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戰擡槍射擊,子彈擦過靳上城的耳旁而過,嘩的一聲,將前面的擋風玻璃擊出一個碩大的洞,洞口一大片裂紋,將整個擋風玻璃弄成一張蛛蜘網一般附在車頭,在大頭燈的折射之下,生出一條條帶着微光的線條。
靳上城一動沒動,仍然氣定神閒的開着車,嘴裡還笑道:“小子,有脾氣,我喜歡……你是不是裴大隊的兵?跟我吧?我幫你把調令偷偷辦了……你說你在中部戰區,也沒什麼仗可打的,跟我去西部,天天有仗打……”
旁邊的林嶽更是不管不顧,抱着雙臂繼續閉目養神,連眼皮都沒擡一下。
“不要吵,我想安靜一下。”喬北極爲煩燥。
連林嶽都來攔自己,他知道,這肯定是鄺文斌安排的,因爲只有鄺文斌知道林嶽可以找到自己。但自己就想殺死李牧,一刻都不能等!
沒有人知道,自己和胡苒經過了什麼。更沒有人知道,自己和胡苒在衛生間裡發生的一切,說過的所有話,承諾的所有事情,他們更不知道,自己衝胡苒說過:“如果不死,我們就在一起。”
可是,剛剛從虎口脫險,胡苒就不再答理自己。任憑自己怎麼叫喚,手術檯的胡苒就是一句也不迴應,甚至自己拿槍逼着醫生,進行無數次的急救,胡苒仍然沉默。
所有的一切,是如此的不真實!
剛纔還和自己在衛生間裡互相告白,自己還決定了,不去管郝靜,不去理凌姍,更不去理會他們兩家的父母如何瞧不起自己,只想和胡苒一起,過着平淡的生活,從此自己甚至不想去管新城的事情。
自己就做一個小屁民,和胡苒在家裡廝混着,帶着她去各處蹭飯,或許,還會生一大堆的孩子……
喬北的心裡像是被一陣寒流掠過,愈來愈冷,漸漸冰封,沒有一絲生的氣息透出來,舉目望去,一片死氣沉沉。
對所有事情都已不感興趣,只有一個念頭,就是找到李牧,然後在他身上,用無數支槍射出無數個洞眼,從上到下,從頭到腳,每一處都不放過……
“喲,北爺又發飆了?”靳上城聽得喬北的叫喚,不由將目標轉向了喬北。
喬北向武戰伸出手:“槍給我。”
武戰遲疑了一下,擼動了一下槍膛,將手槍遞給了喬北。
前面開車的靳上城聽得槍響,仍然笑道:“怎麼?還想殺我?你身邊所有帶刀侍衛都幹不過我,你拿什麼幹我?”
“吵你媽B!”喬北猛然暴起,拿槍抵在靳上城的腦袋上直接扣動板機,咔嚓一聲空槍擊膛聲音響起,靳上城仍然一動沒動,嘴裡仍然風輕雲淡:“呵呵,聽槍膛擼動就知道沒彈*夾,你開槍前都不檢查一下的麼?哦,不對,你沒受過訓練,連菜鳥都不是。”
“子彈給我。”喬北鐵青着臉看向武戰。
武戰遲疑了一下,還是將彈*夾遞給了喬北。
喬北一言不發,迅速的將彈*夾推入槍膛,擼動一下擡槍重新要抵住靳上城的腦袋,卻不料槍口還沒到靳上城的頭上,手上一鬆,手槍不知怎地已經在靳上城手裡了,靳上城在手上掂了掂,扔給武戰,笑道:“有點脾氣,我喜歡……不過,我討厭的是,受了一點挫折就要死要活的,照你這麼幹,我犧牲了幾十個戰友,那我不得哭死?自殺都要死好多回了。”
“你懂個屁!”喬北槍被輕易奪走,知道自己幹不過靳上城,不再去糾纏,卻根本不想聽他說什麼廢話。
靳上城淡然而道:“一個真正的勇士,在什麼時候,都要保持冷靜的頭腦,如果做不到這一點,那他就根本無法戰勝他的敵人。因爲一個連自己都戰勝不了的人,何談勝利?你要是我的兵,我一腳踢你出隊。”
喬北兩隻眼睛空洞的盯着前面已成蛛蜘網的擋風玻璃,根本不想聽靳上城的話,只不過,靳上城像是一個嘮叨的婦人一樣,不斷的將話語灌入自己的耳內:“小子,免費給你上一堂課。身爲一個特種兵,如果奔着敵營去衝鋒陷陣,那就是蠢。因爲特種兵要乾的事情是別人所幹不了的,要麼不動,要動,就直探敵巢深處,斬首而歸,像你這樣拿把燒火棍子四處張揚,那豈不是變成了陣地戰了?這種殺敵三千,自損八百的戰鬥,怎麼能打?是不是蠢?”
