杉說我把姿態放低了,讓我別哭,江承一如果在意我,後面會留話,明天早上起來再看。她真的瞭解我,這時我已哭到抽噎,淚好像要一次流光一般。也罷,這也是我最後一次爲這個人哭了,當祭奠我們的愛情。
是眼淚伴着疲憊入眠的,遁入昏暗的夢。夢裡江承一用一雙冷漠的眼看着我,不言不語,即便我在悲慼的哭泣,他也不曾向我走近一步,就隔了那十幾米遠的距離。
夢境終於,與現實重合。
早上醒來特意忍着沒去摸手機,先去洗手間梳洗,看到鏡中的自己,面色蒼白,兩眼通紅浮腫,憔悴兩字完全概括了我。拿冷水撲了下面,寒意滲進皮膚裡,打了個冷顫。
慶幸自己昨晚沒回家,要不這幅樣子被老爸老媽看到,還以爲我怎麼了的。
收拾東西準備上班,不可避免的還是拿起了手機。
“前幾天還有一朋友聊起我們的感情,怎麼今晚就變成你和我在聊了呢?丫丫,答應我,以後都不要再對我說對不起三字。”
這是江承一最後留的話,時間是半夜一點多,而我們談話結束是近凌晨十二點。
我笑了笑,他難道不知道,我們已經沒有以後了嗎?
手機收進大衣袋裡,匆匆出了門去趕車。到了單位如常上班,阿姨有問起我爲何臉色這麼不好,我說昨兒可能凍着了。之後開始忙碌,沒有刻意,是今天的活真的挺多的。直到中午飯點才得空,發現杉在早上八點多鐘時給我留了條很長的信息。
她問我有沒有事,說其實我身邊並非沒有好的人,爲什麼不選一個不那麼累的人處呢?江承一那邊的情況我早就明瞭,捨不得分也別勉強,別人都是局外人,我纔是切身感受的那個,而最終痛的人也只有我自己。但要對自己好一點,給自己選擇別人的機會。試着去和其他人相處看看,王錚或者l,也或者是個全新的人。
我也在問自己,爲什麼不選別人,偏偏認定了他江承一?王錚或l,選他們中的任何一個,我都不會像現在這般痛到遍體鱗傷。
但王錚首先就不行,別的不說,他其實與江承一很像,在很多方面。王錚是獨子,家離湖北很遠,地域的差異太大。若我選擇他,此刻與江承一出現的問題,將來也會與他出現。曾經我總結,這或許就是江承一對他在意的原因。
我不可能掉進了一個坑還沒爬起,就又掉進另一個坑。
其次l,我希望他幸福,他爲我付出了那麼多年的青春,很早以前我就把他的通訊和微博都拉黑了,平時打電話我要麼不接,要麼接了就發脾氣,他還堅持到去年。但與他真的不在一個頻道,也實在不喜歡他這個人。
所以,王錚和l我都不會選擇。
杉讓我去接觸全新的人,可能會比了解我的人更適合。
她的話是對的,全新的纔是開始。突然對自己的擇偶標準降低到兩個:真心不嫌棄我,真心包容我。
自身的缺陷無法扭轉,脾氣或許還能改,但有些骨子裡的東西想改也一時間改不了,所以必須滿足這兩樣,纔有可能新的開始。
決定下午去剪頭髮,很早的時候,因爲江承一說長髮的女孩最好看,於是我留了很多年的頭髮,已經及腰了。當初看到那本非常愛的小說裡曾寫:待我長髮及腰,娶我可好?
非常震撼,這不正是我想對江承一說的嗎?可始終都沒說出口,今後也不會有機會說了。
那時他說喜歡我朝他撒嬌,聽我軟軟的口氣,可昨晚我一句你都不想我,被歸結爲天天糾纏這些問題。這就叫此一時彼一時。
與他前後分分合合多少次,我可以在莫名其妙的和好後去體諒他、理解他,明知自身的現實問題在接踵而來,也都從不在他面前提起。以爲他會像我包容他一樣來包容我,卻原來這場愛情長河裡,是我一人在獨角戲。
一剪刀下去,及腰長髮只到了肩膀處,凝着地下烏黑的發,心中劃過一句話。
爲情斷青絲,從此陌路天涯。
這次與他,是真的斷了......吧。爲何語氣到最後,多了不確定?
