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侍密事

密侍密事

回府稍事歇息,吃了藥,用過飯,連之沒說走,亦不說留,不過有一搭沒一搭與我閒話。我耐着性子陪他說了一陣,也就相對無話。

隔回子,連之突地笑出聲來,又猛地頓住,瞅我一眼道:“莫非有事還要避開我不成?”

我微微一愣,才答道:“也不是了不得的事兒,只是你曉得的少些,也多幾分平安罷了。”

連之笑笑道:“我不是怕事兒的人,你體己些,我自是感激,可也太外道了。”

我頗有些躊躇,訕訕不語。

連之抿脣一笑:“你忙着吧,我不走,你也不好安心做事兒。至於韓焉那兒…你就別掛心了。”

我頷首道:“如此,有勞你了。”

連之又瞅我一眼:“真是心裡有事兒,說話奇奇怪怪的。”

也就笑笑罷了。

待他出門,方招子敬過來,來不及問他豳國之事,只得先派他尾隨連之去見韓焉。韓焉心眼兒不少,終是怕連之吃虧。

又坐了一回子,方折身入書房密室。

含笑推門低聲道:“胡大夫,別來無恙。亦或是,該稱呼你爲古大夫?”

那人本坐着看書,見有人進來,面上一愣。見是我,不由一驚,忙的起身恭立:“三王爺…還是叫奴才本名吧。”

我擺手叫他坐下:“不用這般拘謹,好容易把你請回來了,劉鍶怎敢怠慢?”

胡大夫微微側身立着:“三王爺救了奴才一命,甘爲三王爺效犬馬之勞。”

我眯起眼來:“爲我效勞?這可怎麼敢當,好歹也是父王的貼身近侍,劉鍶害怕得罪了呢。”

胡大夫面色一白,沒有回話。

我呵呵一笑:“怎麼?莫非劉鍶說錯了,那倒要請教胡大夫了。”

胡大夫面上顏色幾變,終是嘆口氣,跪下衝我叩首:“三王爺非池中物,奴才不敢欺瞞,不知三王爺要問奴才甚麼,奴才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我左眉一挑:“既如此,先說說你們四大密侍的事兒吧。”

胡大夫嘆口氣:“奴才不敢胡說,還望三王爺明示。”

我理理衣襟:“就接着上回說你詐死之事兒吧。”

胡大夫身子一抖:“這…奴才要說了出來,就是死罪啊。”

我冷道:“死罪?你豈非早是個‘死人’,莫非在乎再死一回?”

胡大夫面如死灰,又扣個頭方道:“不是奴才不說,而是,而是,此事滋事體大,奴才不敢啊。”

我橫他一眼:“不敢?你膽子何時變小了。”

胡大夫趴在地上,不敢擡頭:“容奴才放肆,求三王爺先赦了奴才死罪,奴才方敢…”

“掌着生殺大權的那是皇上,我是甚麼人?”我一擺手,俯身輕道,“可劉鍶倒敢說,留你一條小命,也非難事。”

胡大夫這才擡頭望我一眼,又忙的垂下頭來:“回三王爺,這事兒盤根錯節,奴才只怕要羅嗦放肆了。”

我微頷首,着他起來回話。他堅持跪在地上,也就懶得多說。

替有勢力的王子密置侍衛,是衛國的特例,亦是王儲的特權,卻也是王儲作亂的根源。

父王少有才名,文滔武略,名震諸子之間,王爺爺自是青眼有加。若非出了一事,他們父子也不會兵戎相見。

扭轉乾坤的一點,即是大名鼎鼎的崇明長公主,劉之淙。

衛國第一美人,劉之淙。

這我早已知曉,我卻萬萬沒想到,她與父王豈只是兄妹儒慕之思,還有千絲萬縷的聯繫。男女大妨,與她二人似乎並不存。

胡大夫頗多忌諱,言辭閃爍。我卻已然明瞭幾分,王室醜聞,幾家沒有?可細枝末節,往往要緊!

胡大夫吞吞吐吐,提到長公主遠嫁鄭國之事。

我微頷首,衛國雖早有霸相,但稱雄諸國,還是父王爲政之事。王爺爺時,還是頗多計較,籠絡鄭國,不過是權宜之計。時長公主亦不過是二八之齡,父王方十四,曾力諫不允,奈何形勢所迫,終是王姐遠嫁。父王由此心生怨對。卻忍氣吞聲,暗中擴充勢力。十五時立爲太子,十七時立太子妃越國孫氏惠妃。

此時距長公主嫁入鄭國已第三個年頭了。策立太子妃禮上,長公主以鄭國賀使身份回國祝賀。

言於此,胡大夫面上頗爲尷尬,我登時心如明淨,嘆息道:“是否珠胎暗結?”

胡大夫面色一白,衝我一叩頭:“…確是如此。”

也就搖頭一嘆:“十月懷胎,能瞞得住?”

胡大夫低聲道:“長公主行前,武聖令奴才暗中隨同,不久長公主覺察不對,奴才告知武聖,武聖的意思,是想留下這個孩子。”

我不由皺眉,父王幾時行事這般不慎?

胡大夫察我不悅,忙道:“奴才與長公主亦求武聖三思,奈何武聖…”

我擺擺手:“父王就這脾氣,罷了。想來你亦有法子騙過鄭王,我只想曉得後來如何?”

