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再說話,悶頭吃飯。隔壁桌上也來了好幾個人在吃飯,他們交談聲挺大,因爲無聊,不知不覺就去聽壁角。直到突然耳畔傳來一句:“我辭職了。”我一時間沒反應過來,還以爲是別人在說話,等過去五六秒才發覺不對,擡起眼看到江承一正目光落在我臉上。
吶吶而問:“你辭職了?”他微點頭,眸光深幽,“爲什麼?”腦中閃過上次從他同事那得知他因爲與我分手而哭着要辭職的事,這次也是因爲我嗎?
卻見他雲淡風輕地開口:“想出來做點事,今天來的幾個朋友是跑物流的,明天我會去武漢一趟,如果順利簽下合同的話,就會與朋友合夥一起開物流公司,如果不順利,可能今後也會在武漢那邊上班了。”
我愣愣地應了聲:“哦。”然後埋頭吃飯,等過了一會才意識到他是在跟我交代一些事,心中一沉,屏着呼吸問:“物流公司開在哪?”
他看了我一眼,“當然是在咱們安縣了,不過要開在郊外。”
還好,我還以爲今後他工作都將在武漢,那真的是......距離又拉遠了。默了片刻後問:“怎麼會突然想到開物流公司的?之前並沒聽你提起過。”
“一直有計劃要開,公司那邊我不可能做一輩子。年前年後其實就在忙這事,有些人際關係要打通。”
意思是......他那段時間忙碌是在應酬、忙工作?包括下午等得這許多時間,也是如此?而我卻抱怨他不陪我。
心裡有些不是滋味,咬了咬脣問:“那有把握嗎?”
“基本沒多大問題。”
他不是個浮誇的人,這般說法定已是胸有成竹了。而在以前,他很少會對我談及工作上的事,無論好壞,都悶在心裡。剛纔他說與人合夥開,我問是與誰,他報了兩個名字,都是我認識的,一個正是他表哥,另外一個是他之前的同事,全都是在醫藥公司的。沒想這次三人一塊從公司出來,打算搞事業了。
江承一解釋說下午就是和他們在一塊玩牌的。
話到這處,好似沒什麼可問的了,我一沉默,他也沒了話題。見他目光凝在旁處的那個茶壺,竟也在看那壺蓋被熱氣一下一下地頂起來。我看他筷子沒動什麼菜,撇了撇嘴問:“你是來看那個壺的嗎?”
他的黑眸移往我,似將我仔細看了看,然後就笑開了。
知道他在笑什麼,原本昨晚手機上最後說得那般決絕,他以爲今天過來吃得是場散夥飯。情緒或低落、或難受,但在來了之後,看我根本就沒那個跡象。
連我都不知道要如何剖解自己的心情,明明昨晚心冷成灰,可今天一睜開眼,想得就是與他見面這事。工作時還能強斂心神不去多想,等到下午一做完事,那心就好像飛離出去了。回家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在爲這約精心準備,光是在衣櫥間找衣服穿就耗去了我很長時間,還去樓下發廊裡洗了頭做了髮型。跑去沃爾瑪,看到自己喜歡吃的東西,又不自覺地也給他多買一份。
這樣的我,怎麼可能是來與他談分手的?
避開他目光,筷子在餐盤裡搗着米粒,聽到他在對面問:“怎麼不吃飯?”搖了搖頭回:“吃不下了。”他蹙起眉,“不吃飯怎麼行?再點份面吧。”我再次搖頭,是真的吃不下了,讓他來試試灌了一下午的茶,然後晚飯還能吃得多不?
他沒再勸,兀自埋頭吃着飯。心中暗道要是換作以前,他一定又抱着我說我太瘦,哄也要哄我多吃上幾口。回神過來就覺自己心態不對,老是去拿以前和現在來比較。
吃得差不多時,我招手喊服務員來買單,但被江承一攔住,他說他來付。平日這上面我不與他搶,但今天是我約的他,所以我堅持。可人家服務員走過來,卻是去拿他手上的錢......一共136塊,之前的茶我是預先付過的。江承一拿出來135,問我要了一塊錢硬幣,算是讓我聊表了下“請客”的意思,我無語對之。
下樓站在門口,他去開車過來,等坐進副駕駛座時,把手上一直拎着的袋子遞給他:“給你買了點餅乾和一些零食。”
他側頭瞥過來一眼,“現在哪吃得下?”
