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死的電梯。”白蔡蔡站在電梯裡,使勁的跺着腳,那手在電梯的各個按紐上使勁的按着,只是電梯就是不動。
白蔡蔡拿出手機,該死的,手機也沒信號,這可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白蔡蔡有些沮喪的蹲了下來,電梯裡就只有她一個人,還不時的能聽到卡啦卡啦的聲音,就好象電梯不堪重負,馬上要墜落的感覺。
“該死,該死的,今天出門沒看黃曆。”白蔡蔡疊聲的咒着,也爲自己壯着膽。
就在這時,電梯一陣急速的墜落,白蔡蔡感覺心象是被人從胸口掏出來似的難受,忍着反胃,白蔡蔡抱着膝蓋,很是自嘲的嘀咕了句:“得,這回真是要KO了。”
隨後白蔡蔡就失去了意識。
天下着毛毛細雨,白蔡蔡醒來的時候感覺臉一陣冰冷,伸手一摸,才發現,那臉有些溼淥淥的,顯然是叫細雨給潤的。
只是……白蔡蔡奇怪了,伸着兩隻小手在眼前晃當,這時她的手嗎,怎麼縮水成這樣?白蔡蔡不由的又伸手摸了摸臉,似乎臉也變小了,白蔡蔡不死心的還用勁掐了把自己的臉,很痛。
這是在哪兒啊,隨即白蔡蔡又想着,看了看四周,兩邊青山,中間夾着幾畝方塘,這似乎老家五峰村啊。
“姐姐,怎麼了?”邊上,一個七八歲大的小子伸手扯着她的袖子,語氣裡有些擔憂。
姐姐?是叫自己嗎?可自己沒有弟弟啊,就算有,也早在七歲那年淹死了,白蔡蔡轉過臉盯着面前的半大小子,一件白襯衣,一條燈芯絨的揹帶褲,小傢伙看着倒是挺精神的。
不過,奇怪的,白蔡蔡覺得他有些眼熟,這小男孩,她見過,可在哪兒見過,白蔡蔡卻一時半會兒想不起來。
只是有些傻傻的瞪着那小男孩。而久遠的記憶正一點一點的復甦。
“毛毛,你姐姐真的傻啦?”邊上一個小子用肩頭撞了撞正站在那叫毛毛的小男孩,那嘴巴還衝着自己呶了呶。
那叫毛毛的孩子這時臉上顯得很不高興,有些怒的拿眼瞪着那小子:“不許胡說,你姐才傻呢,我奶奶說了,我姐只是滾下樓梯的時候失了魂,等明天,找鎮上的師公來壓壓驚就好了。”
說着,那毛毛甩了個後腦殼給那小子,隨後卻伸着小手,牽着白蔡蔡的手道:“姐,走,回家了。”
這聲‘回家了’觸動了白蔡蔡心中最久遠的回憶,她的眼睛不由的紅了,溼潤溼潤的,是有些震驚的看着毛毛,這孩子是毛毛?!!
