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出淤泥而不染

秦三代英雄暮歌,從來都是如此的堅強,從很小的時候就學會了獨立,其實他本沒那麼要強,不過是十九歲,正青春,許多年輕人還在賣萌的季節。

秦家大院留給他的記憶很多,有好的,有不好的,沉默、沉吟了許久,應該是有缺憾的。

因爲是血肉相連的親人,所以許多話反而就成爲禁忌,交流是羞恥,親近是羞恥,唯有通過相互苛求和中傷來表達對彼此的愛,纔是理所當然。以前總覺得自己是對的,像是高高在上的判官,給秦二世臉色看,如今只覺得是一件多麼可悲的事實。

如果時光再給他重活一次的機會,秦三代不會改變初衷,依然堅強的向前走,手上有足夠能力時應該讓秦二世去裡面呆幾年,老酒好茶伺候着,但在之前,他們不過是普通的父子,他應該對秦二世稍微好點。

世上沒有後悔藥吃,陌路盡頭,撒去一抨慘淡暗白的骨灰,有多少淡漠的人情能夠留得住厚養薄葬的遺憾,,在悲鬱輓歌的尾音上,給這尊尊沉默的青碑下孤孑的魂靈叩首,,而在這朝生暮死之間,有多少屍骨未寒的魂靈遁入空寂,卻在人世中再也撈不起一絲紀念。

人就是這樣,得到了認爲理所當然,包括親情,認爲對父母無休止的索取是理所當然,只有到了天各一方,才暮然回首,子欲孝而親不待,秦三代苦澀的笑笑,他還真是個孽子,有時候比之秦二世差遠了,那傢伙渾歸渾,每個月基本要問候一聲老爺子,然後去山上給皇太后請安,儘管暴君心裡無佛,可在皇太后禮佛時,總是恭恭敬敬的站着,母親的偏好就是他的喜好。

儘管老爺子還是皇太后,話從來不多,有時候甚至靜默,可在無言間也有一種心靈的交流。

這個世界,有着無數的洞穴,一個入口連着一個出口,他們重疊、相連, 當你走出去、踏進來,就會看到一個全新的世界,卻再也不是從前的那一個,有些人不小心踏入,不知去往何處,也沒有歸途。秦三代從做下了選擇,便沒有了歸路,他能回報給家人的,除了堅強的活着,就是每天努力往前行,走出一條從文青厚積薄發的文梟之路 ,像魯迅先生一樣,是一座高尚的墓碑,一個巨人的肩膀,後人能踩踏着他的軀體繼續往前行。

“喂,醒醒”!這位李剛同志可說閱人無數,什麼樣的 巨梟、政客、富商都見過,除了寥寥數人的心思難以揣摩,就說面前這位主吧,能看懂也看不懂,就像大老闆一樣,深不可測,如果很多人只將秦漢當成一暴君、一莽夫,那麼恭喜,離末路不遠了。從古至今,能成爲紅頂商人的,少之又少,胡雪巖算一個,沈萬三算半個,秦漢也能算半個,算上國外,那富可敵國的羅斯柴爾德家族絕對算的上一個,紅頂商人不是看你錢財的多少,舉個簡單的例子,帝王是孤家寡人,享萬壽之尊,紅頂商人怎麼着也得是個八千歲,手腕與關係網有多大,讓人不敢想象,也是秦唐深惡的原因所在,一個好好的良民不當,非要去做個左右政局的八千歲。一邊愚弄鄉里,一邊讓人朝拜,不在其位不謀其政,何必呢?

