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吧,薛西斯。我們建立攻守同盟如何?”
“怎個攻守同盟之法?”在前世裡,他率軍四處殺伐卻從未與人結盟過,那種高高在上的頤指氣使仍在。
“你想回去嗎?”
“不想。”薛西斯堅定回答道。這個答案十分出乎大都督的意料,把他的彎彎繞打亂了節奏。
“不想,你想一直待在無主之地?”周宇一陣錯愕。
“前世裡,阿契美尼德王朝的火焰燃遍了小亞細亞、愛琴海、尼羅河和高加索地區,跪地臣服的俘虜、不死軍團的怒吼和雄獅帝國的榮耀是早已厭倦了的。在地獄第九層痛苦煎熬了二十幾個世紀,我唯一還在信奉和堅持的就是瑣羅亞斯德。爲了阿胡拉·瑪茲達我可以奉獻自己的一切。”
好嘛,敢情這是另一位順治帝。可人家福臨老爺子是因爲摯愛董鄂妃薨逝,遂看破紅塵、遁入空門。你這不是,怎麼琢磨怎麼像人間道已經容不下了,爾現在要替天行道,做跨時代的十字軍。
“無所謂了,這樣子。我們籤個合同,也就是定個契約。契約,你懂吧?”
“契約,乃是人立言信之本。”
“既然你懂,就不用我多費口舌了。契約精神,你應該比我更重視。大體內容是,你我相伴相攜、榮辱與共,一起革命噢不,一起剿滅異教徒、弘揚瑣羅亞斯德。直到把光明照在索拉西亞每一寸土地上,放逐水王漓,迎接新時代。怎麼樣?”
“你、你真的願意隨我追隨瑣羅亞斯德?”薛西斯眼睛裡閃爍着精光,大都督是他來到無主之地後第一個承認他宗教信仰的人。
“呃,實際上、本來、其實嘛,可以啊!沒問題,我追隨瑣羅亞斯德,你就是我的教父。來吧,蕩·科利昂!”說着,周宇挪了一步,舉起薛西斯的一隻手臂,彎腰放在自己頭頂,虔誠地鞠了個躬。
雖然洗禮的姿勢十分蹩腳,雖然薛西斯無法猜透這些是否發自肺腑,還是僅僅是這一腦袋壞細胞小子的手腕。但是,內心深處那個叫做“信仰的孤獨”的野獸頭一次有了慌懼的感覺。
“怎麼樣,現在我們之間可以好好談談了吧?我的教父大人?”周宇總覺得自己是佔了便宜的,能夠做薛西斯的教子就是回去跟道邊兒修自行車的老大爺侃大山都有面兒得狠吶。再說了,有信仰是好事。信仰使人團結、向善、懂得什麼是底線。沒有信仰的民族和社會,是可怕的。因爲,他們平時就自相殘殺,發起瘋來更是連自己都不放過。
“我們之間很好,從沒發生過任何不愉快啊?”薛西斯雙手一攤,若無其事地扁了扁嘴。周宇翻了個白眼兒,我勒個去,你個老傢伙啊?翻臉比翻書還快,以後還真得防着你點兒,你們這些帝王做久了啊,站位太高沒有人情味兒,一兩句話不對滷子就把人往死裡neng。不行不行,還不如髮廊大姐實在呢。
“你看,老薛啊!我們在這兒,索拉西亞的中樞城市醉花城在這裡。”薛西斯順着他的手指認真地看着。
“要想跟水王漓大戰一場,拿下醉花城是先決條件。否則,我們在這茫茫草原和沼澤裡很容易腹背受敵,遭到圍毆。”
“嗯,這個我同意。”
“要想拿下醉花城,靠咱們外邊這些仨瓜倆棗不行吧?”大都督試探他。
“那自是不夠的。縱使建立正規的長生軍軍團,也至少需要一萬人。要平天下,怎麼也需三十萬雄獅。”薛西斯還真不誇張,他的名字在古波斯語中是戰士的意思,說起帶兵打仗、攻城略地,大都督遠遠不及。
“所以,我的意思是我們以聖戰的名義,解放更多的奴隸加入到反抗軍中來,纔能有與水王漓對抗的本錢。”
“解放?”
“對,就是皈依的意思。讓更多人來信奉瑣羅亞斯德,而不是什麼鬼雨神教。一天天陰冷陰冷的,還真有人信這鬼東西的。”
“可人們憑什麼轉變信仰呢?依我看來,這雨神教在索拉西亞可是根深蒂固、信徒衆多,要想皈依他們談何容易。”
“這好辦啊。咱們給他們一個希望。”
“什麼希望?”
