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虎謀皮

衛水申火 與虎謀皮 都市言情 大衆 網

御書房。

玲瓏香終年不敗,印着牆上一幅雪後新梅圖。照慣例,這時節當換上雨後荷尖圖纔是,不由一奇。

正欲行禮,卻愣得一愣。

書桌前,武聖手把手摟着崇明長公主,描摹着甚麼。兩人不時耳語幾句,淺笑連連。崇明長公主清減了幾分,更顯得弱不禁風。有得一笑,添了幾分血色,眼裡還是精亮的。已過清明,卻還攏着小袖爐,脖上圍着巾子。雖是美,卻有些病弱之姿,混不是初見時慵懶嬌媚之態,也非破城時決然凜冽之勢。

武聖甚是愛護的樣兒,眼中滿是溫情。

不覺身子一抖,寒意陣陣,疑竇叢生。

自長公主還朝,武聖雖是封了屬地,卻不曾放行。故有大臣諫曰,留長公主居於內廷甚是不便,武聖批道“孤自幼喪母,先王勤勉政事,少得歡愛。然四王姐仁厚寬和,常相與爲伴。今遠行還家,自當顧念舊恩,豈可唐突禮數?”隔些時日,又有大臣奏曰,長公主亦有封地,久留宮中不和禮制,武聖回道“孤久居宮中,不曾查視疆土,然大衛日隆,何也?地不以居者常駐而豐,人不以馭者久視而慧。王姐居於宮中,與其封地何關?”算算日子,那陣子卻是慶典前後,武聖少到朝中管事,只是着大臣各司其職,將諸事交託到我與劉鈿手中。

自我去了豳國,劉鈿下了南方,朝中事物倚重左右二相,武聖偶爾過問幾句,太半時間與長公主及安俊侯在一起。我雖身在原地,卻也聞得瑣碎之言,也不詳述,多是揣測一言,一笑而過。今日所見,卻心頭不安,莫非…

正遲疑間,長公主眼見,忙不迭掙脫武聖,只管含笑看我。我一硬頭皮,上前見禮。

武聖本有些惱,見是我,也不便發作,隨手一指桌上丹青:“老三過來看看。”

我上前半步,斜斜靠在桌側,見是一幅雀鳥鬧雪圖,色青和寡,鬱郁含情。由是一點頭:“好精緻。”

長公主掩口一笑,武聖亦和緩道:“老三還是避重就輕得樣兒,要你說實話難上加難。”遞過一份摺子,“看看吧,這個要說實話。”

我舒出口氣,雙手接過,打開一看,眉頭緊皺:“這…”

武聖目視窗外,輕道:“老三以爲如何?”

摺子遞自豳國,擡頭署豳王之名,下款是我離了豳國之日。意思約是言,豳王自知天不假年,有心傳位於二子白榆,後附幾款專條,俱是與我衛交通貿易之事。

摺子不曾明言,但若真按此行事,豳國不啻於我衛之屬地,只差不曾改了國號藩屬、每年進貢罷了。

我默默一想,這就是韓焉留下處理的結果?

武聖頓一頓,又道:“老三?”

只得上前一躬:“兒臣以爲,如豳國確有誠意,也無不可。不妨派使臣細與磋商,辨明真假不遲。”

武聖突地一笑:“老三,叫孤怎麼說你好?看你行事曆來小心謹慎,卻又往往有出人意料之舉。”

話裡有話,我端的不敢大意:“父王言重了,兒臣愚鈍。”

“愚鈍?那你再看看這個。”武聖又遞來一紙。

接過時,手不由一抖。白生生的宣紙上一字皆無,只有一張圖。

饕餮捲雲紋。

我啪的跪下:“父王贖罪。”

“哦,你何罪之有?”

我連連叩首,不發一言。

長公主面有不忍,輕移蓮步,行至我身側,輕撫我頭頂髮髻:“何苦嚇他?”

