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這一聲, 四周突然變得異常安靜。
紀心海很想大聲地否認，但是面對嚴傲受傷的眼神他開不了口，他承認自己很惡劣甚至有點兒卑鄙, 他頂着好孩子的光環過了二十年, 對那些沾染了污垢的人和事冷眼旁觀了二十年, 但是除了他自己, 誰也看不出他習慣性的溫和笑容所包裹的是一顆怎樣自私的心, 所有的禮貌和溫和不過是他獨善其身的自我保護而已，終究不過一介凡夫俗子，誰又能比誰高尚多少呢？
看着紀心海有些泛白的臉色, 嚴傲才發覺自己的語氣似乎是有些過重了，但是真的很生氣啊, 這麼多年早已經習慣了把眼前的人捧在手心裡呵護着, 只要想到可以一輩子專心地疼他寵他就覺得特別幸福, 往後漫長的人生也變得絢麗多彩充滿希望，但是這樣的心情他紀心海不懂嗎？他還想用這種無聊的試探來證明什麼呢？
“小海, 我們兩個之間用得着耍這種心眼兒嗎？我嚴傲挖心掏肺地對你，你跟我耍心眼兒？！你不覺得太傷人了嗎！”
這算是這些年嚴傲對他說的最重的話了，紀心海聽得出嚴傲的憤怒和失望，而這幾句話遠遠不能將那些憤怒和失望發泄出萬分之一，他的小傲無論多麼生氣終究還是不願傷他的, 紀心海的身體在刺骨的寒風中瑟瑟發抖, 他不知道自己這種無聊的小把戲到底給他們之間造成了多大的裂痕, 但是已經發生的事不可能一筆抹去, 已經造成的傷害也不可能視而不見, 兩個人就這麼僵持着，直到嚴傲的手機鈴聲響起, 紀心海才猛然想起，今天這所有的一切，都是從那個惹禍的手機開始的。
像是突然反彈而起的彈簧，紀心海衝過去一把奪過嚴傲的電話，顫抖的手指翻到那條他只看了一遍就可以倒背如流的短信，發件人的名字是程可，信息內容只有模糊不清的一句話：好吧，那天我在老地方等你。
老地方，老地方，就是這三個字刺痛了他的眼睛，這樣熟稔的語氣，這樣曖昧的內容，紀心海把電話舉到嚴傲眼前，兩隻泛着血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嚴傲的臉，張開已經被凍得有些發木的嘴脣問道：“你們的老地方在哪兒？”
嚴傲扶住紀心海發抖的手纔看清那條信息，一句髒話險些脫口而出，這個只會給他惹麻煩的女人。
“如果是因爲這條短信？只不過是一條說明不了任何問題的短信你就用這種方式來回擊，不覺得很幼稚嗎？”
“我幼稚？”嚴傲理直氣壯地樣子讓紀心海之前的愧疚頓時消失於無形，做錯事的明明是他現在到來說他幼稚？“是，我幼稚，我沒程可成熟，那你去老地方找她吧！”
“就一條短信你有必要這麼小題大做嗎？說這種氣話有勁嗎！真是莫名其妙。”
“你也覺得沒勁是吧？我就是這麼個莫名其妙的人，你不樂意看可以走！”
“你說什麼？！”嚴傲一聽眉毛都立起來了，“紀心海！你就仗着我太寵你膽兒大了你是不是？”
“我沒要你寵我行了吧！我不妨礙你們老地方見面，你也別妨礙我給米承澤幫忙！”
“你——”嚴傲才知道紀心海真胡攪蠻纏起來可太氣人了，他壓了壓火氣說道，“小海，你不覺得我們倆爲這點兒事就這麼吵挺可笑的嗎？”
“不覺得！”紀心海犟脾氣上來，視嚴傲都遞到眼前的臺階兒爲無物。
