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吼!”楊陌看着面前並不真實的建築,頓時激動起來,用力的抽了馬兒一鞭子“駕”,超越楊烈,朝城牆狂奔去。
楊烈在他身後看着興奮的養子,搖頭微笑不語。
他九六本來不想帶楊陌到這裡,但是挨不住楊陌的苦苦央求,最後也只能點頭。
無情未必真豪傑,憐子誰道不英雄?楊烈並不是一個古板無趣之人,也不會把子弟管成老實木訥的木頭疙瘩。在他看來,在不作惡的前提下,少年人就該有少年的樣子,調皮搗蛋飛揚跳脫都非常正常無可指摘。因此楊陌想要開眼界見世面,他也一諾無辭任其按自己心氣行事。
一進城,楊陌的眼睛就感覺不夠用了。畢竟作爲大燕國都的天京城比起軍事要塞性質的雲中城繁華太多!
天京城以御街爲中心,盡頭可見皇宮高大的黃牆。御街兩邊屋宇鱗次櫛比,有茶坊、酒店、腳店、肉鋪、香料店……商店中有綾羅綢段、珠寶香料、香火燈馬,各個行業遍地開花。一些大型商鋪門口還扎着綵樓,招攬生意。
街市行人,摩肩接踵,川流不息。有做生意的商賈,有看街景的士紳,有騎馬的官員,有叫賣的小販,有乘坐轎子的大家眷屬,有身負揹簍的行腳僧人,有問路的外鄉遊客,有聽說書的街巷小兒,有在酒樓中狂飲的豪門弟子,有城邊行乞的殘疾老人等。男女老少、士農工商、三教九流、無所不備。
馬車、轎子、騾車,大牲畜等等,和行人一起在街上穿行,卻又井井有條。
楊陌的眼睛閃着亮光,環視四周,新奇不已。
“爹,這天京城真熱鬧!”楊陌興奮地手舞足蹈。
楊烈置之一笑:“楊陌,你可知這燕國與咱們天京城的淵源?”
“我最喜歡聽故事了,快講給我聽聽。”楊陌手中抄起街邊的一串糖葫蘆,甩下幾枚銅錢,吃了一口就開始叫好。
楊烈緩緩道來:“實際上,燕國太祖本是我們墨門中人,當初更是二十四節氣小隊的一名隊長,是當年最傑出的武者。”
“是冬至小隊吧?”冰糖黏了楊陌一嘴,他含含糊糊地追問。
“是啊,墨門武者,冬至最強!當年,燕太祖被墨門派往淮泗一帶組織義軍反抗當時的草原天命家族,他組織義軍,連戰連捷,很快就成爲南曜大陸反抗力量的傑出領袖。隨後他趁機組織反攻,沿途招兵買馬,冬至隊長的身份不足以招募大軍是以放棄不用,自任主帥,後來順理成章的被擁立稱帝。”
楊陌聽後一甩自己手中吃完的竹籤:“那…燕太祖豈不是拋棄墨門於不顧之地?”
“燕太祖驅除韃虜,光復南曜大陸,是不世之功。之後他在北疆劃地給”墨門”建立雲中城,從此永爲墨門本據。做爲代價,墨門也要從此爲南曜大陸鎮守北疆,並在燕國危難之際出手相助。”
楊烈加重語氣:“這並不是交易!我們墨門理念兼愛非攻,並不爭權術和利益。我們墨門武者的使命,就是守護這方平民百姓的生活。”
“嗯嗯嗯。”楊陌口不應心,眼睛卻早已飄了,東瞅一眼西瞅一眼,對於街市上新鮮事物的出現,楊陌看的目不暇接。
楊烈微笑道:“隨我去無定軍校場一趟,魚大帥找爹有事商議,你在外面等不要惹禍。”
“放心吧,孩兒心裡有數。”
無定軍的駐地主要在城外,還有三千人駐天水塞,城內則有個小校場也是無定軍物業。
一走進校場就發現這裡頗有些荒廢氣象,固然士兵用心操練,可是兵器頗多破損,箭靶也不成個樣子,一看就是受限於經費久不更替,比起墨門的校場還頗有不如。
楊陌少年心性喜好熱鬧,如果這裡的器械鮮亮他可能也要耍弄一番,可是如今看着這些破舊之物自己就沒了興頭。不但不肯擺弄刀槍,就連看別人擺弄也沒興趣。只好在校場邊緣逛來逛去。
正在這時,一陣爭吵聲傳來,楊陌正在無聊的時候,自然對這種爭吵產生興趣。順着聲音看過去,只見一羣衣甲鮮亮的軍士正要進入校場,和守衛校場的無定軍士兵爭吵不休。
對方自然也是大燕軍伍,可是身上的戰襖、鎧甲簇新,和他們相比無定軍這些士兵簡直就是叫花子。楊陌心裡納悶,悄悄向那邊移動身形,準備探聽對方的身份和來歷。
離得近了些便聽到雙方的爭吵內容。
“這校場乃是無定軍的,你們神策軍自己有校場,爲何要用我們的?”
