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撩人

夜色撩人

揚手一揮,小石子破空而出。雀鳥身子一抖,落下幾片羽毛,卻自飛遠。由是暗嘲一聲,終是有傷在身,雖有準頭,卻失了力道。

尋了些野果菌類,正想以何物爲鍋碗之類,突地憶起懷中藥袋,不由一喜。折返樹下河邊,捕了一尾魚。正打理間,心下有些計較,正尋思間,耳側聞得輕響,回身看時,韓焉睜眼醒來,緊縮眉頭,卻咬牙不呼。

見我望他,正想起身,卻面色一白,跌回去,衣襟又透出紅來。

嘆口氣,擱下手中物,自去扶他,口裡只道:“醒了?”

韓焉強笑道:“倒叫主子來救,奴才該死。”

微微眯眼:“你還確是該死。明晃晃的劍也敢往上撞,你真當自個兒是甚麼金鐘罩鐵布衫的十三太保麼?”

韓焉忍不住想笑,卻又扯動傷口,忙咬脣忍住。

“疼就言語,又不是傷了嘴。”板起臉來,自將傷藥替他再換過一回。見傷處暫無炎症跡象,血亦止了,才輕道:“到底年輕些,底子好。可惜這地方沒甚麼好東西,不然該好好進補。”

“年輕?主子又比奴才長得了多少。”韓焉一扯嘴角:“瞧主子說的外道話兒。若不是主子,只怕這回子奴才已經葬生魚腹,陪屈大夫吟詩飲酒去了。”

洗個野果遞過去,又將油紙折作方形立起,口裡道:“你身上有傷,炙烤之物要少食,就是可惜沒有鹽。”

韓焉眨眨眼睛:“主子身上不也是大傷小傷的,清淡些好。”偷眼瞅我壘竈引火,將那油紙鍋架起,不由插口道,“主子,那可是紙啊。”

我只一笑,引火煮上。這法子還是幾年前行軍時,一個參軍弄出的。油紙厚重,引熱流而不導戾氣,可將水煮沸,卻不引燃鍋子。當時還升了那參軍官職,不想此刻竟也派上用場。

將魚切作小段放入,想一想,索性將採的菌類野菜一併煮了。雖是淡些,卻也清新自爽。由是韓焉笑道:“真個兒是‘治大國如烹小鮮’,奴才服了。”

我晃晃袖子,少了半截,才笑道:“若是得了全身而退,纔算完滿。”

韓焉道:“主子臂上亦有傷處,現下如何了?”

我搖首一笑:“不妨事。”

韓焉道:“主子也要上藥,若是患處…”

我輕輕擺手:“我曉得,你先養好自己再說。”

韓焉無奈嘆道:“困於此地,無法替主子煮藥,主子的身子耽誤不得,還是奴才運功…”言罷掙扎欲起身。

我揚聲打斷:“自個兒還有傷在身,說甚麼混帳話?我少喝一兩次,也沒甚麼打緊的。”

心頭卻想回方纔之事。此地並非原先計劃之地,檀兒他們完成任務,趕來也需時日,今夜定是要在此地過了。

韓焉輕道:“主子…”

裝着不聞,鍋裡食物已好,也就先給他吃了,方纔胡亂吃了幾口。將什物放好,回身正想替他再生堆火,卻見韓焉鼻息沉沉,已然睡去。

天色暗沉,東天微光,火光閃閃,印在韓焉眉頭,舞在韓焉面頰。

韓焉…似是清瘦不少。

尤記那日東也酒樓,端的瀟灑風流,靈俊非凡。孰知一開口,卻是譏諷之言,面上和氣,心裡多少還是有些惱了。既知我的身份,還敢如此放肆的,也就只得你一人了。

再見似是朝堂之上,一襲紫衫,顧盼生情,雖是官服,着汝之身卻渾然無俗。應對自如,進退得宜,溫惠簡恭,雖是身在權相金傑之後,亦難掩其芒。倒也頗爲佩服他,敢在衆臣之前說那玩笑之語,真是膽大包天。

膽大包天。

確是如此。身兼數職,且遊刃有餘;在官在商,投機獲利,且互惠互利。沒那膽色,怎會生出這些計較來。沒這眼光,怎會多出那些枝節來。於衛國時,於豳國時,於申國時,交手數度,平心而論,不分伯仲。能與我劉鍶對峙至今的,也沒幾個。

