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自從水王漓從中央大陸侵入索拉西亞,入駐醉花城以後,霏琳娜預見到形勢不妙,趁那魔王尚未抵達前派出了孔甲。
她的目的只有一個——搬救兵。思來想去,霏琳娜腦海中能與水王大軍抗衡的力量只有一個,那就是精靈族。而託法克米的福,精靈族某部的高級將領,她還真有稔熟的一位。
蘭斯洛特,無頭騎士軍團最高指揮官。
“走,孔甲,邊走邊說!”
孔甲帶着一支隊伍前腳剛從醉花城撤出來,後腳那裡就淪陷了。這小子屬於進無可進、退無可退,只得硬着頭皮前往蝕骨森林來尋霏琳娜口中的無頭騎士。
可惜,他到了這片林子幾個月以來,除了飛禽走獸、蛙蝶蜂蠅,連個鬼影子都沒見到。很多次,他都懷疑自己找錯了地方,可掏出霏琳娜親手交給他繡着地圖方向的絹帛比對後,不得不安營紮寨下來,等候救兵找上門來。
蘭斯洛特與霏琳娜雖然緣慳一面,但當時借兵給妮卡,讓妮卡扮演了“英雄救美”裡的英雄,可是應了騎士精神裡要給女士提供幫助這一點。霏琳娜其人,蘭斯洛特心知肚明。
可是,爲什麼斷頭騎士軍團和蘭斯洛特都消失了呢?
不僅孔甲丈二和尚,這回連周宇都摸不着頭腦了。門薩早就交代過,鬼騎一族向來古怪,百年來先後換了幾任領主。精靈草原上的事務,他們也是參與得極少,若是祈盼他們伸出援手那機會就更小了。
這一任領主蘭斯洛特,還是門薩、旃陀、菲斯佩斯和泰坦相識中,最好相處和說話的一位。
尋不到援手,就只有等。在蝕骨森林一等,就是大幾個月。期間,孔甲四下蒐羅尋覓,探得不少流民叛黨,皆是胸有溝壑之人。他們不堪忍受各城大主事的狐假虎威和霸凌虐待,一個個逃上梁山、落草爲寇。
弄了半天,他這支隊伍是以一個小隊爲班底,用綠林好漢補充血液的匪幫!
好你個孔甲,找人居然都能找成羅賓漢,也是個本事。周宇不得不朝他豎個大拇指,羞得孔甲老臉一紅。
蝕骨森林中,炊煙裊裊。
幾輛四輪摩托車整整齊齊碼放在那條小溪旁,曾經是妮卡與蘭斯洛特騎馬對決的地方,如今變成了孔甲馬賊的老巢。
“我說孔甲,你到這裡來以後,真的連個鬼影子都沒看到?”
“何止鬼影子,這林子裡連個人影子都沒有。我這些孩兒,還都是在旁邊的城池部落和要塞道路上撿拾來的。”
撿拾,別說的這麼好聽行不行,落草爲寇就是落草爲寇。不過也沒什麼,他自己也是草寇來的,在庫茲西亞是、在索拉西亞是,甚至在杜班西亞還當了大草寇頭子!周宇跟他碰了一杯,一飲而盡那來自醉花城的老酒,陳年往事攀上心頭。
兩人英雄惜英雄,雖然此前孔甲曾領命負責監視自己,但工作就是工作,周宇理解並支持。一個徇私情而不能正己任的屬下,不配做屬下,也得不到同行和對手的尊敬。更何況,大勢所趨、形勢所迫,官場上很多人喜歡放馬後炮,說早知道誰誰落馬當初就不抱這條大腿,不趟這灘渾水,不執行他的命令了。
說的輕巧,你當時在那個位子上,不聽令試試?立刻就給你扣個現行反抗上級指示精神的帽子,打入十八層地獄再踏上一萬隻老腳。
鬼騎部一定是發生了什麼要緊的事情,否則不可能連同蘭斯洛特在內傾巢出動,放棄棲身之所、置身事外。此時此刻,精靈各族就算不如臨大敵也如坐鍼氈,他們與人族脣齒相依、相濡以沫,脣亡齒寒、一衣帶水的道理哪裡會不清楚?
水王漓收拾完人族,統一了精靈草原以外的地方,下一刀肯定砍在精靈各族的脖子上,這一點用腳後跟都能想到。
“法克米,哦不,大人!之前的事情,孔甲重任在肩,還望您。。。”
孔甲雖然是個粗人,但身爲人臣的道理自是明白得通透。他與周宇雖然在比賽時是對手,賽後又是把酒言歡的哥們兒,但現在人家貴爲阿伊達,身份和地位連霏琳娜都要敬上三分,還直呼其名的確有些造次。
“孔甲兄,知道我爲什麼到現在還稱呼你一聲兄嗎?”
孔甲兀自幹了一杯酒,用袖子抹了一把嘴巴,雙眼猩紅地望着天上的月華,又無奈地看了一眼大都督。
“知道,您是念在舊情和與新王的情義上!”
