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徐兩人貼在水泥牆後,都沒移動身體。他們知道,自己遇上的是高手,盲目衝進去,只有死路一條。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外面落日的餘輝漸漸消失,兩名倒在地上的壯漢脖頸已不再有污血涌出,爛尾樓籠罩在可怕的寂靜之中,四周瀰漫着一股瘮人的死亡氣息。
叮鐺!
一聲輕響,從樓道里面傳出來。段徐兩人迅速移動,各自據槍搶進樓內,連過幾道豎牆,躍過倒地的屍體,卻沒有見到一個人影。
周邊搜索一陣,段雲比劃手語,示意人在樓上。兩個人躡手躡腳往樓道里探過去。
亢!
背後一聲槍響,跟在段雲身後的徐虎翻身倒下,被一槍爆頭。
噠噠噠……
段雲看都不看後面,提槍就是一頓掃射,子彈將幾堵水泥牆擊打得坑坑窪窪,粉塵四起。
但卻空無一人,饒是段雲經歷諸多事件,心裡也是一片駭然,躲在牆後,一動不敢動。
亢!
一個人影從地上滾過,擡手一槍掃射過來,段雲渾身上下的毛孔都一早張開,十分警惕來自某個角落的襲擊,聽得動靜,早就翻身躍起,手裡的步槍掃出一個扇面。
噠噠噠……
着彈處,磚泥齊飛。
亢!
段雲槍聲一停,又是一槍響起,段雲頓感左臂上劇痛傳來,血染衣衫。左臂中彈,這讓憋屈了許久的段雲心頭怒起,咬牙切齒端了槍直接向子彈來處衝了過去。
噠噠噠……
一長串的亡命掃射,終於讓段雲直面來人,追着人影打光了槍裡的子彈。隨即將步槍往地上一扔,從腰間撥出仿六四,緊追過去,連開三槍。
亢亢亢!
亢!
對方還以一槍,段雲閃躍避開,來人隨即連槍一起砸向段雲,手裡寒光一閃,照着段雲脖頸連劃幾刀,刀刀要命。
段雲被逼得一退而退,手裡的槍想擊發,卻因爲來人靠得太近,手裡的軍刺直直奔向要害。段雲再退一步,拼着受傷的左臂格擋來人的軍刺,右手的仿六四槍口拐向來人,卻被來人左手抓住手腕,右手軍刺往一削。
“啊……”
段雲慘叫一聲,右手腕動脈被劃開一個碩大的口子,鮮紅再現。來人毫不停頓手裡的軍刺照着段雲的胸口連扎三刀。
噗!噗!噗!
刀刀見紅,最後一軍刺將段雲抵在牆上,段雲傾盡全力,膝蓋往來人肋間一頂,腦袋直接砸在來人頭上。來人卻不管不顧,拼着自己受傷之險,兩手死死按住軍刺,用力往裡一捅。
噗!
“啊……”
段雲彷彿聽到了心臟被利刃刺破的聲音,而後那個利刃不斷地在心臟裡來回絞動、切割,一股巨大的刺痛從心臟裡往外蔓延開來。段雲死命掙扎,兩條手臂都已受重挫,哪裡還提得起力氣,連腿下擊向來人肋間的力氣也減弱。
來人就一直這麼用雙手緊緊的抵住軍刺刀柄,仿若要將整把軍刺都刺入段雲的心臟。
段雲的掙扎越來越弱,終於不再動彈,來人將軍刺一撥,一抹鮮紅濺上來人俊朗而帶了些許蒼白的臉上,段雲的身邊順着牆面慢慢歪倒,終是嘭的一聲,栽倒在地。
來人深深的呼了一口惡氣,忍着肋間的疼痛,一步一步向倒地的段雲走過去,單膝壓住段雲的腦袋,手裡軍刺高高揚起,猛地向脖頸一刺,譁……來人身上的衣衫被噴濺過來的溫熱染紅。
來人卻根本沒有理會這些,手下用力,來回一劃……
……
冷雨夜。
墓地一座新起的墓碑前,混身血跡的王昆雙膝跪地,將手裡拎着的一個鼓鼓囊囊的破布解開,裡面現出一堆瘮人的殘腕和一個血淋淋的首級。
“啊……”
雨夜中,王昆一聲怒吼,熱淚伴着冷雨夾滾而下。身上的血跡伴隨着狂野的雨線和奔流的淚水染紅了膝下的土地,慢慢往泥中滲透。
四周舉着槍圍過來的刑警亮出手電光掃向碑前,一個個目瞪口呆,連鄺文斌都深深被震了一下。
王昆對四周圍過來的警察仿若不聞,在地上連磕三個響頭。隨後被蜂擁而上的人羣按倒,臉頰貼在地面上,兩眼卻久久的盯着碑上孟廣漢的遺像,喃喃而道:
“哥!仇報了,你安心的走吧!”
