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大軍退回草原深處,在河流旁紮營休軍
夜半,多狸仰望空中明月,心中竟也生出一絲茫然。這一戰,她放棄了所有計謀,堂堂正正地實力碾壓,並且利用了神策軍和無定軍之間的矛盾,期在必勝。
但最緊要關頭九六,龍吼巨炮的震天一吼,擊碎了多狸到手的勝利!那吼聲仍迴響在多狸的耳畔。
“大巫,你在這裡。”
多狸見是託婭,臉色柔和幾分:“我出來散散心。”
託婭安慰多狸:“大巫,我們實力仍在,敵軍會因爲勝利而矛盾擴大,這次只是意外,我們被墨門的新式武器嚇住了……”
墨門的武器!這個詞,觸動了多狸的敏感神經,她忽然冷笑起來:“我知道該找誰負責了!”
“木恩!還有鬼不收!”託婭也狠狠地說。
“我們付出了足夠的代價,但卻連一點巨炮的消息都不知道,木恩難辭其咎!我要逼木恩爲我們取得龍吼巨炮!”
就在這時,一名士兵忽然來報:“鬼不收木恩求見。”
託婭一愣,看向多狸,多狸冷哼道:“來的正是時候,讓他進來!”
帳簾撩起,木恩微胖的身軀滾了進來,有些費勁地給多狸行禮,臉上仍舊是一貫的似笑非笑。多狸冷臉看着他:“木大商人,這次你記得要先求見了?”
木恩笑眯眯地拱手道:“多狸大巫,託婭首領。”他並未對多狸的揶揄作出迴應,這倒讓多狸二人有些許吃驚。
多狸面對木恩,總有種使不上力的感覺,索性單刀直入:“墨門擁有龍吼巨炮一事,你爲何只字不提?”
木恩一聽,當即,道:“大巫,你這就是在錯怪木某人了,龍吼巨炮是墨門最新研製的器械,也是最高機密,木某人無從得知,我也是在神狸敗退之後,才知道墨門擁有了此等武器。”
多狸擡手,示意木恩不必再說:“我不需要理由!我要更多的墨門兵器,其中包括龍吼巨炮,無論你用什麼法子,一定要將它送到神狸手中!”
一向神通廣大的木恩,此時也滿臉爲難,但多狸態度堅決,因此,他也只能同意:“此事,木某一定盡力而爲。其實木某這次前來,乃是送一件大禮給多狸首領的。”
“大禮?”多狸看了木恩一眼,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對於鬼不收她素無好感,其主動送禮上門更是疑點重重。這禮物越貴重,自己越是要加小心。
“這禮物乃是與哈梵聖巫有關,請看。”
說話間木恩從袖中拿出一個木盒,呈給多狸:“大巫,這是我自西曜尋來的神藥,保證哈梵聖巫藥到病除。”
多狸看了一眼託婭,託婭接過木恩手中的木盒,轉呈到多狸手中。多狸打開木盒,裡頭躺着一朵形似枯死的蓮花的物體。
多狸細細端詳着,問:“這是什麼?你從何得來?可曾試用過?”
“神藥無名,可生死人肉白骨,小人多方輾轉求來。這東西所得不易,又哪裡敢隨便試驗。”
多狸撫着木盒,若能治好哈梵,她不得不心動,可對木恩這人,多狸始終心懷戒備:“阿爹的病,所有巫醫都束手無策,我怎能相信這來歷不明的一味藥材?萬一不對症,甚至出了岔子,誰來負責?”
“小人身在神狸軍中,生死懸於大巫之手,又怎敢欺瞞?”木恩一臉討好的笑容:“大巫也是明理之人,應該知道這種事全看本心,就算小人說破了嘴皮子,該不信還是不信。多費脣舌毫無用處。”
多狸思忖片刻,冷聲道:“話雖不錯,但是也需要防範萬一,你可敢與我立血誓?”
丑時,茫茫草原之上,月明本是高懸於空。一陣陰風吹過荒草叢生的河岸,天空霎時陰雲密佈。烏雲遮月,河岸登時無光。黑暗之中,一聲女聲高聲道:“點火!”
