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箭步跨出,“菱子!不准你這樣說他。張勇受傷了,他也同樣傷了,誰是誰非還說不清楚呢。”剛纔就看到他手臂上有血痕,也不知傷勢如何。菱子聞言卻是笑了,滿臉諷嘲:“小芽啊小芽,還爲他說話呢,你真是蠢得可以!他跟你提分手是因爲他家裡人反對,是因爲他們鄙棄你是個瘸子!”
“林菱,你住口!”
在最後,菱子那句惡毒的話與江承一的怒吼是同時傳入我耳中的。然後轟的一下,似什麼被炸開了,耳朵裡嗡嗡的,心一點一點下沉,直至沉入谷底。
不記得我是怎麼被江承一拉着走出醫院的,只知道任由他拖走,腦中思緒偏離飛遠。
遙遠的記憶,要追溯到兒時6歲那年。因爲發燒,左小腿得了一種叫骨髓炎的病,這算是稀有情形吧,說白了就是發燒引起的異變。骨頭裡的骨髓化了膿,家人不明情形找的都是土辦法,結果延誤了醫治。
後來再去動手術,一共開了六刀!每一刀下去,都是爲在骨頭上鑽洞,將膿血放出來,然後再打石膏。我小時候調皮,打上石膏後就跑出去玩,骨頭彎曲了,露在了外面,然後我把那根骨頭給拔了出來扔了。之後我的左小腿裡就少了一根骨頭,加上手術後沒修養好,左小腿肌肉萎縮,從而自那時開始,左腿就比右腿短了一截,走路微跛。
起初的時候,也曾見過有人對我指指點點,可都被大姐罵。等大一點後,弟弟也長大了,誰敢對我指,他就打誰。一家人對我保護得不行,生怕我受一點委屈,等後來也再沒人說什麼,反而我的朋友越來越多,常常會想他們對我好的成份裡,有多少是因爲同情。
可是我真的不需要別人來同情的,除去左腿略短,走路微跛外,我有哪一點不如人?很多年沒有再聽過“瘸子”或者“跛子”這一類的詞,而今這個詞從我最好的閨蜜口中說出來,戳破的是我做了近二十年的美夢。
原來不是你覺得自己是正常人,別人也就這麼以爲的;原來別人沒在你跟前指點,也一樣會在背後說;原來在絕大多數人眼裡,我依然是個有缺陷的人,哪怕我再積極、再努力。
臉被捧起,目光聚焦,我偏離的意識一點點回神。看到江承一那雙幽深的眸中盡是擔憂,澀然地牽動嘴角,聽到自己在問:“菱子說得是真的嗎?這就是......你不能說的原因?”
眸色一黯間,我就了悟了答案,原來,如此。
我甚至都沒法去怪他,也沒法怪他父母這般反對,試問有誰家父母不希望兒子娶個身體健康的媳婦呢?呵,媳婦......他那幫子兄弟在知道我們關係後,時常就這麼喊的:誰誰誰家的媳婦,對他提及我也是說:你媳婦怎麼怎麼的。
“小芽,別聽林菱的,她根本就是道聽途說。”
江承一還在試圖遮掩,可他不知道有些事一旦大白於青天,根本遮不住。我輕聲回:“道聽途說也得有那條道,無風不起浪,她不是會造謠生事的人。”雖然菱子脾氣火爆,有時候不可理喻,但對她這點信心還是有的。
“這事我會處理的。”
心口止不住的發涼,如果他能處理,會在生日前夕那樣對我說嗎?在這中間,他一定是已經努力過、爭取過,可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他家人對我的成見就是那塊堅冰,牢不可破,無力迴天。哪怕在鎮上我家境算數小康中上,也改變不了自己有缺陷這個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