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三)

只聽得院子裡喊聲大作,梆子也敲響了,一條條火龍向這間房子靠攏來,刀槍映雪。只聽有人咆哮道:“媽拉個巴子,什麼人吃了雄心豹子膽,敢在太歲頭上動土?給我抓住了,老子要將他大卸八塊!”

曾小倩才至門口,只見地下人影晃動,兩三個人撲了上來。曾小倩向前虛動一步,引出三人,長劍乘隙刺出,將那三人刺倒了。曾小倩道:“榮哥哥,你撐住了,我馬上帶你去看郎中。”向前縱出,在空中又將襲來的兩名敵人踢翻在地。

才一着地,十幾個人揮刀挺槍攻了上來。曾小倩長劍揮出,“叮叮噹噹”,與他們纏鬥在一處。敵人人多勢衆,形成重重圍裹,曾小倩雖然武藝高強,且又帶着個傷員,一時也難以衝破重圍。

徐世榮見敵人越聚越多,曾小倩漸現不支之狀,自己下半身的直覺正一點點失去,心想:“兩個人終究是衝不出去的,與其兩個都喪命於此,不如衝出一個是一個!”他與曾小倩雖然相識不久,但內心深處已是喜歡上她了,此時只覺能爲她做點什麼,實爲生平快事,當下對她道:“阿倩, 你不用管我,快走吧!晚了就來不及了!”

曾小倩擋開了劈來的一刀,回道:“不行,一起來,一起回!”徐世榮踹了一口氣,續道:“我中了蛇毒,活不了多久啦。與其兩個人都死在這裡,不如…只要你能平平安安,我就…我就很開心了。我…咳咳…我…”曾小倩急道:“榮哥哥,你快別說了。”徐世榮道:“阿倩,在我的枕頭下面有一包東西,麻煩你幫我將它送到湖北襄陽府君梅堡,這是我未了的心願,咳咳…阿倩,麻煩你了。”曾小倩道:“榮哥哥…”

只聽徐世榮霹靂也似的一聲吼,放脫了曾小倩的手,從地上抱起一柄長槍,衝入了敵羣。

曾小倩大急,揮劍衝上相助。徐世榮擋開了幾名敵人的進攻,右腿上已中了一刀,大叫道:“阿倩,快走!”向後一退,用背脊擠着她走。曾小倩叫道:“我不走,大不了,我們死在一塊兒!”徐世榮心頭驀喜:“她竟願意與我魂歸一處!”但馬上清醒:“不行,我不能讓她死!”使出全力擠她。忽的左腿一麻,蛇毒上侵,身子不由自主地往下倒。就在這時,傳來了曾小倩驚惶的喊聲:“榮哥哥!”跟着撲在了他身上,她又中了兩刀。

徐世榮用血淋淋的手去撫摸曾小倩的臉頰,又覺不雅,只得苦笑道:“你真是個傻姑娘!”此時,曾小倩忽地苦了,說道:“榮哥哥,能和你這樣的英雄死在一起,可比和某些人活在一起快活多了。”這些日子以來,徐世榮的一舉一動深深映入了這個少女的心扉,情竇初開的她就此將一絲愛意貼在了他的身上。

徐世榮見她意志已決,便道:“唉,阿倩,你何苦如此呢。”

只見一個胖子,穿着睡衣,披了件斗篷,皮笑肉不笑的道:“好一個郎情妾意呀!嘿嘿,就衝這點,只要你們說出目的何在,受何人指使,本大人可以對你們既往不咎!”

徐世榮斜睨那胖子一眼,道:“哼,朝廷有了你這種贓官,怪道外族不猖獗!囉嗦什麼,不就是碗大個疤嘛,儘管來就是!”曾小倩此時沉浸愛河不能自拔,只是深情款款的凝望着他,早忘卻了生死。

就在這時,一個人急急忙忙跑來,只見他臉面煙燻,上氣不接下氣地道:“報…報告大人,大事不妙,西苑失火了!”只見西邊火舌吞天,騰起來有數丈高。那胖子大怒道:“誰他媽活的不耐煩了,這不是想造反嗎?快給老子救火,燒了西苑,看我饒得了你們!”吩咐四名親信:“看住他們!”便領着大隊人馬旋風般救火去了。

遠處傳來衆人救火的呼喊聲,而在這邊,卻安靜得很。徐世榮身上的蛇毒蔓延漸快,他的嘴脣由紅潤到灰黑,繼而臉頰凹陷下去,渾身打起了哆嗦。

曾小倩感覺到他的胸膛起伏不定,柔聲問道:“榮哥哥,你感覺怎麼樣?”徐世榮牙關直擊,道:“沒…沒什麼。”曾小倩道:“榮哥哥,我想告訴你一件事。”徐世榮此時話也難以出口,就“嗯”了一聲。曾小倩幽幽的道:“其實,在不知不覺中,我已暗暗喜歡上你了。”說罷,雪亮的光芒一閃,掌中匕首向徐世榮胸口插下,續道:“榮哥哥,對不起,咱們來世再續情願吧。”

徐世榮怔怔地看着她,內心複雜不已:“她果真喜歡我,可她爲什麼要殺我呢?”瞥眼見到她晶瑩的淚光,心中豁然開朗:“我中了蛇毒,現在已侵入五臟六腑,眼見是性命不保,她見着我的痛苦於心不忍,故此出手殺我,乃是長痛不如短痛,唉,她能爲我如此着想,我死也能瞑目了。”

曾小倩內心也是痛苦不已,好不容易愛上一個人,卻是在臨死前纔得到證明,不能不叫人傷懷。然世事難料,人生在世,能獲得一份真愛已是可貴至極,就算用生命去交換,也是值得的了。“榮哥哥,對不起,我也是不忍你受此苦難,纔出手的……”就在這時,她看到了徐世榮會意的笑容,然後,她也笑了。

匕首,一寸,一寸,插落。

錚!

曾小倩虎口一震,匕首脫手飛出。

只聽得有人喝道:“什……”“幹……”“看……”眼前一條血線劃過,跟着“咚咚咚咚”四聲響,一個女子的聲音叫道:“對不起,我來晚了。”

曾小倩再也堅持不住,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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