“給你介紹下,這位是秦氏高級職業經理人遊牧之,另外兩位曾混華爾街,左邊的叫大衛,有華爾街之狼稱號,右邊被稱作華爾街之鼠的威廉,別看取了個老外的名字,都是地地道道的中國人,他們都是頂尖的操盤手,大衛風格彪悍,喜歡驅虎吞狼;威廉以詭詐著稱,變化多端,與大衛相反,喜歡的是以小博大,大老闆讓他們以後跟着你,包括我,最近會在杭城留很長時間,有事打剛纔的電話”。李剛道。他倒不想留在這兒,但沒有反駁秦漢的命令,在他的觀念中,大老闆的命令就是聖旨,儘管會失去很多樂趣,可還是來了,具體是什麼時候離開這座美麗的西子湖畔,還需要大老闆的召喚。

秦三代與那三位握了握手,扭頭對彪悍男人說道:“其實你沒必要留這,不過既然是他下的命令,你就留在這美麗的城市好好逛逛,江南女子溫婉如玉,萬一碰到個願意讓你捨棄生命的女人,李哥也別總想着打打殺殺,幸運女神不會偏顧哪一個人”。

李剛笑笑,掏出煙甩了根給秦三代,自己煙盒一抖,一根已沒入嘴中,給兩人點上,吞雲吐霧道:“江湖險惡”。他心慈手軟,死的就會是他。

秦三代固執的搖了搖頭,“與其說江湖險惡,不如說人心險惡”。

“我反駁不了你,不過都差不多,想要活着,活得體面一點,就得懷着五分叵測,否則死的時候,連一幅完整的骨架都找不到”。李剛道。這都是從生活中一點一點感悟而來,如果他不是大老闆器重的孩子,他絕不會閒來多話。

秦三代嘆了口氣,也許就是因爲這種思想,纔是社會冷漠的真正原因,“如果每個人都是這種思想,下一代,下兩代在這種思想的薰陶下他們又將懷着幾分歹意?如果將中國放大到整個世界,邊境十二國,全世界兩百多國,將對我們有多少叵測?在世界的舞臺上,中國人都是親人,連親人間都懷着五分叵測,也難怪號稱世界最聰明的國家一人成虎,二人成蟲了”。

李剛被駁斥的啞口無言,也難怪秦二世都對這小子頭疼三分了,就這份執拗,這份思想,這份靈動,如果走的是秦二世的路,成就絕不會低,他是想不到秦家一門皆爲雄,偏偏有一個甘爲孺子牛,該說他傻呢,還是該說什麼,不過李剛突然間覺得手不在那麼穩了,以前他開槍有一小半直覺在,認爲必中就一定中,現在這種玄妙的感覺消失了,高精狙手要的是心無旁騖,他卻發現冰冷的心動了。這是一個要命的過程,好比一個殺手多了感情就再難以殺人,誰能想到短短時間能發生如此大的改變?

他被人擊中了命脈,一箇中國軍人的鮮血,一位中國軍人的軍魂,儘管他已經離開部隊,但軍魂依在。以前替大老闆做事時,都是一羣大老粗,又在江湖上,雖偶爾感慨,絕不會涉及太深,他第一次對自己產生了質疑,是不是做得過了,親着恨仇者快的道理誰都懂,看着我泱泱大國的國民正相互防備,那些虎視眈眈的國家指不定正偷着樂呢!

作爲一名職業保鏢,保護大老闆安全是他唯一的使命,在那個不是你死我亡的世界,殺人如屠狗,將那顆鮮豔豔、火紅色的心慢慢墮落,成了灰色。邊境十二國,永遠是心裡的一個疼,那些與他出生入死的兄弟,有多少撒在了那些土地上,客死他鄉,最後連屍骨都未運回,成了無檔案的黑戶。

思緒拉的太長,曾經冷血的彪悍男人心有些亂,攤開雙手,默默看着那雙長滿老繭,摻雜着許多連名字都叫不出的鮮紅血液,心裡多了幾分愧疚。但也不至於要做了個聖人,他是經歷過風雨坎坷一步步過來的,路還要繼續下去,不過內心變化的歡樂和悲傷還是有的,也許還多留了幾分善意。

以爲來杭城不過是例行公事的按部就班,過個一兩個月找大老闆求個情,好讓他回去鞍前馬後,現在看來,秦三代的人生不一定就比秦二世的遜色,親眼見證一位梟雄式的人物成長,將會是一件極其有趣的事,未來,他是否能把控住自己的人生,在水至清而無魚的池塘中出淤泥而不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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