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氏的死擋不住新年的喜氣。一個罪人而已,恰死在新年前夕,宮中之人多連提都不肯多提一句,直嫌晦氣。
很快,宮裡就全然聽不到關於這個人的任何事情了,就好像冬日凜冽的寒風捲過落葉一般,把她的過往掃得乾乾淨淨,如同從來不曾存在過。
席蘭薇也在刻意地不去想她,這第一個因她重生而變了命數的人……蘭薇依稀記得,上一世在她死時,衛氏還活着,好像是作了淑媛還是淑容,總之是位列九嬪了。
除夕照例會有一場盛大的宮宴。屈指數算,一年之中能在氣勢上強於這場宮宴的盛會,大抵就只有次日的元日大朝會了。
然則元日大朝會宮嬪、外命婦都是不得參與的,各宮便將這場宮宴看得格外重,從衣裝配飾儀容皆不敢疏漏。更講究些的,連用哪一對耳墜都可挑上半個時辰。
這般費心,不在人前失了顏面倒是其次。更要緊的是興許能在上前敬酒賀年時引得皇帝注意,說不準在這新的一年裡,自己的運氣就不一樣了。
席蘭薇素手輕撫着榻上摺疊整齊的一身雙繞短曲裾,柿子紅的主色與衣緣腰帶上黑色的纏枝蓮繡紋搭配得宜。雖然不如正紅與黑色搭來大氣,倒是添了兩分溫婉嫺靜。
下裙也是黑色的。依這曲裾的長度,只在膝下露一截裙襬,黑色便得以添莊重而不壓喜氣。
她站起身,候在一旁的宮娥立即會意,沉穩地上前服侍更衣。曲裾顏色隆重了些,簪釵配飾就着意選了顏色簡單些的鑲珍珠金釵,金質的簪杆與簪頭數顆瑩白珍珠相稱,瞧着乾淨但也不失華貴。
時辰已差不多,着人備轎去含章殿。
煖轎在含章殿前的廣場上停下。長階之下,守殿的侍衛五步一個,如一座座雕像般肅然而立,一直延伸到不遠處的一道宮門。夜幕下本沒有什麼亮光,含章殿中透出的燈火輝煌卻生生照亮了半個廣場,與巍峨的宮殿相輔相成,端得是一派盛世景象。
長階上仍能見兩雙人一併向上走着,大抵是帶着內人同來的官員。這樣的景象席蘭薇在上一世時也常見到,但凡赴宴,宗親也好官員也罷,總是帶着正妻同來的。
在她父親戰死後,這樣的宮宴也成了她所剩不多的得以和霍禎獨處的時候。且因爲在人前,霍禎不得不敷衍着,作出夫妻和睦的樣子。
彼時……她能做的,只能是在這樣的時候着意麻痹着自己,讓自己相信他們當真還是和睦夫妻,然後與他一同帶着笑容面對滿座宗親。
將思緒從前世的回憶中抽離回來。席蘭薇抿了抿笑,提步踏上長階——前世就算留下了再不快的情緒,也不該帶到這一世的新年來給旁人添堵。
一步步行上去,再一次感嘆這長階實在太高,最後一步落定時,連膝頭都覺得有些許痠痛了。
吁了口氣,下意識地擡頭往殿裡看去,卻在目光剛提到殿門邊時就生生定住。滯了一瞬,席蘭薇索性偏首直視過去,與那人視線相觸間,見他神色也一頓,遂帶着笑意擡步走來。
“美人娘子。”楚宣一揖。
縱使現在來來往往的宮嬪、朝臣、命婦皆有,免不得碰個照面,二人這般停下來交談也不合宜。席蘭薇蹙了蹙眉頭,側過身去大有避他的意思,秋白清和見狀便上前擋在了二人之間,頜首一福,提醒得畢恭畢敬:“楚大人安。娘子是天子宮嬪,大人自重。”
便聽楚宣輕鬆一笑,語聲清朗如舊:“美人娘子不必擔憂,臣只交還一物而已。”
交還一物?席蘭薇輕怔,不覺側眸瞧去。見楚宣右手伸入左袖中一探,很快便取了一物出來。是隻小小的檀木盒子,質地普通、做工也過於粗糙,不會是她的東西。
那他說的,應該是盒子裡裝的東西了。