毛毛,這個稱呼是白蔡蔡心底的痛,不,應該說,是他們一家人心底的痛,毛毛是她的弟弟,可在白蔡蔡十一歲那年,毛毛七歲的時候,卻落水淹死了,而這只是家裡一切惡夢的開始……
曾經,白蔡蔡不止一次的想過,如果毛毛沒有死……
如果沒有隨之而來的那些事情……
那麼,也許,她會象大多數人一樣,擁有一個平凡而幸福而完整的家庭。
可是世上沒有如果,然而此刻,曾多次在她夢裡出現的情形,卻活生生的出現在她眼前,曾經因不敢去想而有些淡忘的弟弟的容顏又鮮活的在眼前出現,毛毛此刻就站在白蔡蔡面前。而且一臉的關切。
是弟弟,真的是弟弟,難道她回到了小時候?而這時,毛毛未死?白蔡蔡用手掐了掐自己的腿。然後“噝……”的一聲叫了起來,挺疼,那就是真的了,白蔡蔡心裡狂喜着。
“毛毛……”白蔡蔡小心的叫了聲,她還怕是夢裡,怕聲音大了,毛毛就飛走了。
“嗯。姐,你好了?”毛毛聽到自家姐姐叫自己,高興的點頭,姐姐可是有兩天沒開口說過話了。
“毛毛……”白蔡蔡又繼續叫着,似乎總也叫不夠一樣。
“撲哧。”一聲,邊上那小子又笑開了,指着白蔡蔡道:“毛毛,還說你姐不傻呢,瞧這傻樣。”
“滾。”毛毛顯然也瞧出自家姐姐還是不對,本來高興的勁頭又憋了下去,這回聽那小子這麼一說,更是氣惱,轉過身,用勁的推了那小子一把,那小子顯然沒想到毛毛說翻臉就翻臉,一個沒注意,一屁股就坐在地上,立時也氣紅了臉。
一骨碌的爬了起來,用勁的拍着褲子上灰,一臉惡狠狠的衝着毛毛道:“你姐就是傻子,以後就跟鎮尾的瘋女人一樣。”
“你才瘋女人,你才瘋女人……”聽到那小子這麼咒自己姐姐,毛毛跟炸了毛的貓似的,跳着腳,疊聲的罵,伸着兩條小胳膊推攘着那小子。
那小子這回兒有了防備,再加上他十歲大小的身坯,又哪裡是七八歲的毛毛能比的,反而一把把毛毛給推在了地上,嘴裡反擊的罵着:“你姐就是瘋女人,你姐就是瘋女人。”
“不許你說,不許你說。”毛毛這回徹底的炸了,站起來,不顧一切的撲上去,跟那小子扭打在一起。
“你這小子,我看你姐沒瘋,你先瘋了。”那傢伙叫毛毛糾纏的有些狼狽,便用勁將毛毛推開,氣急敗壞的吼着。
毛毛連退了幾步,腳後跟又踢着塊石頭,最後一個倒栽蔥,摔進了一邊的塘裡,水花四濺。
白蔡蔡半邊衣服都叫水花給濺的溼透,那冰冷的水讓白蔡蔡清醒過來,眼見着毛毛落水,過去曾經的記憶涌進了她的腦海,是了,就是這次,這個暑假,她失去了這個弟弟。
而正因這個弟弟的失去,老媽怪自家奶奶沒照顧好毛毛,結果兩人一爭執,奶奶中風了,沒兩年就走了,奶奶走後,老爸和老媽感情徹底的破裂,最後只有離婚一途。
想到這裡,白蔡蔡什麼也不顧的跳進了塘裡,不管一切是夢還是幻,總之,她不能再讓悲劇重演。
“毛毛,你可千萬不能有事啊。”白蔡蔡在心裡吶喊,紮了幾個猛子,終於抓到了沉下去的毛毛,白蔡蔡揪着毛毛的領子,拖着他往上游。
在水裡,因爲有水的浮力,白蔡蔡還能掙的往上來,可出了水面,以如今白蔡蔡十一歲的身體,想把毛毛弄出上岸,那絕對是一項艱鉅的工程。
“高飛,你還愣着幹什麼,還不來幫忙。”白蔡蔡摸去臉上的手,衝着正站在岸邊,傻愣愣,一臉蒼白的小子吼,這小子白蔡蔡認識的,正是村裡高家的小子,高飛。
“哦。”高飛這纔回過神來,自己闖了這麼大的禍,那心早亂成一團,這時,聽白蔡蔡的話,卻團團轉的不知怎麼纔好,最後嘣了一句:“堅持住,我去叫人。”
“堅持你妹啊。”白蔡蔡不由的爆了粗話,實在是這個身體的力量太小了,而水裡的毛毛太重了。
