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樓打了輛車,此處到鎮上需二十分鐘時間,王錚說他就在那小公園門口等我。
出租車停下時,透過車窗就能看到不遠處花臺邊坐着抽菸的身影是王錚。聽到我腳步聲他扭轉頭過來,路燈的光影打在他身後,使得臉沉在昏暗裡,卻一雙眸子晶亮。
走近就聽王錚在問:“你沒住家裡?”
答案顯然,要是住家裡,我肯定就步行過來了,村口是沒有出租車的。見我點頭後,突然他冒了句:“怎麼就這麼讓人心疼的呢?”
我佯踢了他一腳:“你心疼個鬼,還不是夜半把我叫出來。”
“哪有夜半,才九點而已。”
輕哼了聲,“你當是在武漢大城市通宵達旦?你看看這鎮上,除了這裡還亮着,幾乎燈都滅了。這時候你想喝茶解酒,去找鬼影子呢?”
鄉村鎮下的,一過八點,基本上街道上燈火就陸續熄了,除了這個夜公園門口和一些還在營業的小飯館亮着外,四下已一片漆黑。把手上提着的塑料袋丟給了王錚,沒好氣地說:“喏,買了酸奶,想解酒就隨便喝喝。”
沿路經過一家還沒關門的小超市,讓司機停下進去買了兩大盒。
王錚從袋子裡拿出酸奶,手在空中比了比,“就在這喝?”
我不由覺得好笑:“你想在哪喝?要不要給你找個優雅的餐廳,來個燭光什麼的?”
他聳聳肩,“如果有的話,那是最好了。”
我再是忍不住噗哧而笑,沒有顧忌地去抓他頭髮,在看到他原本服帖的髮根根豎起如雞窩時,毫不客氣地嘲笑出聲。酸奶一共有兩盒,王錚沒理會自己被我弄亂的髮型,遞了盒給我說:“飯你沒請我吃,請了我喝這甜膩膩的東西,碰一個吧。”
我沒扭捏地接過來打開蓋子,與他的輕碰了下,“祝你這次工作馬到功成。”
他抿了一口,丟過來一句:“韓小芽,我晚上已經敲定籤合約時間,就這兩天。你那祝詞實在沒誠意。”我也抿上一口,再去碰他的盒子,“那祝你心想事成總行了吧。”
“心想事成?”王錚凝目看過來,語帶笑意地說:“談何容易?有些事想了很久,卻離成功還很遠。”我同意地點頭,確實如此,心想事成總被人放在嘴上當成祝詞,可真要做到難上加難,就好比我與江承一的感情。
不經意間又想起他了,剛剛因爲王錚的插科打諢逗笑而轉移的心思又繞回了去,難免眉宇輕蹙。卻在這時,王錚突然伸手向我,指尖抹在嘴角,視線劃轉就看到上面有白漬,我不好意思地擡手去擦,剛纔喝酸奶時溢在嘴角不自知了。
可王錚隨手擦在自己衣服上後,手又伸來,卻是輕撫在我眉心,他說:“小芽,你適合沒心沒肺地笑,像以前那樣。自我來武漢工作後,幾次見你都看你眉宇緊鎖,既然不開心,爲什麼還要在一起?”
我微微一怔,慢了半拍才反應過來他將話題突然轉到江承一身上了。回首往昔,曾經在深市工作的年代似已久遠,即使那時與兵哥哥談着,但情緒從不受其影響。反之回來老家,即使沒與江承一在一塊時,就已牽腸掛肚,會爲他歡喜、爲他憂愁,也會掉眼淚。
但感情一事太過私密,我不想拿出來與王錚討論,所以顧左右而言他:“不聊這些了,你今晚住宿有安排嗎?就住鎮上,還是上縣城那邊住酒店?如果是住在鎮上,可能只有那種小旅館哦,建議你打個車上縣城那邊住,明天走時再回來取車。”
王錚不言,就靜默地看着我,眼神中有不贊同。突見他眸光微閃,欺身而近,湊到我臉前,手在旁捋我被風吹亂的頭髮。兩人靠得太近,實在太過異樣,我正要退開一步,他另一手卻控住我肩,低語:“別動。”
擡起眸就撞進他眼中,深幽莫辯,似乎氛圍變得有些曖昧,但轉瞬我意識到什麼,迴轉過頭去。然後,全身僵住。
就在我正後方三四十米處的路燈下,兩男兩女並排而站,其中有道身影,即使路燈光背暗我也一眼就認出來了。
是,江承一。
從傍晚開始,心中就浮沉的一種被壓抑剋制的鈍痛,這時,慢慢的、慢慢的,蔓延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