“這是在那刺客家中搜到的,上次急着來稟忘記帶來。”楚宣一邊說着一邊伸出手去,席蘭薇輕點了頭,秋白伸手接過、又轉呈於她。
信手打開盒子,盒底墊着素白的緞子,緞子上躺着一枚紅珊瑚手釧。珠子都不大,簡簡單單的款式,席蘭薇好生分辨了一番纔回憶起自己好像是有這麼個手釧來着。
她仍思量着,楚宣噙笑解釋起來:“搜查時,見那刺客家中寒酸,唯這一串手釧成色上乘,且顯是女兒家之物。臣怕與甚線索有關,便着人查了,結果卻是宮中之物,是今年七月尚服局撥到娘子宮中的東西——想是那刺客與娘子過招時順手取了去,興許想賣個好價錢卻沒來得及。”
“啪”的一聲,席蘭薇四指與手掌一夾,將那盒蓋合了回去。擡手在清和身上隨意一點,清和便回過身來,仔細地看着她的口型。
“多謝大人歸還。這手釧我都不記得了,類似的東西,各宮每個月都會有些。”她帶着笑意,清和的話便也說得溫和。可這樣的語句似乎總有些蔑意,楚宣聽得眉頭皺了一皺。
隨手收進袖中,席蘭薇頜了頜首算是再度道謝,向前復行了兩步,她在楚宣身畔一駐足,擡眸再度打量他一番,心下緩了一緩,到底沒再說什麼。
楚宣忘了,她曾在他來稟結果時就說過,那刺客行刺時的衣料精緻細膩,與畫上那人的一襲粗布不符——當時楚宣的解釋是,粗布衣衫只是刺客被捕時所着,並不意味着他沒有別的衣服。
呵……所以今日說他“家中寒酸”又是何解?若當真是個窮苦的遊俠、獨獨備一身衣料上等的衣服、還穿來行刺……這做法也太匪夷所思了。
席蘭薇伸手入袖,用力握在那檀木盒上。木質堅硬,硌得手指一痛,絲絲涼意更沁得心裡一冷。
她回過頭去,自己已經走了十數步了,楚宣還沒有進來,如此倒免得旁人說楚宣是着意在等她了。
他到底爲什麼把這手釧還給她……
明明她自己都不記得了、也不曾問過他,在皇帝面前都不曾提過,他幹什麼非要還回來?
三大殿中,以含章殿最爲宏偉。主殿寬闊敞亮,暗紅的立柱直入殿頂,恰到好處地架起整個氣勢。擡首望去,依稀能看到殿頂房樑上的紅黑花紋,但因太高又難以看清所繪何物。大殿兩旁各設一窄長漢白玉池,如是夏天,池中便有菡萏盛開。目下是嚴冬,就只剩了一池淨水,然則清可見底,也不算毀了殿中景緻。
宮宴上,宮嬪與朝臣、外命婦的席位是分開的。大殿裡端正中設九階,階上有珠簾與階下相隔,爲天子及宮嬪席位。席蘭薇行上九階、揭開簾子,見泰半宮嬪已經在席了。
便向景妃見了禮、又向長盈宮主位欣昭容問了安,去自己的席位上落座。
座次是依位份而排,席蘭薇兩側所坐都不是交好的嬪妃,見她來了只作未見,各自品茶不言。
席蘭薇從面前的果碟裡取了枚青棗來吃,估量着今晚的事。
除夕夜,宮宴散后皇帝按規矩是要去皇后的長秋宮的。可目下沒有皇后,上一世時……
席蘭薇好像模模糊糊地記得,皇帝在年初一廢了個寶林何氏的位子。因爲日子特殊,外命婦們都聽說了,卻不太知道原因。
想着能把上一世交口相傳卻不知原委的秘聞弄明白,心裡突然有點莫名的興奮。又拈起一枚青棗,一口咬下,清清脆脆的聲音與甜滋滋的味道同時傳來。
殿中越來越熱鬧,隔着珠簾能看到朝臣們推杯換盞。皇帝又過了一刻纔到,宦官尖細而嘹亮的通稟聲讓殿中陡然一靜,衆人皆起身理好衣衫、又齊齊地俯身拜下去,問安聲在殿中響得震耳。
問安之後就是一派安寂。霍祁在宮人的簇擁下行上九階,目光隨意一蕩,倏爾停在那一抹柿子紅上。