我定在原地,不敢妄動。長公主輕輕滑過我額帶,勾住我下顎,輕輕上提,只得擡起臉來,迎上一雙盈盈美目,滿含柔情。

“既然你見過,就沒甚麼想問你父王的麼?”

我復又垂下頭去。

“不是不想,只是不敢罷了。”武聖回身坐在椅上,“老三從小就是悄悄做事,等一切盡在掌握,才狠狠一擊。”

我額際流下一滴冷汗:“父王言重了。”

照往日他的性子,沒把我拖出去亂刀砍死,真不知是託了誰的福氣。

武聖突地朗聲大笑:“好久不曾見過老三如此狼狽,還是你聰明。”

我愕然望着長公主,她亦掩口而笑,上身輕顫,若輕風撫柳,不可方物。

至此方知被兩人聯手擺了一道,心裡惱火,面上卻也笑道:“原來是長公主有意試探,倒是劉鍶福氣了。”

武聖亦起身行來,一手扶住長公主纖腰,一手託我手臂:“起來起來,你也別惱,橫豎一家…的親戚,鬧着玩玩兒也好。”

心裡轉了幾轉,疑點重重,也不明言,只順勢站起,含笑而立。

武聖拍拍我肩膀:“知道你心裡必不痛快,孤與之漴有言在先,若你不曾反目相向,就給你一個機會。”

“哦?”我左眉一挑,望眼長公主,她含笑點頭。

“孤問你三題,亦答你三問。若你說實話,那孤也不騙你。”

我一躬身:“父王有話要問,兒子自當據實以告。”

“好。”武聖點點頭,“你從豳國帶回的那個男孩子,是給我看,給劉灩看,給老五看,還是旁的人看?”

我嚯的擡頭,知子莫如父!

清清嗓子才道:“是給劉灩看,是給銘兒看,也是給所有旁人看的。”

武聖一拍我肩膀:“不喜歡劉灩,何必如此?”

“這算是第二題麼?”我仰面一笑。

武聖笑道:“你這算是第一題麼?”

“這…自然不是。”

“那好,重問。”

老狐狸!

我斟酌一陣方道:“南宮是父王親信,他知曉多少?”

武聖一愣,眼露讚許之色:“朝堂上,他是我的臣子,私下裡只知道皮毛,你不用理會太多。”

我答得含含糊糊,他也虛虛實實。

武聖又道:“今兒朝堂上派你去治水,可知爲何?”

“父王要對申國用兵。”思來想去,還是實話實說,方有利於我,想通此節,也就爽快答話。

武聖大笑:“好!總算說實話了。你想知道甚麼?”

“沈莛秦莘爲何離開父王?”

武聖咳嗽一聲,半晌不曾開口,長公主亦面有不安。我暗歎一聲,到底急性了些,只怕壞事…

“老三還是忍不住了,呵呵。”武聖勉強一笑,“現下孤只能說,當年孤要沈莛殺了秦莘,不想兩人一起逃走。”

這,這叫甚麼回答,我不知當惱不當惱。可他是王,我能如何?

武聖尷尬萬狀:“這確是孤的錯,準你…多問一題。”又急急道,“只要不是此二人之事即可。”長公主輕輕一拂他面頰,武聖即安穩不少,含笑而立。

一陣暈眩,幾時見過父王如此,莫不是在夢中?

“父王與韓焉,是何關係?”我換個話題,問出心中疑慮。

武聖眼中靈光一閃:“有所依同,卻非同道。”

具體不行,寬泛不行,真也不行,假也不行,這叫我如何再答,如何再問?

“第三題,不要和韓焉有任何關係。”武聖說出口來,又急急改口,“答應孤,可好?”

“好。”我深吸口氣,“請父王莫派連之入豳國商討事宜,可好?”

“大膽!”武聖圓睜雙眼,“何時輪到你對孤的朝政指手畫腳?”