“在這BBB,B你媽B啊!你特麼懂什麼?你知道我經歷了什麼?你知道死的人是誰?那特麼是我老婆!特麼我老婆!我老婆!你特麼知不知道!”喬北終是忍無可忍,衝着靳上城一頓怒吼。
旁邊的林嶽聞言不禁猛地睜開眼睛,望向喬北。
靳上城也不由得微微一怔,隨即恢復平靜說道:“老婆和戰友有區別嗎?你現在該幹什麼你知道嗎?你應該組織你的兵馬,給予對手滅頂之戰。而不是自己衝上去逞能,就這點戰鬥力,連炮灰都當不了,你還報仇?”
“滾你媽B!”喬北不想理他。
靳上城搖了搖頭,沒有再刺激喬北。
旁邊的林嶽盯着喬北看了許久,出聲說道:“小北,我答應你,李牧一定死。”
“你瞎攙和什麼?”靳上城呵斥道:“執行個狗屁任務,先是殺了四個,火玫瑰又殺了十九個,你還沒殺夠麼?你現在是不是殺上癮了?你還當是在西部,面對的是無惡不作的東*突*份子?我看還得把你招回去,好好的收拾你一頓,改改你這臭毛病。”
“他現在不是你的兵,你叫個毛!”喬北很憤怒,尤其見不得靳上城一付高高在上的表情。
靳上城淡然一笑,搖了搖頭,沒再理會喬北。
切諾基一路兜兜轉轉,駛入一個院子,陡然停下,靳上城連看都沒看後面的喬北,徑自一個人進了屋。
林嶽從車上下來,看着車裡死氣沉沉的喬北,低聲叫道:“下車吧,鄺隊在屋裡等你。”
喬北怔怔地坐在許久,這才緩緩從車裡出來,臉上的殺氣在開了那一槍空槍之後,消散了許多。
進到屋裡,喬北就看見一屋子的人,都各自負責一堆儀器和電腦,不像是安全屋,更像是一個機房。
林嶽領着喬北和武戰兩人拐過大廳,徑直進了裡面的一間房間,卻是一個小型的會議室,喬北很快看到了兩個熟人,鄺文斌和凌姍,還有一個不認識的小平頭,頭髮已現花白。
“你用九二?”鄺文斌卻沒有理會喬北,直接開口問武戰。
武戰靜立在喬北身後,對鄺文斌的問題充耳不聞。
鄺文斌點了點頭,他從武戰的立姿已然看出了端倪,繼續問道:“你還在役?”
武戰仍然面無表情。
鄺文斌再次點了點頭,基本確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想,這才轉向喬北,盯着看了許久,出聲問道:“胡志勇在哪裡?”
“不知道。”喬北一臉木訥。
“小北,你不能殺李牧。”鄺文斌繼續說道:“警方爲了破獲這個案子,用了整整三年多的時間,不能因爲你的一時衝動,而付之一炬。你應該把你的情報和警方共享,這些事情,讓警方來處理,你明白嗎?”
“哼……”喬北冷嗤一聲。
警察?警察如果有用的話,胡苒會死嗎?自己會遭受這麼多的追殺嗎?火玫瑰槍響了那麼久,要不是自己身邊的武戰和及時趕來的林嶽等人,自己這條命都要死了。
現在,我還管你什麼警察?
要死,那就大家一起死好了!