雖是跪伏在地,還是不難認出那是誰。當真是頭一回見她穿這樣的顏色,霍祁一時打從心底好奇,她那雖姣好過人卻總顯得有點冷的容顏搭上這顏色是個什麼樣子。
於是衆人破天荒地聽到皇帝站在九階邊上便道了那句“免了”,起身時都忍不住地擡頭去看,見皇帝確實是仍在九階邊、尚未落座,不禁更加納悶今日究竟有甚特殊的。
皇帝終於又提步往前走去。目不斜視,餘光卻始終掃着席蘭薇。她今日比平常略微多施了些脂粉,面頰看着更爲紅潤,與那柿子紅的曲裾相互襯着,愈發嬌豔動人。
他從她身前走過,她始終只是輕頜着首,完全沒有感覺到他一直在看她。
霍祁落了座,衆人也隨之坐下。很快,殿中樂舞再起,比方纔的更要恢宏隆重許多。
一衆舞姬整齊劃一的舞步中,忽有一雙殷紅水袖揮舞而起,足有七八丈長,在殿中一騰,在諸人眼前一亮後又急速抽回。
水袖盈盈落下,舞者的身姿便呈現在帝王眼前,束腰的舞服將身材勾勒到極致,足下舞步未停,翩若驚鴻、婉若游龍。
論身姿樣貌,這舞姬均是太出挑了些,一衆嬪妃當即驚覺,這人大約不是尋常舞姬,而是哪個世家着意安排了獻進宮的佳人吧……
有了這般猜測,定力差些的嬪妃便已忍不住回過頭去看皇帝的神色了。無奈隔着十二旒,帝王情緒全然掩住,瞧不出個所以然來。
費力地瞧着,總想在十二旒的間隔中尋個蛛絲馬跡出來,卻是尚未看到什麼,心中便又一驚。
——殿中的舞樂輕了許多,音調一轉便減了磅礴添了婉約。柔和歌聲娓娓傳來,清音婉轉,繞樑不散。
那曲子……更是讓一衆嬪妃都聽得明白,這擺明了就是奔着後宮來的。
《佳人曲》,漢時李延年爲其妹所作,不僅讓李氏入了後宮、更是得寵了多年。
已有嬪妃咬碎了一口銀牙,心中知道單憑這女子的容顏身姿,皇帝便沒有不要她的道理,若再有世家相助……
曲子尾音落下,衆人暗吸了一口涼氣。這一回,扭過頭去偷眼打量皇帝神色的目光多了一些。
作者有話要說: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阿簫犯了個蠢,這章是23號的更新,本來想擱存稿箱裡的結果按成直接發表了……
發了就發了吧_(:3」∠)_於是23號晚上木有更新了……這章就是……
#強迫症看到小紅花少一朵要難受到下個月啊啊啊啊你們快來安慰安慰我┭┮﹏┭┮#
咳咳……一直寫古言、推薦也只推薦別的古言的阿簫今兒來推薦個現言【捂臉】大家不要打我……
_(:3」∠)_煙波江南大大的《古往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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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說作者是個蠢萌的貨你們會去試着調戲她一下不!##不要說是我說的##真的是蠢萌啦!#
【文案】
神奇的玉葫蘆,空間?隨身一口井?
╮(╯▽╰)╭它只是一條連接古今的通道。
古代有什麼?
失傳已久的醫術,美容養顏的武藝,數不盡的珠寶玉器,純天然無污染的美食和秘方……
現代有什麼?
已經公開的古方,幾千年智慧的總結,先進的加工工藝,百花齊放的小吃配方……
女主兩眼放光:金銀珠寶滾滾來,發財致富去倒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