嚴傲徹底沒轍，看着眼前跟只刺蝟一樣立起滿身刺兒的紀心海，真是覺得又可氣又可笑，他還是第一次見到紀心海這麼失態地跟他蹦高兒，平常那淡定文雅的形象算是徹底毀於一旦了，真得拿相機給他拍下來，過後讓他好好看看認真反省。
想到這兒嚴傲是怒極反笑，嗤地一聲算是徹底點了導火索，紀心海不知道嚴傲腦子裡在想什麼當他是在笑話自己，紀小刺蝟恨不得把自己團成球兒飛撲而上扎得嚴傲滿身刺兒才解恨，氣得把手機往嚴傲身上一扔轉身就走，身後傳來電話落地的聲音，那可是他們倆今年過生日時嚴雲給他們買的最新款，當時還被嚴傲笑稱爲情侶機呢，不知道摔壞了沒有。
看着紀心海氣呼呼地一個人走回來，米承澤有點兒竊喜：“學長不如在這兒看彩排吧，反正離晚會開始也沒幾個小時了。”
紀心海心裡鬱悶，沒吭聲點了點頭。
一直到晚會開始嚴傲都沒再出現，紀心海有點兒咬牙切齒地看着毫無聲響的手機，這小子還真和他槓上了啊，眼看着時間一點點往零點滑動，說好了要一起倒數一起迎接他們在一起的新一年，現在連人在哪兒都不知道，紀心海初時的憤怒漸漸轉化成了一股酸澀，再是濃濃的失落。
米承澤坐在紀心海身邊，開始時還興奮地不停和他說話，後來見他有點兒心不在焉，說話也是有一搭沒一搭的，眼睛一個勁兒地去瞄電話，不由地有些難過。
突然響起的電話鈴聲讓紀心海差點兒從椅子上蹦起來，舉到眼前一看又是一陣失望：“什麼事啊？”
電話那邊傳來程遠氣急敗壞地喊叫：“紀心海，你們家嚴傲到底和我妹妹說什麼了？弄得這丫頭跑我這兒哭了好幾個小時了，怎麼勸都不行，我快被她煩死啦！我和方諾的二人跨年計劃都泡湯了！”
紀心海聽得一頭霧水：“你說什麼我聽不懂。”
“就我那死心眼兒的妹妹，怎麼就盯上你們家嚴傲不撒手了呢，上次已經被回絕一次了還不死心，那天又特高興地跑來和我說嚴傲約她出去有事說，我打電話問嚴傲他說要徹底和程可說清楚他們倆不可能，這丫頭還以爲是什麼好事呢，結果今天下午出去一趟回來就傻了，哭得那叫一個天崩地裂，我再給嚴傲打電話怎麼都打不通，你們在一起嗎現在？到底怎麼回事啊！”
“我也不知道，我們現在沒在一起，這樣吧我看能不能聯繫上他。”
“你告訴那混小子，耽誤我和方諾過二人世界這筆賬我可給他記着呢！”說完“啪”地掛了電話。
紀心海攥着電話，半天才稍微理清程遠說的意思，今天下午？難道嚴傲和程可見過面了？紀心海試着撥嚴傲的電話卻怎麼都撥不通，不會真被他給摔壞了吧？這可要往那兒去找人啊！
還有十分鐘就是零點了，紀心海在學校裡漫無目的地轉了半個小時也沒看到嚴傲，問家裡也沒回去過，想起倆人那會兒說好要在學校的湖邊看零點的煙花，紀心海抱着最後一絲希望向湖邊走去。
湖邊聚集了很多準備觀看煙花的同學，紀心海在羣人裡找了半天也沒找到嚴傲的身影，這時一團漂亮的煙花綻放在空中，人羣隨之中發出一陣歡呼，零點了。
紀心海擡頭看着綻放後的煙花緩緩落下，火光很快在夜空中消失不見，心口彷彿被壓了一塊大石，沉甸甸地往下墜，心裡說不清是難過還是苦澀，就覺得眼眶發熱鼻子發酸，忍不住張嘴罵道：“混蛋嚴傲！有本事你別滾出來！”
這時，身子忽然被一雙手臂牢牢抱住，後背貼上溫暖的胸膛，接着一個熟悉的聲音響在耳邊：“我沒本事，所以滾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