“一個神的使者,解救蒼生於塗炭的使者。”
“哦?你是說?”兩人相視一笑。跟明白人打交道就是省時省力,周宇看他的表情更加堅信了一點:什麼宗教啊、崇拜啊、供奉啊,全是統治階級的手腕。
“是嘍,不是有現成的嘛!草原上最後一個薩米爾!”此時正在外面情人草草場裡如穿花蝴蝶一般翩翩起舞的妮卡突然打了個響亮的噴嚏。
“班布爾,全體集合,整隊出征。”大都督高喊一聲,帶好兵器防具和隨身糧食的奴隸兵早已把半人馬部洗劫了個乾淨,能帶走的全部裝箱打包,愣是裝滿了一百來個獨輪車。
“唉,咱們下一站去哪裡?”手裡捏着一對兒情人草的妮卡蹦蹦跳跳地過來,恬靜地問道。周宇還從來沒見過她如此乖巧的一面,吐了吐舌頭。
“哪裡?報仇去,先去會會那屍沼章魷!”大都督從後背拔出贖罪之劍,騎着一匹通體烏黑的高頭駿馬一馬當先走在隊伍前列。
“你、你不要命了嗎?”妮卡大喊,可那風一般的男子哪裡還聽得到。周圍橐橐之聲響徹雲霄。
“司令官大人、副指揮使大人,就是這裡了。我們那十幾個兄弟就折在這些泥沼之中。”瑪夏指着前面波瀾不驚的幾個水面,每個直徑有十來米。
“來,老薛,三個千夫長。咱們議一下。”妮卡一看這軍事會議沒有自己的份,悻悻地走開了。牽着她那匹純白的母馬,到旁邊兀自吃草去了。
“這樣、這樣,聽清楚了嗎?”
“聽清楚了!”
“好,行動!”
既然也是精靈草原上的一族,按照菲斯克爾的話它就一定懼怕人類之火。所以,此戰周宇採取的是誘敵而出、各個擊破的戰術。先由敢死隊在泥沼邊引誘章魷伸出觸角,然後用火攻對它實施大幅傷害,最後待它從地下徹底浮出以後,全力攻擊、一擊斃命。
“聽好了,班布爾。敢死隊挑一些身手靈巧的,避免無謂的傷亡。算了,我來帶隊吧。”說罷,周宇一把甩掉上衣,露出精壯的上身,提着贖罪之劍走在最前面。
“老薛,配合啊!”周宇回頭看了一眼薛西斯,伸手打了一個OK的手勢。
二十幾個赤着上身,手持火把的奴隸兵三個一組沿着水淖亦步亦趨地挪動着。他們各自用後背抵着後背,最大視角觀察着周遭的形勢。
“嚯、嚯、嚯!”看到沒有章魷的動靜,周宇擡手示意敢死隊進入第二階段,齊聲短促地吶喊,以圖引起水下那怪物的警覺。
果然,水淖地下開始冒出氣泡。先是小股然後變成巨大的氣泡,本就不大的水面劇烈翻滾着,甚至開始出現旋渦。
“兄弟們,看好了。要出來了。”周宇話音未落,四五條巨大觸鬚從水中彈射而出,足有五六米高。這些長滿吸盤的黑褐色觸角在空中左右搖擺、劇烈抖動,好像隨時都會拍下來把衆人捲走吞噬。
“卡茲克,放箭!放箭!”周宇站在原地大喊,號令剛落,百十支羽箭呼嘯着從耳邊襲過,刷刷刷洞穿這些巨大觸角而出,強弩之末後落在對面。
“瑪夏,上!上!”這些箭是大都督特意讓他們改造的,長生軍一般每人隨身攜帶一百二十支木身鐵簇的羽箭。周宇今兒早上讓他們把半人馬的短劍收集起來全部熔了,打成幾百支純金屬的弓箭,其實就是大長釘子。這些釘子後面綁着結實的行軍索一同透體而出,落在射手們的對面。
“他這是在幹什麼?”妮卡站在原地,一臉不可置信的表情看着戰地中央揮舞指揮着的大都督。
“猜不透,道不清啊!我很慶幸自己與他是友非敵啊!”薛西斯捋着頜下虎鬚,微微讚歎道。周宇此前與他交代過自己的戰術打法,但是更叮囑過他要防火防盜防妮卡。
那邊,敢死隊二十幾個人迅速掏出後背彆着的榔頭,衝過去撿起對面草地上的釘子,用力楔進土裡。配合得天衣無縫、行雲流水。
此時,舉在空中的五六條觸鬚便如同被穿了線的針一般,雖然揮舞得更加劇烈,甚至四下拍打席捲着,但受制於行軍索的羈絆,活動半徑變得很小。奴隸兵們有了之前的教訓,全都匍匐在地上,這種接敵角度讓觸角很難掃中。
“班布爾,點火!”大都督大喊一聲,班布爾手中彎刀一揮。二十幾個舉着火把的士兵把弓兵這一側拽着行軍索的幾百個士兵手裡麻繩點燃。那巨大觸角繞着圈死命想要掙脫繩索,逃回沼澤裡面去,把幾百個士兵拖拽得連滾帶爬。一場人章拔河比賽正在大都督面前上演。他是眼看自己一方撐不住了,才下令點火的。
原來這些行軍索浸了松油,火苗沿着繩索呼嘯着爬了上去,燒到那些觸角的時候,轟的一聲衆人感覺腳下大地劇烈震顫了幾下。那觸角如同被滾油燙了的猴腦一般,吱吱叫個不停,一股皮肉被燒焦的味道迅速蔓延開來。不少奴隸兵忙捂住了口鼻。
周宇用的這個法子是在現有材料基礎上,給予章魷最大的打擊傷害。如果要是僅僅是用火矢的話,章魷吃痛就會迅速逃竄。這樣把它觸角扣住慢慢的燒,纔是真正的鐵板魷魚。老闆,刷醬還是撒面兒?周宇舔了舔嘴脣,想起來小區門口推車賣鐵板燒的軍大衣大哥。
轟轟又是兩聲巨響,半數的奴隸兵被震得倒地,手裡弓矛都拿捏不穩了。此時只見周宇領着敢死隊員發瘋似的向大部隊這邊跑來,邊跑嘴裡還喊着什麼?