攻於心計,雖不是口蜜腹劍卻也巧舌如簧,一個不留心就要上套兒。做事果斷善謀,行動時快捷絕決,且有耐心。能屈能伸,韌性十足。

真不知這傢伙是怎麼養大的。

嘆口氣,扔塊木頭入火堆,拔拉一下,將火挑得更亮些。

萬籟俱靜,唯聞流水潺潺。舉目望天,今夜當不會落雨。

自起身試過韓焉額間熱度,好在不曾發熱,也就罷了。就着河水潔面,方回身靠火,鋪了一層柔草,也就閤眼睡下。

恍惚間,又見荷花片片。舉首望時,認得是宮裡戲蓮池畔。

有人先至。少年模樣,隔着垂柳,看不真切。只青衫紫冠,捧着一卷書,食指輕釦卷冊,卻眼望天際,茫然若失。轉回頭來,卻是熟悉無比。正驚愕間,他卻奔過來,牽起我手,口裡道:“鐿哥,怎地這般遲?”

正要開口,他卻又道:“鐿哥,昨日打嬴張廣,可有獎勵?”

我愣在當下,不得語,他卻含笑跑遠:“鐿哥且等等,昨兒課上蘇太傅講的太快,有些地方不明,你快教我。”

追了兩步,卻轉進一所院落。春花繁枝,不似方纔之景,倒似府中別院。

另一少年立在樹下,手握木劍,動作笨拙,卻滿頭大汗,尤自舞動不止。開口預言,他卻瞅我一眼,滿口抱怨:“子敬大哥,快來教我。”

正奇間,他卻垂下頭來自苦:“爺教了好多次,我終究記不住。”

只得勸道:“莫要心急,慢慢來。”

他溜我一眼,噘起嘴來:“昨日鬧得爺與郡主不歡而散,文思心裡慚愧。又不知怎生補救,子敬大哥可有妙計?”

自含笑搖首,他嘆口氣道:“不知爺心裡怎麼想的,帶我回來,不是成了衆矢之的?”

只得耐心道:“自是有意爲之,你別…”

“爺甚麼都好,就是不肯說明,真當我聰明麼?”他連連跺腳,用木劍胡亂砍那樹幹。

“你自是聰明的。”笑而撫其頭,“別放在心上,好好待着,已是幫了大忙。”

他側頭想了片刻:“爺忙着做事,我又怎能閒着…對了,我可以去找林尚書啊!”

不由一愣,他卻一把扔下木劍,折身行遠。正欲喚他,卻又不見。

突地心裡一緊,忙四下查看,卻又見他白衣飄揚,立在身後。

還未言語,他卻跪下叩首:“可見着爺了。”

忙要拉他起來,他卻側身避開,仰面笑曰:“文思這輩子遇着爺,就是幸事;能跟着林爺,也是幸事。幸事太多,天也倦了,想召我回去,爺且保重,贖文思不能再伺候了。”

不由一皺眉,拉他起來:“說得甚麼蠢話…”猛地頓住,只因手竟穿身而過,不得握實。

文思輕笑道:“見過主子一面,也就安心了。”竟自起身,額爾不見。

大驚失色,四下探詢,口裡連喚,卻再不見。

心裡微涼,猛一睜眼,又是林間樹下,四下漆黑,火已滅了多時,只得殘木餘煙嫋嫋。

搖搖頭,起身重燃柴薪,卻無法閤眼,也就愣在火邊,心頭大嘆,若有美酒入口,當是樂事。

“…主子?”

回首一望,韓焉正定睛看我,也就輕道:“醒了?”

“方纔睡了一陣,火滅時自醒了。見爺睡下了,不敢叨擾。”韓焉言語尚清,只是語氣弱些。

“竟睡過去了,好在方纔不曾有追兵至,不然樂子可大了。”也就搖首,這夢稀裡糊塗,究竟何意。

韓焉輕道:“主子方纔莫不是做夢了?”

“誒?”

“主子睡得不穩,幾次輾轉,口裡唸唸有詞,卻聽不真切,奴才又不敢…”

我望他一眼:“也沒甚麼要緊的,只是,只是夢見些舊事罷了。”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主子本就辛苦,今兒又累了一日,怎能睡得好?說來也是奴才連累了主子。”韓焉垂首嘆息一聲,我倒笑了。

“不過是個夢罷了。”我搖搖頭,“你身上覺得如何?”