“來,抓住。”這時,一陣帶着特別口音的話傳來,隨後一根竹杆伸到白蔡蔡面前。白蔡蔡趕緊抓住,隨後卻覺得整個人,連帶着毛毛,一起從水裡飛出,落到岸,一陣踉蹌,好在被人一把扶住纔沒有跌倒。
“你個小丫頭,幸好婆婆路過,剛纔可兇險,弄不好你和你弟弟都沒命,以後,可不能到塘邊玩。”說完的是一個滿臉皺紋,一頭銀髮的老婆婆。
對於眼前這個婆婆,白蔡蔡記憶深刻,因爲她在這個寶嶺鎮是一個傳奇,以前她聽故事似的聽她老爸說過,這位婆婆據說生於宣統年間,早年曾是青幫的一位大佬,幾經沉浮,便在寶嶺鎮安家,去逝的時候足足百歲高齡,當時全鎮人都爲她送葬,規模是空前的,大家都說了,給這麼大歲數的老人家送葬可以沾福氣。
“謝謝胡婆婆。”白蔡蔡感謝道,隨後抱着毛毛,又是壓水,又是掐人中,最後連人工呼吸都用上了,好一會兒,毛毛吐出了一肚子的水,哇的一聲大哭了起來。
“好了,毛毛,沒事了。”白蔡蔡拍着他的背。
“好了,好了,男子漢,可不興掉馬尿,想當年,我們青幫的那些小子,那都是流血不流淚的。”一邊的胡婆婆也安慰道,皺巴巴的巴掌拍着毛毛的腦袋,順便回憶一下往昔榮光。不過,她眼睛卻一臉好奇的看着白蔡蔡,看得白蔡蔡的心有些毛毛的。
都說人老成精,難不成,她看出自己是重生的了,白蔡蔡想着。
“兩小傢伙快回家換衣服吧,這天雖然是熱天,可這塘水冰冷着呢,小心傷風。”胡婆婆嘟喃道。
這時,一陣風過,白蔡蔡阿嚏,阿嚏的打了幾個噴涕,隨後,毛毛也拉着打,還真要受涼了,白蔡蔡連忙牽着毛毛往家跑。
一進家門,正在餵豬食的奶奶嚇了一跳:“蔡蔡,毛毛,你們這是怎麼?”奶奶看着全身溼淋淋的姐弟,才站在那裡一會兒,地上就深深的兩團水窪。
“我掉塘裡了,是姐姐救了我。”毛毛扁着嘴道。
奶奶一聽這姐弟倆掉塘裡,臉兒都嚇白了,拉着姐弟倆看了又看。
“奶奶沒事,我帶弟弟進去換衣服,要不然,要感冒的。”白蔡蔡安慰奶奶道,一邊毛毛更是可勁的打着噴嚏。
“對對,瞧我都老糊塗了。”奶奶說着,便一手牽着一個進了屋,找出衣服就要幫兩人換。
“奶奶,我自己換。”白蔡蔡道,二十七歲的成熟心理,可不好意思讓奶奶幫着換衣服。
“奶奶,我也自己換。”一邊的毛毛賊兮兮的抓着衣服跑進了裡屋,一副不好意思的表情,小模樣兒,引人發嚎。
白蔡蔡看着他那賊樣,不由的就笑了,這小子活着,真好。
換好衣服出來,白蔡蔡看見奶奶坐在門邊的小竹椅上,不由的走到奶奶身邊,蹲下身子,兩手很自然的幫奶奶錘着腿,想着前世,毛毛淹死後,媽媽心痛之下,心緒麻亂,在一次失控後跟白奶奶吵架,怪白奶奶沒照顧好弟弟,說不該讓毛毛暑假的時候去玩。
而毛毛的死同樣讓奶奶痛不欲生,再加上奶奶心裡也十分的愧疚,雙重壓力之下,奶奶受不了了,結果血衝腦,中風了,拖了兩年就走了。
而今,弟弟沒事,想來奶奶的悲劇也不會發生了,不過,白蔡蔡想着,有空的時候,還是要讓奶奶去醫院檢查一下,因爲,中風後,家人才知道,奶奶有高血壓,而之前,大家都不知道。
“丫頭,你好了?”白奶奶這時卻一臉高興的摸着白蔡蔡的頭,前幾天,白蔡蔡摔下樓梯,人都傻傻的,可把她嚇壞了。
“奶奶,好了,毛毛一落水,我一嚇,就正常了。”白蔡蔡順着白奶奶的口氣道。
“果然是要用偏門的,去年,村裡張家的小子壯壯衆牆上摔下來,摔着了後腦勺,人也傻了,後來叫鎮上的師公在後腦勺上拍了一磚,就好了。”白奶奶嘀咕的道。
白蔡蔡一聽愣了,想起毛毛之前說過的,奶奶準備請師爺給自己壓驚的,不由的一陣後怕,真要把那師公找來,拍那麼一記,自己說不準就真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