我慘然一笑,父王啊父王,誰說你變了,渾是當年那個叱吒風雲的武聖,容不得半點挑釁,容不得一絲質疑。

長公主輕輕推他一把,武聖才緩下來,略帶愧意道:“老三…雖說…”

“雖說是兒臣答真,父王必不相欺,卻不曾說兒臣依允,父王也要依允的。”我慘白着臉,父王做事向來滴水不漏,今兒他心情好,怎地我就忘了?

武聖愣了一愣,終究不曾說出話來,只擺擺手。高公公悄聲道:“武聖倦了麼?”

我一挺身:“既然父王累了,兒臣告退。”

低身退到門側,終是忍不住擡頭道:“兒臣喜歡的,父王都要盡數毀去麼?”

回答我的,是長公主的尖叫,伴着桌上琉璃杯碎在頭側窗櫺之上。

轉出書房,深吸口氣,大步前行,卻如何也無法將父王盛怒之色拋開腦外。

我又惹惱了他,我又惹惱了他!

愈行愈急,索性飛跑起來,一氣兒衝到祭廟門外,伸手推開半掩之門,大口喘氣,心內絞痛。

鐿哥,鐿哥,我來看你,我要見你…

“怎麼,又被父王罰了?”

“…”我摸摸痠軟的膝蓋,沒有答話。

一件披風掛在肩上,這才覺得渾身冰涼刺骨,忍不住抖了一下。

鐿哥輕輕在我身側坐下:“歇會兒,外面士兵我打點好了,只要不出門,怎麼着隨你喜歡。”

“又浪費銀子。”我嘟囔一句,縮進他懷裡。

“誰叫你老惹禍?”他輕輕擁住我,透着股暖氣。

“不過是多看了那玉壺幾眼,他就一把摔在我面前,說我玩物喪志。”

“誰叫你功課不用心,柳師傅說你今兒的書又沒默出來。”

“孔丘假仁假義,不提也罷。”

“你啊…”鐿哥嘆口氣,寵溺的摸摸我頭髮。

我揚起臉來:“我覺得父王針對我!”

鐿哥慌的掩住我的口:“這話怎能亂說?”

“不是麼?”我彆扭的敖開他的手,“我喜歡的什物哪次不是被他扔了?凡是多看兩眼的東西,他都要毀了,就連人都不放過,就說上次那個宮婢翠兒,我不過和她多說幾句話,隔天兒就說她被打發出宮嫁人,她才十二,怎麼就到外放的年紀了?還不是被拖到哪個宮裡被整死了。”

鐿哥輕輕搖頭,並不答話。

“還有上上次,我晚上溫書餓得撐不住溜到御膳房,小德子看不下去就悄悄拿了兩次甜點過來。橫豎不過是哪宮的娘娘們剩下的。不知怎地他叫曉得了,罰了我一天不得進食,而小德子…當即就處死了!”

鐿哥輕輕掰開我緊緊攥着的拳頭。

我反手握住他:“鐿哥,這麼着真沒意思,我真想飛出宮去。”

鐿哥皺皺眉:“你能去哪兒呢?”

我愣了,普天之大,竟沒有我容身之所麼?

輕輕撫過那面靈牌,心痛依舊,卻再無眼淚,鐿哥,原以爲你處總有我容身之所,想來卻是繁花散盡,梅夢一場,空餘吾一人,靜思己過。

我有錯,錯在自不量力。

我有錯,錯在心高命薄。

故而連累身邊之人、身邊之物、身邊之事。

鐿哥,泱兒…我萬死難辭其咎。

一陣涼風吹過,散盡心底絲絲涼意。嘴角一樣,苦澀點點,鐿哥,你來了,你在麼?

