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添一撞進門去,那人立刻縱身追了進去。
一進屋,戴添一已經在一張靠牆的桌子前站定了身體,他已經吐了一口血,但心肺裡仍然是火辣辣地痛,顯然對方那一捶讓他受傷不輕。
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來人。
來人眼睛也死死盯住他,他剛纔打死曾浩天的情景,也讓這人不敢輕視他。兩人的眼光在空中一碰之後,來人突然低哼一聲,就發動起來!猛然向前一竄步,左手反手鷹捉,直抓戴添一的面門,右手已經抱在懷裡,只待左手抓下去,就會鑽拳擊向戴添一的下頜。當然,抓下去的鷹捉手在鑽拳之後,肯定會有一個崩拳。
戴添一雙手就往上一提,欲要出熊抱膀的守勢。但他身體剛有個裹勢時,心肺一受刺激,忍不住逆血上涌,他的右手抱膀剛到頜下,一口血就從口中涌了出來,一張嘴就吐到了右手心裡,血漬沾滿了右手,也塗滿了無名指上戴的那枚老太爺送給他的戒指。
戴添一似乎聽到有人在房間裡冷冷地哼了一聲,隨着這一聲哼,他突然有一種奇怪的感覺,感覺時間似乎變慢了起來。對方那勢若奔馬的一拳,在他的眼睛裡如同慢動作一般,緩緩擊來。而房間裡迅速地暗了下來,那慢慢擊來一拳的身影,就慢慢地溶解到暗淡中,消失在眼前,似乎整個周圍的光線都一下子被什麼吸收了一般,以眼睛可見的速度就暗了去,然後就什麼都看不見了。
他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在這一瞬間似乎變得空空如也,軀體四肢都突然失去了感覺。
然後他就沒了意識。
這個時候,院子外面的光線也一下子暗了起來,鍾九目瞪口呆地看着院子裡的燈發出的光線,好像給什麼吞噬掉一般暗了下去。他明顯感覺到,這不僅僅是黑夜的那種感覺,而是一種光線完全不存在的感覺。
身體周圍一下子就冷了起來,似乎連溫度都沒有了。
他聽到了喧囂中傳來的謝思的半聲驚呼,接着聲音一下子就消失了,耳朵什麼都聽不見了,那些打鬥的喧囂和謝思的驚叫,似乎根本就沒存在過。連周圍的空氣都一下子變得稀薄起來,他感覺到一陣窒息的感覺,憋得他眼前一陣發黑。
這情形持續了似乎一分鐘,甚至更長,但又好像很短,反正他感覺在那一瞬間,他失去了對時間的感覺。
接下來之後,有一種奇怪的感覺,感覺光線好像從院子外慢慢地流過來的感覺,空氣也漸漸充盈起來,他終於恢復了呼吸。他看到院子裡的人包括自己,身體似乎都固定在剛纔變黑的那一瞬間的姿態,隨着光線照亮的地方,那些人接着動了起來,但開始很慢,最後才正常起來,給人一種感覺,好像是速度慢慢加起來的那種樣子。
動作速度一正常,人們就停止了自己的動作,個個臉上帶着一種驚惶的神情,都不知道剛纔發生了什麼事情。
鍾九最先反應過來,他一步跨到廈房門前,往裡看去。
他給房間裡的導相驚呆了,他分明看見,光線正從房子外面以一種肉眼可以看見的速度,緩緩地向房間裡移動,而光線的中間,他感覺黑暗的地方,明明只有不到房間大的一個空間,但他卻感覺那裡面很廣大。
隨着光線的進入,一個人的影子就顯出來。
正是那個擅長形意的武功高手,他的身體如黑暗中給光線慢慢照上的雕像一樣,一點點顯現出來,而光線沒照到的地方,則好像溶入那個黝黑而廣大的空間裡。當那個的身體終於完滿地顯示出來時,那人才開始動了起來,分明是在向前打出一個鑽拳的樣子,他擊向的地方,正是那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慢慢地變小的空間。
一切都恢復了原來的樣子,那個人的鑽拳也終於使完全,卻擊在了什麼地不存在的空裡。
那人拳頭走空時,就定定地站在了那裡,半晌,回過頭來,看着同樣目瞪口呆的鐘九,澀聲道:“你看到了什麼?”