“小北,你不要意氣用事……”
“我這是意氣用事嗎?我特麼連自己的女人都保護不了,你們特麼什麼狗屁案子關我屁事?我爲什麼要來管你們這些閒事?愛特麼死就死去,全特麼死了就乾淨,我特麼要是早知道會這樣,早就幹掉那個狗日的李牧了,就不會等着現在讓他派人來殺我,殺我的女人!”喬北將所有的憤怒都轉向了警方,在他心裡,他認爲所有的事情,都是凌國鋒一手造成的。
要沒有凌國鋒給自己那個狗屁的任務,自己早就把李牧幹掉了,哪還會等到他來對付自己?
要不是鄺文斌阻止自己,畢勝抓住李牧的時候,自己一句話,就能讓李牧死幾百回了,還會等到現在?
喬北越想越恨自己,總是心太軟,總是太仁慈,結果,不是自己受傷,就是自己身邊的人一個個離自己而去。
從兩年前開始就是這樣,要不是自己心軟,答應鄺文斌去做什麼餌,李叔就不會死。要不是自己心軟,胡苒就不會跟着自己去火玫瑰,更不會被亂槍掃中,更不會……
喬北想哭,卻一滴眼淚都流不出來。
兩隻眼睛充滿了血絲,掃過去的眼神,讓旁邊看的凌姍都不禁打了一個寒戰,她能看出來,喬北是真想殺人。
屋裡一片沉默,鄺文斌想訓幾句,也想勸幾句,但也開不了口。凌姍也想說話,但看到喬北噴着怒火的眼神,到嘴邊的話硬生生的吞下了。
“案子還是要繼續……”一直坐在旁邊默不作聲的小平頭出聲說道。
未等喬北開口,武戰扭頭看向小平頭,叫道:“谷科是吧?我想和你單獨談談。”
“哦?”谷智有些意外,他知道喬北新來的這個保鏢叫武戰,也隱約知道他的一些背景,聽得武戰這麼說來,點了點頭,起身往外走去。
“我出去一下。”武戰拍了拍喬北,緊隨而去。
屋裡又歸於沉默,喬北抓過桌上的煙,抽出一支塞入嘴裡,奪過打火機想要給自己點上,接連打了七八次,卻怎麼也打不着,手竟然抖得厲害。
凌姍一把奪過打火機,給喬北點上,盯着喬北看了許久,柔聲說道:“小北……”剛叫出一句,卻再也勸不下去。
喬北深深的吸了一口煙,卻嗆得直咳嗽,把菸蒂往菸灰缸裡狠狠的掐滅了,霍地站起身來,衝鄺文斌叫道:“鄺叔,我要走了,還要帶林嶽走,你不會想着要攔我吧。”
“你怎麼走?別遇到一點什麼事,就急得不行,要冷靜。”鄺文斌皺眉想要訓一頓,但還是忍住了。
喬北冷笑一聲,叫道:“冷靜?鄺叔你現在告訴我要冷靜?都是你們這幫警察沒用,才害得我身邊的人一個一個離開我,我父母是這樣,我李叔是這樣,現在胡苒還特麼是這樣!你現在告訴我怎麼冷靜?”
“小北……”鄺文斌叫一聲,想說什麼,可實在什麼也說不出來。兩年來的所有事情,他太瞭解喬北的性格了,他當喬北是一個孩子。
“林嶽,我們走。”喬北沒再猶豫,擡腳就走,凌姍在後面拉着喬北,卻被喬北一把甩開,人已然拉開房間的門往外走去。
“小北……”鄺文斌一驚,趕忙起身追過去。
外面谷智和武戰兩人聞聲過來,鄺文斌早拉住了喬北,呵斥道:“碰到一點屁事就亂了分寸麼?”
“這是一點屁事嗎?這特麼死人了!知道在火玫瑰有多少人來圍攻我嗎?那個時候,你們警察在哪裡?鄺叔,你現在要攔我是嗎?你憑什麼攔我?我犯了什麼法麼?你有證據麼?”喬北連鄺文斌也懟上了。
谷智拍拍鄺文斌的手,輕聲叫道:“讓他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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