靜靜順着桌角滑下,緊緊抱住這一方牌位。

我知曉,那個翠兒,是劉鈿派來;我也知曉,小德子第三天拿來的糕餅下了藥。可我不懂,是甚麼原因,我這麼招人討厭,連不認識的人也想害我。

許是他們想害之人非我,而是,我該被害。

只我不懂,我身旁的人有甚麼過錯,我又有甚麼過錯。

鐿哥,我真的不懂…

原以爲,是我不夠討人喜歡;原以爲,是我人微言輕。可眼前,我終是一事無成。泱兒,我害了她;文思,我誤了他;連之,我連累了他…

就連你,鐿哥,也是我害死的…

心念起伏之間,怨念源源不絕,腦中閃過無數過往。原以爲封陳這許久,總會淡忘,原是自欺欺人罷了。誰知何處尋那忘川,我願一飲而盡。往生之地,是淨地,我願忘情忘愛,枯坐一生;是地府,我願經骨寸斷,遠不超生;是人間,我願忘卻繁華,獨行天涯。如入輪迴,託生是人也好,畜生也罷,不願再沾半點俗氣。若真得神靈超脫,旦求你位列仙班,福澤綿長,壽比日月。

突又一笑,鐿哥又怎會稀罕長生不老,自是轉世輪迴,唯願你心內安康,不再遇上我這魔障,毀你道行,如此方不枉你我…相知一場。

太子監國命懸一線如柳浣花父子之間也作風流略施小計狹路相逢後院起火一局之敗三鼓二鼓蘭月蒲日夜色撩人蘭月蒲日長辭八難與虎謀皮番外三蝴蝶不願一雨成秋笑弄瓊花戲作橫生枝節還朝再議賞荷觀蓮踏月而歌番外三蝴蝶不願一雨成秋番外三蝴蝶不願一雨成秋卻是無情一鼓還朝再議安息香略施小計譫城如面意料之外後院起火難得快活二鼓漸行漸遠籌措永出苦緣略施小計鉤心鬥角籌措還朝再議一鼓鉤心鬥角那時花開今尤香難得快活笑弄瓊花安息香一局之敗笑弄瓊花十日之約漸行漸遠喬裝南下蘭月蒲日父子之間略施小計兼顧各方與虎謀皮忙裡偷閒還朝再議踏月而歌第30章 金蟬脫殼安息香兼顧各方十日之約踏月而歌賞荷觀蓮太子監國其心各異橫生枝節二鼓二鼓長姐爲母卻是無情一局之敗番外三蝴蝶不願一雨成秋一鼓其心各異夜宿宮中橫生枝節父子之間第30章 金蟬脫殼長辭八難一鼓分道揚鑣譫城如面挑撥離間蘭月蒲日父子之間挑撥離間針鋒相對蘭月蒲日夜宿宮中永出苦緣一局之敗番外四美善不同存上那時花開今尤香那時花開今尤香喬裝南下
太子監國命懸一線如柳浣花父子之間也作風流略施小計狹路相逢後院起火一局之敗三鼓二鼓蘭月蒲日夜色撩人蘭月蒲日長辭八難與虎謀皮番外三蝴蝶不願一雨成秋笑弄瓊花戲作橫生枝節還朝再議賞荷觀蓮踏月而歌番外三蝴蝶不願一雨成秋番外三蝴蝶不願一雨成秋卻是無情一鼓還朝再議安息香略施小計譫城如面意料之外後院起火難得快活二鼓漸行漸遠籌措永出苦緣略施小計鉤心鬥角籌措還朝再議一鼓鉤心鬥角那時花開今尤香難得快活笑弄瓊花安息香一局之敗笑弄瓊花十日之約漸行漸遠喬裝南下蘭月蒲日父子之間略施小計兼顧各方與虎謀皮忙裡偷閒還朝再議踏月而歌第30章 金蟬脫殼安息香兼顧各方十日之約踏月而歌賞荷觀蓮太子監國其心各異橫生枝節二鼓二鼓長姐爲母卻是無情一局之敗番外三蝴蝶不願一雨成秋一鼓其心各異夜宿宮中橫生枝節父子之間第30章 金蟬脫殼長辭八難一鼓分道揚鑣譫城如面挑撥離間蘭月蒲日父子之間挑撥離間針鋒相對蘭月蒲日夜宿宮中永出苦緣一局之敗番外四美善不同存上那時花開今尤香那時花開今尤香喬裝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