胡大夫輕道:“武聖一片苦心,派了沈莛秦莘秘至鄭國,待長公主生產後,就將小王子帶回了衛國撫養。”

左眉一挑,心頭掠過一絲不安,強自壓下,又問:“五年後,父王以二十二之齡弒父登基,是否與這個孩子有關?”

胡大夫嘆道:“先皇亦不是糊塗人。武聖與長公主之事他自是曉得,眼瞅着攔不住,這纔想法子把長公主遠嫁,又立了武聖爲王儲,指望着兩地相隔,政事繁雜,能叫武聖死了這條心。可武聖偏偏,偏偏…這事兒還是叫先皇曉得了,免不得一番爭吵,先皇怒極,竟以廢立之事要挾武聖處死那個孩子…”

我皺眉閉目,擺手叫他毋言。父王向來行事謹慎,一直想不透何以鋌而走險、逼宮奪嫡,現下倒是明白了幾分。可心內震動,又豈是一點兒半點兒的?

隔陣子,方又問道:“武聖登基時,長公主第二次回了衛國,莫非此次與你四人之事有關?”

胡大夫躊躇一陣方道:“長公主當年生產時,孩子胎位不正,又是早產,因這事兒,長公主已不能再生育了。而鄭王一直矇在鼓裡,對長公主一如既往。長公主畢竟是女子,就是心頭有些變化,奴才亦不敢胡亂揣測。可武聖一心想兩人能…可能言語間與長公主起了衝突,武聖竟然大怒,令沈莛秦莘行刺鄭王。”

“長公主想法子勸服了兩人,給了一筆銀子叫兩人避亂遠行了吧。”我按住眉心,一陣頭痛。

胡大夫微愣:“三王爺怎知…是了,是了,三王爺亦去過豳國,想來早有覺察纔是。”

我苦笑一聲,五歲見着長公主時,還訝異怎會有如此美人,誰又曉得美人心思?轉念之間,想到一事,不由驚出一頭冷汗:“那個孩子,又如何了?”

胡大夫瞅我一眼,神色古怪彆扭半晌,方顫聲道:“三王爺如此聰穎,又怎會想不到…”

我猛地立起身來,沉聲道:“大膽!”

他身子一抖,重重扣下頭去,口裡輕道:“三王爺細細想想,若真是個尋常婢女,武聖會捨得花這許多心血麼?”

詐言爲宮人之子,沒有身份地位,自然能保得初時太平,就是有些白眼,亦不是大事。況且,除卻衣食之外,旁的諸如唸書習武,與別的王子並無二制,甚者,更嚴厲些。而早早打發出去征戰,一來避禍,二來立功,三來,只怕也是替我剔除有野心的子弟。

我頹然一嘆,重重跌坐回椅上,父王,你這是愛屋及烏,還是更愛自個兒呢?

胡大夫輕聲道:“其實武聖對三王爺真是沒的說…礙着那層關係,既不能與三王爺言明,亦不能太過親近,好多時候,遠遠瞅着三王爺來問安了,亦只能裝着不耐煩。三王爺可曉得,每次告退後,武聖均是嘆息良久;三王爺習作的每篇文章,武聖皆反覆閱覽,直至脫口而出…”

我心頭一陣翻涌,強道:“夠了,夠了…”喘息一陣方道,“那文清娘娘之事,定是與之有關的了?”

胡大夫垂目道:“隱情文清王后如何曉得的,奴才不知,但武聖爲了大局,立之爲後。”

“就因爲曉得這醜事,就要殺人滅口?”我咬牙切齒道,“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且與鐿哥又有何干系?!”

胡大夫搖頭輕道:“這事兒奴才本不該說,可三王爺既然問着了…”

“快說!”我已然動怒,心頭烈火熊熊,一發不可收拾。

“文清娘娘…亦不是簡單人物,否則,既不是太子妃,亦不是寵妃,如何能當上王后,且穩當這許多年?”胡大夫眯着眼睛,小聲道。

“慧妃生劉鈿的時候兒歿了,一國豈能無後?何況…”

“慧妃當年生產並非奴才照看,可三王爺不妨想想,期間多少環節可以動手腳?”

我猛地瞪眼:“你,你是說…”

胡大夫垂下眼來:“奴才甚麼證據也沒有,否則,武聖怎會無可奈何至此。”

忍不住一陣噁心。

文清王后早曉得我的身份,卻不說破,還百般疼愛,竟真是另有隱情麼?曉得胡大夫是父王密侍,竟敢挑釁上來,也難怪父王狠心發作起來…

只是鐿哥,你卻冤枉之極,叫我何處替你伸冤去!!!

還是你亦曉得了甚麼,與我是逢場作戲一番?

我壓下喉間腥甜,強問道:“你與沈莛秦莘三人先後離了衛國,可有聯絡?”

胡大夫道:“初時沈莛與奴才聯絡過,也不過一年一次。但沒幾年,就又出了二王子那事兒,奴才逃至申國,這事兒也就斷了。若非在三王爺府上見着秦莘,奴才還以爲這輩子,再見不到他們了。”

我略一思付方道:“你儘快治好秦莘。至於今兒說的,別想着死無對證,我自有法子查清,若有半句假話,我有法子叫你生不如死!”言罷拂袖而去。

胡大夫躬身相送。

反手扣好密室之門,才一口血吐了出來。一擦脣角,我冷冷一笑。高公公,看來非得找你不可了!這噁心世道,就得我這噁心之人來收拾了!!!

作者有話要說:某L回來了,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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