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心各異

其心各異

繞過守備,轉至帳後,韓焉方舒口氣:“可算回來了。”

“怎地,在譫城不順?”一挑左眉,不覺好笑,“這天下還有難得倒你的事兒?”

“我又不是你。”韓焉瞟我一眼,悶聲道,“有得是好奴才,多得是好殺手。”

我側首一笑:“若論奴才,只怕我真不是你的對手。”

韓焉嘆口氣:“罷了罷了,不說這個。”言罷一仰首,突又笑容滿面,自懷中取了一物予我, “你且來看!”

接過一看,不由一笑。目光所及,愈加可樂,禁不住唸了出來。

“…幼即多狡,成既僞飾,偏又巧舌,竊得上位。天性沉獵,素學無術,緇銖必記,睚眥必報,好爲小數,不識大體。故忠臣義士莫得盡心竭辭,其草創元勳及有功諸將之後,誅夷罪退,罕有存者;其股肱棟樑,未非一時之選,慘就斧鉞。不感社稷之責,不念宗室之德,謀圖私利,□□奢靡,荒怠朝堂。廣置豪殿,大修廟觀,小民苦不堪言。爲政既不專,爲君又喪德,爲父無威,爲人則無義…枉信獨斷,肆意妄爲,豈爲人君,何爲民子?不思進益,圖惹滅國之禍,民不聊生,慘絕人寰,實是愧對天下蒼生!即死亦無言對先主,無顏面先賢!名號國君,是乃國蠹!國賊不除,豈得民安;國賊不滅,豈有民樂?民非愚,怎不知何爲;民非鈍,怎不能銳?今其獨召禍患,民雖死,亦不附逆,當擊之、當抗之、當順天之!”

掩卷長笑:“好一篇檄文,真是大快人心。”

韓焉笑笑:“這一紙檄文,明晨譫城內即會人手一份,另有數百書生,講演呼告,不知你以爲如何?”

“好個刀筆吏!”我止不住笑意,“能寫如此文章,竟不得用,申王該死。”

見韓焉一笑不語,遂點頭道:“你寫的?倒是看不出。”

韓焉一挑眉毛:“小看人?!”

“你手下多得是能人,何必自個兒動手。”我點頭一笑,“不過確是厲害,連我看了,都想反他一反。”

韓焉這纔回嗔作喜:“若不是爲了…此番亦不會再弄文墨。”

“你在譫城,還見着甚麼?”也就不提這茬。

“還?”韓焉眉眼一彎,“你曉得我見着甚麼了?”

“見着慕容泠慕容浛兄弟反目,申王父子心異,朝堂上羣臣爭論不休、與國君離心離德,小民蠢蠢欲動。”我緩緩言罷,才笑道,“還有甚麼?”

韓焉負手而立,逆風一笑:“還見着一人,許你猜三次。”

“賭甚麼?”不由起了玩心。

韓焉輕輕一笑,掩脣不語。

“若申王曉得你我以此作彩頭,只怕立時氣死了,哪兒用現下這般?”也就搖頭一笑,“你見着劉鈿?”

“非也。”韓焉一抿嘴脣,笑得招搖。

微一皺眉:“安俊侯?”

韓焉掩口一笑,眼中滑過一絲戲謔。

“好罷,算我輸了。”懶得計較,“說吧。”

韓焉拊掌大笑:“你也有今日!好,好,哈哈——”

不由搖頭嘆笑:“小人得志耳。”

韓焉湊上來,環住我頸子:“我從未說過我是君子。”指尾滑過我脣間,“你輸了。”

“我曉得。”

無可奈何垂下頭來望他,他卻仰頭輕笑,緩緩閉上雙目,喉結一動,望得見頸子細細絨毛。

我倒一怔。

他卻不待我問出口,頸上雙手一用力,不由垂首,觸着一片柔軟。眼前依舊幕簾帷幔,羽蝶成絲。

小舌舔過脣間,帶着探詢,含着羞怯。勾過脣角,想往裡去,卻又顫抖着避開。頸後之手緩緩收回,捧着我面頰。睫毛輕展,如濃豔花瓣,層層緊緊包裹裡頭一簇晶瑩,此時綻放無比光亮。

不由舉手掩住他雙目,俯身含住他雙脣。他身子一顫,卻仰頭來迎。勾住細窄腰際,免得他再向後傾。他卻緊緊倚在我身上,貼在面上之手,手心熱燙,緩緩往下,撫過頸下留戀於肩側。