接到老媽電話,喊我回去吃晚飯,我遲疑了下應了,雖然已經走到公寓樓下。
擡頭看了看六樓的窗口,心中生出一個念,想把租屋給退了。當初菱子退租後,就剩了我一個人,然後她的那把鑰匙就被江承一拿去了。
曾有過欣然,覺得與他的距離拉近了,彼此走入了對方的生活,而且有獨屬於我們的私密空間,儘管大多數時候約會要麼是在外邊,要麼就是去他的住處,他很少會過來這邊。拿他的話說不希望別人看到老有男的出入我屋子,於我名聲有損。
收回目光,往公車站走。一步一步,踏着心尖在走,默聲與過去的自己告別。
想到菱子不由想到她今天下午給我發的信息,我們倆真是同命,這頭我與江承一決裂,那頭她與張勇也很不好。
前陣子兩人已經領證了,婚紗照也拍了,可是結婚的日子遲遲不定,她說昨天白天張勇把她一個人丟在了大街上,然後她挺着個大肚子自己走回去的。半夜兩點醒來眼淚嘩嘩地流,四點多還睡不着,然後摸着肚子裡的寶寶,特別難受。
我看了後沒回,自己的情形都無處可訴,實在沒心力去管她的事。尤其是這種事我要怎麼管?已經上升到夫妻與家庭的責任,而不是簡單的談戀愛。菱子肚子裡懷了他張勇的孩子,兩個人就該各自承擔起來,既然打算組建家庭了,爲何還要成日計較?
沒有把自己這邊情況告訴她,既然都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那就各自爲安。
比起與菱子,我更喜歡和杉聊。可能真的是因爲她是局外人,站在客觀的角度來看待整件事,也相對比我理智。她告訴我,幸福是靠自己爭取的,感情的傷要治癒最好的方式就是開始下一段,可以不成功,但至少能帶自己走出困局。這世上真的沒有非他不可的愛情,多年之後回頭,他,也只是你曾經愛過的一個人而已。
死死盯着杉發給我的最後那句話,酸楚溢滿心頭,卻再沒有淚。
江承一,很多年後,你真的會成爲只是我曾經愛過的那個人嗎?
夜很難熬,安靜的環境,腦中不自控地在想這些年點滴。想着想着就開始害怕,是否從昨天起,我與江承一就成陌路,以後若在街上遇見,要假裝不認識?然後無法想象他看也不看我一眼,就從身旁走過這樣的場景。並且手機靜悄悄的,連條羣信息都沒有,幾次伸手拿起,又不知道要做什麼,去看小說,看了整整半小時,還是在第一頁沒翻動過去。
整個人渾身都覺得不好,丟開手機嘗試入睡,卻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第二天上班懨懨的,一點精神都沒有,把原因歸結在昨晚失眠上。可整日恍惚,別人與我說話,都沒聽進耳裡去,辦公室的阿姨拿手貼我額頭,問我是不是生病了?溫度正常,無病無痛,最後我扯了藉口稱昨晚沒睡好。可能是阿姨看我實在臉色不好,就讓我下午請半天假休息下。
我順從了,因爲即使留下來工作,效率也極低。但走出單位門,卻不知該往哪去,若這時回家,已經戒掉打牌的老媽看到我定要詢問原因,但不回家又能去哪?決定隨便去街上走走,但半小時後,我就發現自己這個決定是錯誤的。當有白色車子劃入視線,目光無法控制去追隨,尤其是在辨認出北京現代牌子時,會屏息。
無法相信,我居然在期待與江承一街頭偶遇!是要應證那陌路之說嗎?
幾乎是狼狽地攔了輛出租車,報出地址,往租屋而去。等一頭埋進自己空間,發現還是錯的,這間屋子即使江承一很少來,可仍然處處有他痕跡。靠在門上眼前閃過他在廚房爲我熬粥,他忙裡忙外爲我收拾屋子,他抱着我,他親吻我......這無數的畫面交織纏繞。
無力再去逃離,因爲無論逃到哪,都有與他相關的回憶,我根本就活在有他的世界,然後沒他的世界,不知道要如何再走下去。
熬到晚上九點多,對杉說:我後悔了,我不想分手。
兩天,一共只熬了兩天,連我自己都覺得可笑。可是與他決裂後的第一天,我信誓旦旦要分手,割袍斷義般決絕,甚至以剪髮來表決心,那時我認爲自己能做到。但我忽略了夜晚比白天更難熬,白天還能有事做轉移心神,到了晚上,腦子不受控地整夜想得都是他。
等到今天,也就是第二天,發現白天也一樣難熬,連工作都不能再麻痹我,這樣的自己,要怎麼談放開?
我早已愛他愛到,沒了他無法繼續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