力,昏迷在他身上。”
林晚兒聞言點了點頭,又問道:“你們懷疑那面具人是林沉?”
琳琅挑眉鳳眼中一沉,須臾,她側目瞧着林晚兒,反問道:“林姑娘不也懷疑他麼?”
林晚兒沉目,的確,從那日林沉胭脂在靈堂裡的表現,可昨日在祖墳祠堂中的行爲,的確讓人起疑,可是也僅僅是懷疑,並沒有證據。
琳琅如水的眸子陷入一絲冰冷,蘊了一絲凌厲,她緊抿着脣角,繼續道: “我懷疑,那夜用白練救走那面具人的就是胭脂,他們二人在與德棋成親前就已經相識,我想這一切的陰謀,包括將陷害爺爺的矛頭指向蕭侯爺,都是胭脂一手策劃的。”
林晚兒細眉微皺,眼中一片幽深,她緩緩開口道:“我想胭脂背後定是有人指使。對了,你們昨夜究竟是如何找到林家祠堂的,兵書又是誰拿走的?”
琳琅擡起眼,眼神飄散,似乎陷入了回憶,倏地,她眸色一緊道:“都是那個女人做的!昨夜她聽聞般若姑娘出現在祖墳,就急急抓着我同林家兄弟一起去祖墳,而我們到了幾人到了那裡,見般若姑娘裝成面具人正與看守祖墳的谷民纏鬥,不過他們並不是般若姑娘的對手,我見她本想抽身而回。”
林晚兒凜下雙目,想來,定是林家兄弟聯手對付般若了。
琳琅深吸一口氣,繼續道:“我當時裝作害怕的樣子,躲在胭脂身後,見林沉看見到面具人,便一口咬定說般若是殺人的兇手,他兄弟二人聯起手,便與般若姑娘打鬥起來,不過,般若姑娘武功不凡,一時竟也不分上下,可這時……
這時,胭脂卻趁機抓住我,捂住我的嘴,向墳地深處走去,我見她看四下無人,便推到兩座墳地的墓碑,這時,地下卻突然裂出一個大洞,她抓着我便跳進了洞裡,然後她提着我打開硃紅大門,有規矩的踏過迂迴的木製長廊,然後便來到了祠堂門口。”
林晚兒瞭然的頷首,那木製長廊迂迴曲折,卻是讓人迷亂困在其中不得而出,她也費了好大的勁兒才走出來。
“後來呢?”
琳琅神色黯然,黑如點漆的深色之中,滿是冰冷,她接着道:“後來,我見她從袖子裡拿出鑰匙,將祠堂的大門打開,然後她拉着我走了進去,走近祠堂裡她神色很興奮,她轉身緩緩向我走來,擡掌一掌便將我打昏了過去,這其中發生了何事,我也不知。只是等我再次睜開眼時,便看見般若姑娘用劍挾持着她也走進了祠堂裡,再後來,林家兄弟也來了。不過我想,那兵書定然就是胭脂偷走的!”
林晚兒點了點頭,想來,那胭脂偷走兵書逃出洞口後,便遇到了般若,般若又將她挾持進了祠堂,林家兄弟也追了進來,她便將計就計將矛頭引向般若二人身上。
“看來,連林沉都被胭脂玩弄在股掌之間。”
林晚兒眸如黑潭,有些深邃,這個胭脂會不會是清貴妃派來的,那麼她費盡心機想要得到兵書就不難解釋了。
“林姑娘,我現在擔心德棋,你說胭脂會不會已經發現他是詐死,對他下毒手呢?”
琳琅突然抓住林晚兒的胳膊,眸子驚慌的微微睜圓,有些心急的道。
林晚兒低頭看着戒備森嚴的忘憂谷,輕輕勾了勾脣角,淡淡的道:“不會的,我想經昨夜一事,林重也會對此事起疑心,更何況她本就以爲林公子是詐死,自己的兒子,我想是生是死他都會好好保護的。”
琳琅聞言,一顆懸着的心漸漸落下,她轉頭看着林晚兒,好奇道:“林姑娘,接下來,我們該怎麼辦?”
林晚兒嘴角劃過猶如刀鋒一般的冰冷弧線,輕輕笑了笑,道:“現在忘憂谷裡都是林沉的人,可還有一人是值得信任的,我們可以找他幫忙。”
琳琅輕蹙峨眉,轉念想了想道:“你說的那個人是……”
林晚兒擡眼看向琳琅,雙眸彎了彎,笑道:“不錯,就是他,林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