鍾九搖搖頭,他自己也說不上來他看到了什麼。
他似乎看到了,又似乎沒看到,一切如夢中一般。不!夢中也沒有過的感覺。
“我師弟呢?”鍾九也開了口,聲音不像他自己的聲音,有些奇怪的顫音,像是金屬裡發出的聲音。
“他消失了,就消失在剛纔那個黑洞裡……”那人的臉上仍然帶着震驚的神情道。
鍾九沒說話,他相信了他的話,因爲他進來時,分明看到了那個奇怪的空間。
不,準確地說,應該是黑洞,他雖然什麼都看不見,但本能地感覺到那個黑洞裡面非常地廣大,他不知道爲什麼自己會有這樣的感覺,但就是有這樣的感覺。
“添一呢?”身後傳來一聲怯怯的問候,一樣的金屬質感,但鍾九卻能判斷出那是謝思的聲音。他回過頭來,果然是謝思,小臉霎白地站在那裡,眼神中驚疑不定。
“他消失了!”說話的是那個形意高手。
“消失了?怎麼可能?你把他怎麼了?”謝思尖叫起來,對戴添一的擔心讓她忘記了對眼前人的恐懼。
“他就在我眼前消失了……”那個人聲音澀澀地,並沒有因謝思的不禮貌而發怒。
謝思的眼睛不由地看向了鍾九。
鍾九點點頭:“他真的消失了!”聲音一樣的苦澀,但卻不容置疑。
外面正在打鬥的青皮混子們都停了下來,人人心中惶惶,人類本能的對未知恐懼,和人類本能的對同類的親近感,讓他們忘記了彼此的立場,站到了一起。
“走,先離開這裡!”那個人先一揮手,指揮着自己帶來的人。
“可是曾哥……”一個先恢復意識的小弟開口道。
“帶他的屍體走!”形意高手的口氣不容置疑。
“鍾哥!”一旁的樑誇子開了口,二狗子命喪在對方手裡,仇還沒報。
“讓他們走!”鍾九頭也不回地揮揮手,眼睛卻盯着剛纔那個黑洞消失的地方。
一切還是老樣子,這世界從不因爲失去某人而改變什麼。
感覺到改變的,只有親人。
西安交大再也沒有了戴添一的身影,戴添一同學失蹤了,公安局已經出具了失蹤人口的證明。每天下午雷打不動地出現在學校圖書館那張桌子前的戴添一再也不會出現了,出現的只有瘦俏了一圈的謝思,她每天下午沒課的時候,都會坐在戴添一經常坐的那張桌子前發呆,時不時就怔怔地流下淚來。
同學們是善良的,漸漸地,那張桌子就空了下來,做爲一種懷念。
醫院裡,躺着身受重傷的鐘九,他被那個形意高手的崩拳擊中了心窩,雖然當時靠着一股子氣勁,撐着沒有倒下,但隨後傷勢就發做了起來,稍有動作,就喘成一團,他被那一拳徹底打廢了,壯壯的一個漢子,再也鼓不出勁來了。
因爲聚衆鬥毆死了數人,等待他的將是十幾年的牢獄生活。
不過,鑑於他是在自己家裡被襲擊,加上身體確實已經廢了,戴老太爺又託了一些關係,於是就監外取保了。
孔翰林爲曾浩天舉行了一個小型的葬禮,然後就讓人將他的骨灰悄悄地送回了老家。據說給曾浩天家裡的安家費超過了六位數,但曾浩天的母親抱着兒子的骨灰盒仍然哭得死去活來,狠狠地捶打着自己的丈夫,罵他不該讓兒子習武。
柳育彤離開了田凱,儘管她愛他,但她感覺自己對不起謝思。她恨自己爲什麼當時要委屈自己,委曲謝思,連帶着委曲了戴添一。
田凱倒是無所謂,沒了柳育彤,很快他身邊又出現一個不輸於柳育彤的美女。反正只要田爸爸有錢,田凱就不缺漂亮馬子。
不過,那天晚上發生的異相倒是引起了社科院的注意,形形色色的專家,各種各樣的先進設備都被運到了鍾九的家裡,監測着他家裡的一絲一毫的變化。當時在場的所有人,都被不至一個專家提問過。
然後一些國外的專家學者也來到了這裡,調查討論分析猜想着當時發生在這裡的事情,但終於沒有任何結果。
沒有人知道那天出現的到底是什麼,也沒有人知道戴添一到底去了那裡。
一切都成了一個解不開的迷,這個迷被列在了世界未解之迷裡面,引來了形形色色的猜測。
隨着時間的推移,這件事漸漸地就給人們忘記到腦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