……
市局內。
喬北已經被連審了三天,楊平翻來履去就是審問那幾個問題。也不對喬北嚴刑逼供,只是持續審訊。
喬北起初還各種應付,到最後,連搭話的力氣都沒有,精神萎靡,人蔫在審訊椅上。
他總是期盼着凌姍或者鄺文斌會突然出現,然後來拯救自己於水深火熱。他不知道,凌姍因爲一再護着他,已經徹底被清出專案組,放了長假。和嫌犯有着密切的關係,還直接干擾審訊,這不是一般的小問題。
鄺文斌忙着抓捕王昆和處理一系列的案子,根本沒空答理他。
……
S市,某家屬院。
凌姍立在父親面前,紅着眼哀求道:“爸,我只求你這一次!”
“你干擾正常審訊對嗎?這難道是人家冤枉你?人家是看我的面子,沒有當場撤你的職!你心裡不清楚嗎?你知道古城這段時間發生的案子是什麼案子嗎?每一個都足以掛上公安部榜上的大案要案!你憑什麼要去幹擾審訊?憑你是我女兒?”凌國鋒一長串的呵斥,根本沒有往常的嬌慣。
這個丫頭,看來真是被自己慣壞了,連最起碼的警察職責都拋之腦後,還想讓自己去爲那個喬北求情,這怎麼可能?
“爸,他是我男朋友!”凌姍拿出最後的殺手鐗。
“那你就分手!”凌國鋒無動於衷。
“不!”凌姍倔犟地反抗,毫無顧忌地叫道:“爸,我們已經在一起了!”
“在一起怎麼樣?在一起你就能搞特殊化?你是我凌國鋒的女兒,更應該以身作則,尊紀守法!而且,你自己就是一名警察,還是一名刑警!你看看現在這個樣子,有一點警察的樣子嗎?”凌國鋒嚴厲訓斥,將凌姍罵得狗血淋頭。
“我懷孕了!”凌姍再道。
“那就去醫院打掉!”凌國鋒毫不動搖,指着凌姍怒斥:“你看看你現在,像什麼樣子?還拿懷孕來威脅我,難道我不知道你每天在幹什麼嗎?我看你媽媽說的對,歐陽凱就蠻適合你的,比那個小混混強。”
凌姍有些絕望,一路上想好的託詞全用上了,沒想到碰上當了幾十年老刑警的父親,一眼洞穿,身邊還潛伏着一個老媽專用的線人歐陽凱,自己輸得一敗塗地。
“這幾天,你就老實呆在家裡,我跟你媽說了,你放長假期間,不許出家門,在書房看完這本書,以此反思自己的錯誤!”凌國鋒將自己手上原本讀着的一本書遞給凌姍。
凌姍一看封面就傻眼了,居然是李玫瑾的《犯罪心理學》?自己在警校的時候就通讀過,裡面的一些片斷更是記憶猶新,但父親讓自己讀這本書是什麼意思?
難道喬北真是犯了自己不知道的大罪了?還是?凌姍滿腹疑問:“爸,你這什麼意思啊?”