“不妨事,只是傷口有些痛…”

“有些?那麼大個口子,一定痛極,你啊,唉…”想了想方道,“怎地不再睡會兒?”

“睡了一日,也擔心爺的狀況,怎能睡實。”韓焉想要起身,卻又跌回,一顰眉間,自嘲道,“沒想到我也有今日。”

嘆口氣,行至他身側將他扶着坐起:“要甚麼…”

他卻突地閉目吻上我嘴角,脣瓣輕顫,只是一碰,額爾離開。

我愣在那裡,不知所措。

“你…方纔夢見文思了吧。”韓焉輕道。

不知當如何答,遂言:“你渴了吧,可要水?”正欲起身,卻被他拉住。

“你可知緊皺眉頭卻不語,自是心內痛極。”

“韓焉,你想說甚麼?”

“此刻且容我放肆一回。劉鍶,你可還會真心一笑?”

莫名其妙,不可理喻:“你發燒麼,怎地糊塗了?”伸手探他額頭,不覺有異啊。

韓焉拉開我手:“曉得你定是懷疑我爲何如此說,我也不知怎地會這麼講,但求三爺莫再折磨自個兒了。旁人見着,心裡難受。”

“這話自你嘴裡說出,劉鍶真是受寵若驚啊。”

韓焉瞅我一眼:“曉得你不信。不過我就不信,你真會娶了那個甚麼郡主?”

不由皺眉:“我從不曉得韓焉你也會打聽這些個瑣事。”

“在旁人,許是瑣事,但在你,卻是頭等大事。”

“那倒敢問一句,劉鍶娶誰與你何干?”眯眼瞅他,心頭甚是不悅。

“劉鍶娶了郡主,不過是要安俊侯相助,你就不怕反而惹惱了衛王?”韓焉眼角一彎,笑得曖昧無比。

“父王自有安排。”不鹹不淡,回了一句。心頭倒泛起疑來。細想之下,與劉灩之事,可說是父王一手促成,又怎會有差?若是他惱了,又怎會下昭賜婚,還幾次三番提醒我莫要忘了。

韓焉連連搖手,軟軟靠近我懷裡:“武聖雄才大略,卻也心性剛強,兄弟中只得安俊侯一人熬到現在,你就不曾想過緣由?”

我由他靠着,心裡反覆思量,也不答話。韓焉又道:“若我沒猜錯,武聖本來叫你應承劉灩,是想借她鉗制安俊侯,你卻做得太過,惹得桃花陣陣,武聖騎虎難下,這才…”

“旁的我不敢說,父王的性子,又怎麼受制於人。”也就笑嘆道,“雖我不知你提點意欲何爲,卻也不得不言一‘謝’字。”

韓焉閉目輕道:“我不要你謝我。”

“哦?那要如何?”不覺好笑,“劉鍶身無長物,只怕答謝不了你。”

“我只想看你笑。”

笑?我垂下頭來。

韓焉睜開雙眼,印着火光,閃動不知名的情愫:“你可曉得,你是經常笑的,可是,沒有一次是眼裡也笑的。”

我嘴角一揚:“有甚麼差別麼。”

韓焉伸手輕觸我面頰:“面色和煦,脣角上揚,看似情意綿綿,眼裡卻像隔着塊冰,化不透,叫人膽寒。”手指滑過我脣角,“劉鍶,我與你之契約,今日起,就廢了吧。”

一挑眉毛:“你又想怎樣?”

韓焉輕輕一笑,眼波流轉,恰似春水盪開,動人心魄:“我要助你。”

“只怕我受不起。”言罷又想,韓焉多詐,不知又盤算甚麼,也就嘆道,“罷了,就算我不要,你也自有法子跟着我。”

“若你想一勞永逸,不妨現在動手。”韓焉抿脣一笑,愜意非常。

我苦笑不得:“若是現在出手,豈不是乘人之危。”

“所以不妨留下我,好歹我也不笨。”韓焉眯起眼來,輕咳一聲方道,“再自大一句,若有韓焉相助,三爺的事兒,不出三年,即可如願。”

“你要甚麼呢?”我直視他雙眼,“我要聽實話。”

韓焉伸手環住我頸子,耳語道:“我要你…日後再解相思結,不用劍,而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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