“眼看要打仗了,我們神策軍要加強操練,原先那塊校場不夠用。這麼塊地方與其荒着,不如讓我們用來操演。”
“誰告訴你荒着?這裡是我們練兵的地方!”
“你們練兵和荒着有區別麼?看看你們的德行,一個個面黃肌瘦的,穿的破破爛爛好像是乞丐。就你們這些拿刀的乞丐能打仗麼?別說輸贏,就是讓神狸人看見,就要笑掉大牙!讓讓吧,別給我們大燕丟人了。打仗這事,還得我們神策軍來!”
無定軍守衛大怒呵斥:“你們說得是混賬話!自大燕立國以來,我們無定軍守衛北疆,立下多少功勞,你們怎敢隨意詆譭!”
神策軍領頭軍官訕笑:“呵!我就看不起你們無定軍這點,有事沒事兒就拿祖宗說事兒,當年?當年那是沒有我們神策軍,否則還有你們啥事兒?總不能因爲祖宗威風,就說自己厲害吧?”
楊陌自然知道神策軍的事,心中對於這些人的跋扈已經頗爲不喜。這時神策軍官又從身後拿出一把嶄新的疾風連弩,這是墨門研發的近戰手弩,威力在當初的三連發連弩之上。但是造價昂貴,之有神策軍才能給中級軍官配備。當日楊陌如果帶了這個,和多狸交手就多了幾分把握。
神策軍官趾高氣昂地把弩高高舉起:“這個叫疾風連弩!三十步內可連射十矢,力透重甲!怎麼着沒見過吧?你們的弩弓都多少年沒換過了,鬆鬆垮垮的,射出去也殺不了人。練兵?練來練去,也無非就是送死!趕緊把校場讓出來,別佔着茅坑不拉屎了。”
“哼,一場戰役的勝負不在於武器的好壞,重要的是手持武器之人。”無定老軍怒道:“是騾子是馬拉出來遛遛,光說不練什麼用都沒有。弩弓厲害人不行,小心到時候把自己的好東西都便宜給了對頭!”
神策軍官輕哼一聲“行啊!我讓你死個心服口服。比就比!我就不信了,我們的傢伙還贏不了你們的破爛?”
無定軍怨氣深重,此時得知比武也來了精神,希望借這個機會折對頭人的面子,因此表現很是踊躍。
他們拿不出疾風連弩這種兵器,就只能用普通手弩。神策軍那邊則是三五人圍繞在將領身邊,又是揉肩又是捶背,疾風連弩就靜靜被放置在一旁。楊陌見沒人注意自己,故作慌張快步從旁邊走過,一股風吹來,那支疾風連弩微微晃了一下。
神策軍將領朝手心吹了口氣,準備好好給無定老軍上一課。兩人做好發射的準備,三十步遠外的臺子上,擺放了一顆蘋果。
無定軍中,一個四十開外的中年漢子舉着手弩站定,凝神瞄準準備發射。就在將發未發之時,那名神策軍軍官忽然吹了聲呼哨,與此同時弩箭已經射出。
一聲悶響,弩箭徵中蘋果,把蘋果射得粉碎。
神策軍軍官沒想到竟會如此,臉上頓時現出怒氣。那名中年人朝他看了一眼,以長輩教訓晚輩的口氣道:“沙場上金鼓大作人喊馬嘶,箭矢飛石更是滿天飛。除此以外,神狸的巫師還會施放巫術,飛沙走石甚至猛獸妖怪都可能出現。如果一聲口哨就能亂你的心,你還是別上陣了,免得害人害己。”
“你……你倚老賣老!”神策軍軍官沒想到自己使詐無用,還捱了一頓訓斥,怒氣上涌滿面漲紅。他是莫崇山吸納進來的人,頗有些武藝但是不曾上過陣,自恃家財豪富又有官身,哪把軍中老卒放在眼裡,怒道:“瞎貓碰死耗子,有什麼了不起的?看我的!來人,找顆小點的果子!”
他手下換了個略小的蘋果放在那裡,這名軍官則悄悄向前走了兩步,距離蘋果更近了一些,隨後舉起疾風連弩,兩眼鎖定望山瞄準。隨着他扣動扳機,一聲破空聲起,短矢破空而出勢如奔雷,直直射到——離蘋果五步遠的樹上。幾個神策軍士兵連忙躲開生怕待會被誤傷,無定軍士兵則笑得前仰後合。
神策軍將領頓時臉上一紅,不管不顧起來,刷刷連發,將連弩機匣裡裝好的弩矢全都射了出去。誰知這樣更糟,連發的準度比單發差多了,到處亂飛,就是射不中那蘋果。他臉色鐵青四下觀看,忽然發現楊陌,指着楊陌道:“你!你過來!剛纔你從我的弩弓旁邊走過去是不是?過來!你爲什麼沒穿戰襖?軍人必須穿號褂戰襖,否則就得吃軍棍!如果你不是軍人,又來校場作什麼?把話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