“讓你讀你就讀,哪來這麼多問題啊?記得要寫讀書心得,等放完長假之後,我要檢查。”凌國鋒不再管自己的女兒,轉出書房,目光掃過裡面抱着書發呆的凌姍搖搖頭,暗歎:“這個丫頭,自己站在要案之側卻毫無查覺,還是嫩啊!”
……
審訊室內。
喬北感覺自己困得不行不行的,對面楊平的問題他都可以倒背如流了。可是對方仍然揪着那幾個問題不放,見喬北這付模樣,楊平猛地一拍桌子,喝道:“喬北,你還要負隅頑抗嗎?”
“警官,你都會說成語了。”喬北略微擡了擡眼皮。
“混帳!”連審了三天,喬北卻迴應的越來越少,現在還開始各種明譏暗諷,這讓楊平如何忍得住,怒道:“你以爲認識一個凌姍就了不起嗎?我現在告訴你,凌姍已經被停職反省,你要再不交代,我讓你嚐嚐苦頭!”
“啊,終於有機會做一把方誌敏了……”喬北想想不對,咧嘴笑道:“我還是決定學學譚嗣同,也來一個:我自橫刀向天笑,去留肝膽兩崑崙……”
喬北決定裝瘋賣傻一陣,他相信,外面的盧偉偉一定會想辦法把他撈出來,哪怕是很困難,但有盧叔在,總是有辦法的。
殊不知,外面的盧偉偉根本用上不力。在刑警隊徘徊了三天,連喬北的面都沒有見着。局裡的幹警都忙得不行,誰有空來搭理一個圍在大辦公室窗口時不時詢問大案案情的普通公民?
連凌姍都被清出了專案組,盧偉偉算個球?
盧偉偉跑去找老盧,老盧也想了很多辦法,但裡面的關係只是告訴老盧:“這裡面的水太深,老盧,能迴避就回避吧。”
言外之意,就是告訴老盧,自己不想趟這潭混水,以免沾身。老盧找了多人,竟然沒有一個人願意爲此事支個關係,哪怕是透露一丁點喬北的消息,一提起喬北的案子,都諱莫如深。
這下,在商場上縱橫馳聘的老盧都沒有辦法。
“爸,你說小北到底是犯了什麼案子?按理說,小北他們是爲了救我而觸犯法律,可就是如此,現在也已經入到看守所了啊?可是這都好幾天了,小北仍然關在刑警隊,這不合常理啊?”
盧偉偉把新城的事兒一腦子扔給馬洪,自己專門來想辦法撈喬北,可到現在,他連喬北三人的面都沒有見着,更別說撈人了。
“這裡面一定有很大的利益衝突。不消說,小北肯定觸碰到別人的雷場了,不然那幫人不會這麼整小北。只不過,我想不通的是,以小北的資歷,他能引起誰這麼大重視呢?”老盧也想不通。
“爸,是不是有人要陷害小北?”盧偉偉過了三天才想到這茬。
“這是肯定的。”老盧深深皺眉,喬北豁出去救了盧偉偉,自己當然不能看着喬北深陷牢獄而坐視不理,甚至已經備好了最好的律師,準備給喬北辯護。
但現在人沒進入看守所,市局又見不着人,律師去問,對方給出的答案很簡單,此案關係重大,需謹慎審訊,等審訊結束之後,纔可以和律師見面。
盧家父子空有一腔熱情,卻望獄空嘆,無能爲力。
盧偉偉更在焦急,比自己遭受綁架還要揪心,皺着眉頭問老盧:“爸,要不我們也學一下小北,組織一次罷市?以此給上頭施加壓力?”
“你傻麼?我正要解決喬北有組織擾亂市場秩序的罪名,你還要跟這裡添亂麼?”老盧雖然比之前對盧偉偉的態度有所改觀,但見盧偉偉頭腦簡單至此,也不禁大聲呵斥。
“那怎麼辦?”盧偉偉實在沒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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