我玩味的親吻着,這個男人似迷。當自詡尋到謎底時,卻發現這謎底卻又是下一個謎面。非但不使人厭煩,卻叫人興味盎然。

爲何?我自問心。

愛如星,欲如火。

星光淡而恆,火焰促卻烈。愛或有因、尚可解,或是愛此人之色,或是憐此人之才,或是情投意合、心自往之。

迷戀卻是完全瘋狂。

愛麼?我心無所感。

迷戀麼?我鎮定自若。

心如止水尚且不妥,此生此心早已交付出去,現下再找,哪兒能回頭。

不管你是真心假意,這一路相伴,倒不寂寞。惟其一吻,非是牡丹華貴豔麗之色,叫人炫目,卻是潔如玉蕊,毫無芬芳,細長花瓣,卻是無比婀娜的盡情伸展開去。

肆意詭譎,卻又自得了然。

手心裡突地一暖,不由放開。他忙的背過身去,舉手爲拭,復又轉身,面上帶笑,口裡道:“這算是輸了的利息麼?”

“隨你好了。”我收回手來,“現在可以說是誰了吧?”

韓焉瞅我一眼,突地嘆氣,隨即正色道:“劉銳。”

“老六?”這一驚卻是真的。

“只見着個側影,看身形氣度錯不了。”韓焉面色陰晴不定,“你還是留心些,武聖爲人多謀,近年有你,故而少露鋒芒,你當不用我來提點他當年何以登上王位。”

一陣頭痛,父王搞甚麼鬼?!

“劉鍶,可有人說過你龍鳳之姿,天日之表?”韓焉望我一眼,幽幽開口。

我倒一笑:“何時你也說這些…”

韓焉截住話頭兒:“君乃非常之人,年雖少,卻是天縱。才兼藻翰,思入機神,胸有大志,身立名揚。”

我側目遠望,青山如黛,不由笑道:“想說甚麼?”

韓焉輕道:“武聖是何人,豈能不知你的性子?於我眼中,衛國諸位王子,他皆寵皆惜。真心疼愛的,卻只有你一人!”

“我卻不曉得,你是父王的說客。”似笑非笑瞅他一眼,口裡淡淡的透着惱。

韓焉道:“正主御邪臣,不能致理;正臣奉邪主,亦不能致理。唯有君臣相遇,情同魚水,方能使海內得平。武聖是開創之主,雄才大略,目光深遠,心中早有定論,聰慧如你,又怎會看不透。”

我搖首道:“子非魚,安知魚之樂;子非鵠,安知鵠之志;子非吾,安知吾之願。”

韓焉不覺失笑:“諸子風雲早散百年,何苦此時再翻舊帳。”

我頓首道:“我曉得此事了,多謝你。”

韓焉瞅我一眼,也不再提這茬。由是兩人默默不語,各懷心思。

少時,韓焉突道:“我倒想聽聽你如何評你手下諸將。”

也就一笑:“皆是將才也。”

韓焉皺眉而笑:“滑頭!”

我想了一陣,方爽快道:“子敬是騎將,非大將;蔣含是鬥將,非領將;郭俊是謀將,非厲將;張廣是煞將,非長將。”

韓焉掩口而笑:“如此說,衛國一國無大將?”

我嘆而頷首:“確是如此。”

“那張庭呢?你呢?還有…武聖呢?”

“張庭頗有大將之風,可惜鑽營權術,失了本心;父王…只能言雄耳,怎能屈就一‘將’?”我側目含笑。

“你呢?”韓焉緊緊盯我。

“你以爲呢?”

“要我說…只怕這天下數你最不像軍士,卻濫竽充數,混在裡面!”韓焉嘴角輕揚,眼中卻毫無笑意。

不由朗聲大笑:“說的好!”

韓焉面色古怪道:“子敬忠心親厚,武藝膽色過人,外可爲一方鎮將,內可爲近侍統領;張廣虎門世武,近可得京畿安寧,外可得邊境無憂;林連之神清目明,守度明辨,吏部重擔可託;南宮閔精細穩妥,長袖善舞,戶部財源廣進;蔡庭繼,正直不阿,懷忠履義,當得百官表率,可位及人臣;古華,內斂實幹,樸卓似玉,工部一職,堪稱一時之選;裴少西,秉禮直言,思謀無雙,管着刑部最是恰當;至於郭俊,屢有軍功,爲人慨然,接過兵部,不是難事。今年方取的新科進士中,亦有幾個不錯的,武聖早有意栽培。隱隱二朝將現,氣候已成,只差個正主兒了。”

我含笑不語,他有些焦躁,一抿嘴脣:“你不是不懂我說甚麼吧?”