轟隆隆,五六個水淖同時下陷,中間間隔的草地被一個巨大生物頂開,先是裂開十幾道巨大裂縫,然後凸起拱成一座小山,最後一塊塊塌陷下去。
屍沼章魷出來了。吃痛的這個龐然大物,終於被大都督成功從地底引了出來。不知道,被燒烤了五六隻腳的它準備怎麼報復。
“吼——”一聲巨大的嚎叫從直徑有二十幾米的圓形頭部發出,章魷整個浮出地面後便能夠用上了力氣,不再受水淖的侷限,輕輕鬆鬆一甩,五六條觸鬚就把釘在地底的楔子扥了起來,啪啦啦幾聲清脆,有些行軍索被掙斷,更有一些另一頭被軍士們死命拽着的,被繩子揚了起來、甩在空中。拋起幾層樓高,摔下來後皆是奄奄一息了。
原來,周宇剛纔喊的是“快放手”,但是被章魷撼天震地的吼聲壓了下去,沒有一個人聽見。章魷一看甫一殺出來就掙脫束縛,更是狂妄。呼嚎着上下拍打或是左右橫掃着全部的二十幾條觸角,所到之處是人仰馬翻、飛沙走石,來不及躲避的奴隸兵被生生拍飛出去,也有一些得拍成了肉泥。
我日你媽!周宇看到此景,眼睛充血、悽喝一聲,提刀衝了上去。
“重步兵隊,突擊!”一邊衝他一邊大喊。雖然用這個法子把章魷從地底下逼出來的步驟在他計劃之中,但是這個龐然大物擁有如此大的殺傷力是他始料未及的。他看到這些慘死的兄弟,惡向膽邊生。
弓兵隊迅速散開退後,露出了軍容整齊的一千名重步兵。這種令行禁止、訓練有素的團隊配合連妮卡也是第一次見到,她對周宇臨危不亂的指揮和長生軍處亂不驚的調度大感吃驚。
重步兵隊皆舉着圓形盾牌,人藏在盾牌後面。這些盾牌參考斯巴達人的盾牌設計,右側有一個缺口,長矛正好從中間伸出。可以在防守的同時對敵人實施殺傷。
最爲讓妮卡稱奇的是,這些重步兵不僅手中長矛淬火,就連盾牌上也都用葷油混合着松油,燃燒着熊熊火焰。他們組成五個方陣,每個二百人。一路小跑把章魷包圍了起來。
巨大的屍沼章魷殺氣騰騰地揮舞着觸鬚,圓形腦殼與須爪交匯之處,長着一圈幾十隻眼睛,猩紅猩紅地泛着兇光。嘴裡呼呼地喘着氣,黑色的腦殼和褐色的觸角在天地之間滿眼的綠色之中無比醜陋。
顯然是看到一簇簇火光將自己包圍,章魷有些忌憚竟然向後退了退。在盾牌上淬火的點子是薛西斯想出來的,這個辦法在與人交戰時不一定管用,但是與怕人族之火的精靈對戰,可就佔了大便宜了。
岡比西斯二世在出兵征討埃及時,於公元前525年在佩露西亞戰役中曾使用過類似的辦法。他偵查發現,埃及人非常崇拜貓,把貓奉爲神明。兩軍交戰時他命令所有重步兵的盾牌上都綁一隻貓,導致敵人畏首畏尾不敢攻擊,最後輕而易舉地取勝。
效仿老薛祖先的做法,在盾牌上淬火,章魷就不敢輕易揮足攻擊。沒有了從頭頂上砸下來的致命打擊,重步兵的威力就可以全部發揮出來。這個辦法只對這些精靈有用,若是對付普通人,人家不衝上來乾等着,一頓飯的功夫盾牌就燒完了,看你還怎麼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