言罷,數十座連成一個圓圈的篝火接連被燃起。火圍成的圈中,有三人,多狸着聖袍,手上纏着冰血鏈,鎖鏈閃着寒光。託婭手按刀柄,站在多狸身側。倆人隱隱對木恩形成一個夾角。
篝火外,站在一衆龍衛。
有一陣陰風吹過,篝火的火苗輕輕搖晃,復而燃得更旺。多狸長手往前一伸,鎖鏈自她手中而出,將木恩的左臂和上半身捆綁。她雙脣輕起,微動數下,藤蔓破地而出,纏繞住木恩的兩支腳踝。
木恩神色不變,反倒是賠笑道:“大巫,這是爲何?木某人既然已經答應,斷不會臨陣脫逃。”
多狸淡淡地道:“我是以防你一會兒身不由已,胡亂掙扎,影響了法術。”
多狸伸出右手,託婭將一根半支手臂長、一根拇指粗細的樹枝放在這支手上。多狸握住樹枝,走近木恩,道:“擡起右臂。”
木恩包裹右臂的錦衣衣袖已經之前已經被小刀劃破,撕扯之後,如今露出光裸的皮膚,曾經那道被冰血鏈造成的傷口依舊存在,只是包括多狸在內都不知道,那傷口已是木恩自己用法術造成。
多狸握住樹枝,口中唸唸有詞,樹枝的尖端向前伸長,直至纏繞住木恩的整支右臂。多狸口中所念咒語未停,纏繞在木恩右臂的樹枝越纏越緊,皮膚漸呈烏紫色,指尖充血。
然而木恩仍然面不改色,好像這隻手臂並非長在他身上那般。
忽然,木恩眉心一蹙。
樹枝上生出了細小的刺,扎進了木恩的皮膚,且越扎越深。
此時,託婭雙手託着一個銅杯走上前,多狸接過銅杯,將其置於樹幹的末端。
深入皮肉的尖刺吸走木恩的鮮血,再從樹幹的末端滴入銅杯之中。銅杯之中鮮血過半之時,扎入木恩手臂之中的尖刺消失,杯中的鮮血劇烈的晃動打旋,直至杯中升起一道血柱,柱子又化作一條小龍,血誓方纔在木恩和多狸之間締結。
纏繞在木恩右臂的樹幹頓時乾枯,斷成數截掉落在地上,而右臂上密密麻麻的小血洞一起往外滲血。
多狸將酒杯交予託婭,杯中血液迅速乾涸並無異常,顯然血誓完成的非常好,倆人相視而笑。卻均未留意到木恩的身後,一道狼影閃現,稍縱即逝。
“血誓可以映照人心,你沒有欺騙我們,神狸也不會虧待你。”多狸道:“你想要多少錢只管開口,只要這藥有用,我會給你想象不到的巨大財富。”
木恩笑道:“這且不急。反正大巫還想要龍吼巨炮,自然不會在錢財上爲難我們。其實對我們鬼不收來說,財貨固然要緊,但是更重要的還是復仇。”
“我明白,燕國欠你們的債,我會代你們討還。儘管放心吧!現在你隨我去見阿爹,如果你的藥管用,會得到阿爹賜福,從此草原之上任你往來,哪怕是最兇猛的狼羣,都不敢近你半步。”
“如此,求之不得。”
大帳內,哈梵如今已經無力起身,躺在榻上等死。過度的巫術透支,以及當年用盤羊拐恢復法力所導致的反噬一起發作,饒是他一身所學草原武雙,如今卻也難以迴天。
多狸掀動帳篷走入,小跑着來到哈梵的面前單膝跪地,雙眼露出隱隱的淚光:“阿爹!我回來了!”
哈梵伸出顫抖的雙手,攙扶起多狸:“回來就好!回來就好!”他的眼神中透露出無盡的想念。
多狸看着父親那憔悴模樣悲從中來眼眶含淚。
哈梵努力笑了兩聲:“哭什麼。我還得看着你拿下南曜,復興天命呢!一個哭鼻子的大巫,是沒法讓族人信服的,擦乾眼淚,別讓外人看到。”
“嗯!”多狸用力在臉上擦了一把:“女兒這次回來,就給父親帶來了好消息。”
哈梵吃力的睜着雙眼:“哦?我的女兒,有什麼好消息要告訴我啊。”
多狸湊到父親的耳邊:“是木恩!他跟我說找到了一種藥,可以治好父親的病。”
哈梵挑了一下眉毛,原本昏花的雙眼,陡然間閃過一絲精光:“他?那可不是什麼善男信女!”
多狸道:“父親放心,我已經給木恩下了血誓,他不敢在此事上對我耍花樣。而且那藥女兒已經用巫術測試過,雖不知姓名,但其中確實蘊藏着無盡生機,理應有枯木逢春的奇效。這一點他並沒有說謊。”
哈梵這才釋然:“女兒你天性與萬物生靈親近,既然你能感覺到其中生機,就不會有錯。把那藥拿來,我試試看。”
多狸將木匣子打開,取出枯蓮放到哈梵手中。
哈梵端詳着蓮花,喃喃自語:“表面枯死,內中卻藏有生機無限,枯榮一念之間……這朵蓮花果然有些名堂。”
只見蓮花在他手上化作一道紫色光芒,旋即消失不見。哈梵面色瞬間潮紅,好似要滴出血來一樣,整個人開始微微顫抖,脖子上青筋爆出,樣子極其痛苦。突然之間,哈梵猛的張開眼睛,發出一聲低沉的嘶吼,跟着口中吐出一道黑氣。
隨後他慢慢站起身來,這次臉上再無半點病態。他伸出雙手不斷的正反翻動觀察着,之後開心的仰天大笑:“哈哈哈,神藥!果然是神藥!我哈梵又回來了!”
他伸出雙臂,擁抱着還有些乍驚乍喜的多狸:“女兒,你瞧,我又能這麼用力地抱着你了!來隨爲父出去走走,先去打發了木恩,再去看看各部頭人。這段時間我不能理事,有些人便有了別樣心思,這回也讓他們明白明白,這個草原還是我們說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