一拂下顎:“懂。只是不懂你爲何要對我說這些。”

韓焉一愣,苦笑一聲:“你身邊人才濟濟,武聖早替你打點罷了,若真有那一日,我…我,…”

我心中一軟,柔聲道:“且不說那日沒到,何況,是否真有那一日,現下誰說得準?”

韓焉搖首道:“我曉得你不信我,我亦不求你信我,還是最初那句話,我只是,只是想跟着你罷了。”

心裡不由掂量幾分,方沉聲道:“跟着我,不是一個‘苦’字所盡表。”

“那又怎樣?”韓焉垂首一搖,“我只作自個兒喜歡的事兒。雖是現下不方便說,可你定要信我。”

信,我怎能不信?心裡一陣冷笑,面上卻愈柔:“你要我信,我自然信。”

聞言韓焉一怔,面上一陣彆扭,終是忍不住喝道:“這,這叫甚麼話?!”

我呵呵一笑,執其手道:“香膚柔澤,素質參紅。團輔圓頤,菡萏芙蓉。爾形既淑,爾服亦鮮。輕車隨風,飛霧流煙。轉側綺靡,顧盼便妍。和顏善笑,美口善言。”

韓焉面上一紅,甩手道:“晉人張翰作的《周小史》,你怎的不念他那前兩句?”

“翩翩周生,婉孌幼童。年十有五,如日在東。”我復又拉過來,“我從未想過叫你作孌童,亦不覺得你只十五。”

“這詩和該念給你帳裡那個聽!”韓焉一擰我手腕:“剪袖恩雖重,殘桃愛未終。蛾眉詎須嫉,新妝近如宮。我纔沒那麼蠢!”

“那倒是。”放緩聲兒道,“你既不喜歡前人之詩,那我給你說個近日聽來的民謠。”

韓焉瞪我一眼:“又是甚麼糟踐人的話不成?”

我只一笑,湊他耳後:“馬瘦毛長蹄子肥,兒子偷爹不算賊;瞎大爺和瞎大媽過了半輩子,誰也沒見過誰。”

韓焉撐不住笑出聲來,又忙的忍住,憋的臉色通紅,恨道:“哪兒聽來的瞎話。”

我眨眨眼睛:“民風淳樸,那大爺大媽不曾相見,不也安穩過了一生?”

韓焉伸手撫我面頰:“若我瞎了,從沒見着你,可會換個活法兒?”

“這個…只能你自問自答了。”拉下他手來,輕道,“去歇息吧,你也累了不少日子。”

韓焉嘴脣一動,想說甚麼,終又咽了回去。

作者有話要說:昨天有事,沒能打字,慚愧。。。某L先補上昨天的,這就去寫今兒的,晚點再來貼一次。

難得快活與虎謀皮忙裡偷閒番外三蝴蝶不願一雨成秋番外三蝴蝶不願一雨成秋安息香也作風流還朝再議卻是無情挑撥離間戲作太子監國番外四美善不同存上如柳浣花針鋒相對譫城如面作戲後院起火永出苦緣其心各異鉤心鬥角譫城如面針鋒相對長辭八難踏月而歌賞荷觀蓮十日之約籌措命懸一線也作風流賞荷觀蓮籌措難得快活十日之約三鼓聯軍攻申父子之間兼顧各方略施小計賞荷觀蓮番外四美善不同存上漸行漸遠安息香番外三蝴蝶不願一雨成秋綿裡藏針第30章 金蟬脫殼反守爲攻還朝再議安息香針鋒相對賞荷觀蓮番外三蝴蝶不願一雨成秋略施小計番外三蝴蝶不願一雨成秋也作風流番外三蝴蝶不願一雨成秋賞荷觀蓮守望相助三鼓安俊侯永出苦緣狹路相逢分道揚鑣太子監國命懸一線一鼓鉤心鬥角後院起火略施小計番外四美善不同存上十日之約長姐爲母狹路相逢守望相助籌措太子監國橫生枝節第30章 金蟬脫殼賞荷觀蓮綿裡藏針密侍密事籌措反守爲攻永出苦緣夜色撩人忙裡偷閒橫生枝節長姐爲母也作風流長辭八難鉤心鬥角戲作夜色撩人番外四美善不同存上夜宿宮中戲作番外四美善不同存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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