“......我沒讓你現在吃。”對他真是無語,剛吃完飯,我也不可能說又要塞餅乾給他吃啊。也不管他要不要,我就往車後座上一扔。
車上暖氣開得很足,我穿着羽絨服,裡面還有一件馬甲,坐沒一會就開始覺得熱了。於是把羽絨服的拉鍊給拉了下來,他見狀問我是不是熱,我說是,他就去關空調。被我攔住,飄了眼他身上單薄的衣裳,輕聲說:“你穿那麼少,別關了。”
見他縮回了手,我問這麼冷的天,穿那點下午打牌時冷不冷?他說不冷。印象中冬天最寒時他也至多穿件羽絨服,裡面一件襯衫這樣,是不是男人天生就不怕冷呢?
到我公寓樓下停車時,江承一突然從車抽屜裡拿出一個小袋子遞過來,我接過一看,裡面用小塑料包封存的一枚鉑金耳釘,不自覺就去摸自己耳朵,那處是空的。這隻耳釘落在他那時,我們還是好的,後來......
江承一看我拆開塑料袋就把耳釘給戴在了耳朵上,眼睛飄了飄另一邊問:“這麼多天你難道就只戴那一隻?”我橫了他一眼,“不行嗎?”
經過這一來二往的,氣氛已緩和,下車時問他:“你是準備回去了嗎?”
他默了下答:“他們本喊我一塊吃晚飯的,被我推了,過去那邊看看,要約定明天去武漢的時間。”
我點點頭,推車門下車,“再見”兩字卡在喉嚨裡,還是轉過了身。往樓道走時,能感覺他視線一直落在我後背,直到走進公寓才聽汽車引擎聲響起,回眼的霎那,剛好看到他車子開離。上樓進門後纔去看時間,竟已八點多了,羣裡只有杉一個人在,她聽我講完晚上經過後問了句:“那現在你們算和好沒?”
怔愣在那,我能說我也不知道麼?他六點左右到,一塊吃飯到八點多,這兩小時裡除去他提及開物流公司的事時,有過交流,其餘時候基本以沉默居多。想了半響,最終我對杉說:“先讓他去忙他的事業打他的江山吧,無論將來我能不能和他一起坐看他的江山,都希望他過的好,希望他的夢想能實現。兒女情長先放一邊,我自己照顧好自己,不讓他擔心就行。他的事業我幫不上忙,就不去拖後腿,再說我們的事情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處理好,反正沒說分手就行。”
發過去後杉就冒汗了,我自己都覺得要冒汗,要求一降再降,最後降低到“沒說分手就行”。我這是自己在給自己找退路。
可確實也是我此刻的想法,在得知他有新的事業開始時,我沒法再去逼他。也許真的心平氣和之後,才能體會一些他說的那些話語背後的涵義,他與我一樣矛盾着。我的矛盾在於一面抱怨他說了傷我的話,一面卻仍捨不得放下這段感情;而他的矛盾則是明白我攤牌的起因,卻無法給一個結果,一面想我立刻談婚論嫁別再在他身上耽誤,一面又害怕我離開他。
說到底,兩人都糾結。
按理今兒算是了了這一週期盼的心願,不該有不好的念想纔是。可夜裡卻仍亂夢疊影,夢見江承一突然說他十一結婚,什麼理由和解釋都沒有,然後,我居然......跳樓了!
我被嚇醒了,滿頭滿身都是冷汗,心砰砰劇跳,這都做得什麼亂七八糟的夢啊。即使現實裡真發生這事,我可能會哭死,但也絕不可能做傻事的。
工作閒暇之餘,心裡一直在盤算着昨天江承一說開物流公司的事,自己也出不了力,無論是人力還是財力上。就在網上搜找好看的十字繡,想給他繡一個掛在他以後開的物流公司裡,聊表自己心意也好,祝他生意順利也好,就取個吉祥意。可看了好一會,發現十字繡太繁瑣了,以我的耐心未必能做得下來。最終選了一副招財貓貼鑽畫,正好與他手機微信上的加菲貓頭像應景。
到傍晚時江承一就給我發來短信,說去武漢籤合同成功,物流公司計劃正式成行。很爲他高興,也算是向前邁開了一步,而且發覺他與我說話的口吻像是回到了從前,應該這樣算是......莫名其妙的和好了吧。
晚上九點多,手機上又有他傳來的消息,說剛剛三兩小酒下肚,準備睡覺。以爲他又與人應酬,就問是天天要陪人喝酒?結果他回覆過來說晚上就他一人,興致來了咪點小酒。
嘿,他喝酒就可以,我喝酒到他嘴裡就是錯,還喝了三兩白酒!
他涼涼丟過來一句:“你自己清楚。”
我不作聲了,這件事沒道理跟他再繼續糾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