“那不就結了?你都知道還說那些廢話幹什麼?來,喝酒!”
入夜的蝕骨森林,雖然還是陰風陣陣但卻少了七分邪魅。因爲沒有無頭騎士軍團,它便失去了來自地獄的標籤,變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馬匪山寨。
周宇睡不着,靠在一棵老樹根上仰望星空。這塊林中空地之上,四月如茭似玉,星光璀璨肆意。
蘭斯洛特去了哪裡,斷頭騎士軍團又發生了什麼?水王漓絕非易於之輩,他的爪牙和觸角絕對不應該僅僅侷限於那個從薛西斯層層堵截之下逃回中央大陸的特使。那麼,是不是早有一個巨大的陷阱張網已待,等待着自己跳進去呢?
想到這些,周宇背脊一陣發涼。自始至終,他都太過幸運了。幾乎是沒有受到任何挫折和阻撓,就來到這裡,取得了一次又一次的階段性勝利。
對於土王塚、水王漓和火王熾的小覷也許會害死自己,想到這裡周宇用力向樹身靠了靠,閉上眼睛考量着一幕幕場景、一個個歷史事件和打過交道的人,哪怕是無名小卒也不放過。
反思,是人類進步的最主要動力源之一。沒有反思,一切就都會響着暴戾、無序和畸形方向發展。前世的政工部門況且還時常組織回頭看工作,更何況在兩眼一抹黑的無主之地,要是再不時刻抓好這項工作,周宇怕他會得意忘形,直至忘了根和本。
歸根結底,他還是不瞭解蘭斯洛特的,甚至對於他是如何成爲無頭騎士軍團的指揮官一無所知。當然,這在此前兩人之交淺嘗輒止之時也無傷大雅,不過他所擔心的是,一旦涉及到利益分配和勢力劃分,真正能支持他、擁護他、追隨他的又有幾人、有幾部?
詹索是不可能投敵叛變的,若是他想那麼做,早在伊萊克城入主大主事之時就把所有人都賣了。如今,他意得志滿、故地重回,正是意氣風發之時,不可能不擁護統一大業。
薛西斯是長生軍的統帥,不僅在宗教上與雨神教水火不容,而且他骨子裡就是一個人王的性子,不會心甘情願屈尊水王漓的麾下,打死他他都得起義革命,也是不可多得的幫手之一。
孔甲都已經淪落到當響馬和鬍子了,看來是被水王漓逼到份兒上。加上身爲人臣、旗幟鮮明,肯定是鐵了心要拯救正主,也就是霏琳娜的。既然人家能救新王一次兩次,就不會半途而廢、始亂終棄。
門薩、蝶戀花兄弟、菲斯佩斯、旃陀和泰坦是帕楚雅的堅定執行者,他們有着祖上傳下來的正統思想做支撐,所以寧肯頂着斐莉那個老巫婆莫大的壓力也要衝擊奪城,那件事給了周宇充分的肯定和信心。其實說到底,驅除韃虜對他們也有好處,雖然大都督是以精靈之火作爲籌碼僱傭了這批僱傭軍。可誰說,花錢買來的就不是好東西了?
明碼標價的好處是,只要你掏得起錢,人家真是撅着屁股幹活嘛!大都督的心思在於,水王漓拿不出來比精靈之火更具有吸引力的籌碼。
至於蘭斯洛特和無頭騎士軍團則不太一樣,他們與其他精靈不一樣,不需要進食、不需要取暖更不需要火,這一點周宇是知道的。所以,基於這些條件來判斷,蘭斯洛特很有可能已經倒戈,現在正在對立面上。如果周宇猜測的不錯,這是一個極其危險和可怕的局面。
並不是他不想與圓桌騎士開戰,而是目前還沒有足夠有效的法子遏制這股力量。
周宇犯了一個大錯。這在前世曾經有過無數次經驗教訓,一旦你要用一個人、驅使一股力量,首先要有能限制他的手腕。正所謂教會徒弟、餓死師傅,如果沒有過硬的本事傍身,樹立過多的旗幟不是好事。更何況,對自己的底細蘭斯洛特知之甚多,他要是心甘情願受水王差遣,這仗可就有的打了。
不過,轉念一想,這些都是推測。即便真是如他所想,也沒有什麼可怕的,蒼鷹厲害不厲害?裂虎厲害不厲害?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烈火中重生的鳳凰纔是真鳳凰。本來就做好了準備啃水王這個硬骨頭,他就算多一個蘭斯洛特、多一個十個斷頭騎士軍團又有什麼兩樣?
仗得一場一場的打,臺階得一節一節地爬。
走到這一步,面對五王中的第一王,大都督篤定了要立威的戰略目標。解放索拉西亞,不僅是阿伊達肩上的重任,更是索蘭託的歷史使命。在其位謀其政,陰差陽錯讓他一崗雙責、業務隊伍一手抓,推是推不掉了。
退一萬步講,奴隸的飯碗不好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