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輩兒剛要告訴我,就聽表哥在我們身後喊:“輩兒,你帶曉永回去!”
四輩兒一聽表哥這麼說,就一攤手,對我說:“得,這下,連我都得走了。”
我剛要再說話,四輩兒就用手一拽我,給我遞了個眼色。
我當時雖然不明白四輩兒拽我這一下是什麼意思,但是,就憑我倆之間的默契,我敢肯定,他接下來會有節目的。
就聽四輩兒故意衝我大聲說了句:“曉永,別不覺悶(方言,意思是不識趣,沒有眼力勁兒)的跟這兒熬鰾(熬鰾既爲方言,意指沒意義的消磨時間)了。”
一聽四輩兒這麼說,我回頭就朝表哥說:“表哥,那我們走了,你小心啊。”
表哥聽後,也沒有理我,就是朝我擺了擺手。
程燕這時候,就走到我跟前,說:“曉永,你走我也跟着你走。”
雖然程燕今晚並沒有幫上什麼忙,而且她帶我們去的地方還差點兒讓我們陷裡面兒。但是,從這點上我看出來,她是真的在乎我。
我們臨走的時候,還聽見表哥在我們身後對魏坤他們幾個說:“待會兒,你們幾個就跟我進去,你們那小哥們兒一放了,你們就趕緊帶他走,知道麼!”
我和四輩兒、程燕就走到了道邊兒,程燕伸手攔了一輛的士,我們幾個人就上車了。
車剛開出去一段,四輩兒就對司機說:“師傅,我們在這兒下車。”
司機一聽就把車一停,有些不知所以然的回頭瞅了我們一眼,說:“就是剛上車也得給錢啊。”
四輩兒從口袋裡掏出了五塊錢,說:“行嗎?”
那司機接過了錢,又看了看我們,沒有說話。
我們幾個下了車後,程燕就問四輩兒:“你介嘛意思啊,我都不明白了?”
四輩兒說:“我要是剛纔不想這辦法,咱能留在這兒嗎,咱現在就偷偷的回去,別讓趙哥他們看見不就行了嗎,寶貝兒不知道怎麼回事,我這心裡也起急啊。”
就這樣,我們三個人就順原路往回奔了。
當我們回到剛纔的地方時,正看到表哥他們進了一所大房子。而他進的那所房子,我是再熟悉不過了,因爲那所屋子,就是我被仨豹子綁去的那所。
而剛纔因爲天黑,我沒有太看清楚,現在我算是回憶起來了,我們剛剛下的士的地方,就是我逃跑時走的那條路。
“趙哥他們進去了。”四輩兒對我說。
我說:“我看見了,走咱過去。”
我們幾個人就偷偷摸摸的往那所大房子湊過去。
我們還沒到房子的跟前,我就聽到裡面說話的聲音了……
“行啊,西郊出玩鬧兒,我以前就聽說過,沒想到,連你這年歲的都這麼有剛兒,難得,難得啊。”
說這句話的應該就是金寶了,因爲我被弄到這裡的時候聽到過金寶的聲音,他的聲音比較有特點,說着話的時候總愛時不時蹦出一兩句京腔來。
這時候就聽表哥說:“沒嘛兒,我趙學義就是玩鬧兒歸玩鬧兒,但是我不欺負人。”
表哥說到這裡,就聽裡面仨豹子說:“我操,你他媽的別扯鹹的淡的,今兒個我大哥在這兒,就說這事兒怎麼辦吧。” ……
他們說話的時候,我們已經來到了門外。
這時候,四輩兒就輕捅了我一下,我小聲說:“幹嘛?”
四輩兒朝我指了指,我順着他的手指一看,就在房子的東側看到了亮光。我知道,那是裡面的光透過窗戶射出來的。
我牽着程燕的手,我們幾個就繞到了房子的東面。
我朝上一看,窗戶是那種比較高的,可能一般的廠房和倉庫什麼的都會把窗戶設置的比較高吧。
我正在四處搜尋可以踩踏的東西時,四輩兒就那麼往上一竄,接着兩隻手扒住了窗沿,緊跟着身體向上一引,就把頭伸到了窗戶。
我是沒有四輩兒那樣的身手了,要想往裡看,就得找東西墊在腳下才行。
這時候,程燕對我一指,我就看到離我們不遠的一道山牆邊兒碼放着好幾個大油桶。
我就和程燕兩個過去一人一邊把那個大油桶擡到了牆根兒,接着,我們兩個就爬到了油桶上,踮着腳往裡看。
屋裡和我上次進來的時候基本差不多,金寶的跟前還是擺放着大茶托,這個時候,他就端坐在茶托後,一隻手捻着茶壺,另一隻手上夾着根兒煙。仨豹子就站在他的旁邊,而這次我沒有看到幺雞,但是對倒兒卻在裡面,在他們的後面還站着幾個長相兇惡的混混。
表哥的身後則站着石坡、根柱兒、二青和興旺。除了受傷還躺在醫院的洪雁,粑粑雷和海子也沒有來,應該是在醫院守着洪雁了。
其實,在我的印象裡,這些人中,能算得上表哥得力助手的,就莫過於洪雁和石坡了。
洪雁就是平常嘻嘻哈哈,讓人看不出,摸不透他的脾氣,但是,只要一有事,他就會以另一幅面孔示人,單單從那時候的氣勢和狠度來說,我覺得洪雁是不輸給表哥的。而石坡就是屬於那種比較沉悶的類型,低調且不失沉穩,靜如處子,動如脫兔。他在表哥身邊充當的角色,感覺就有點兒像冷麪保鏢一樣。
所以說,這兩個人,絕對是表哥的左膀右臂,只要是這兩個人和表哥同時出現,那就是我心目中的最佳組合了。
今天,別看表哥帶來的人還不算少,但是,沒有了洪雁,我就感覺表哥的氣勢不如以前。用句古話來說,那就是“痛失肱股”。
“仨豹子,是個男的就得敢作敢當,那才叫爺們兒,你說你平時做的什麼,不用我說,你自己心裡也應該清楚。欺負小孩兒,那算本事麼。今兒個我趙學義過來了,我倒是看看你們西大街的混混是怎麼個意思,你就說耐麼地(方言,類似怎麼樣的意思)吧。怎麼玩兒你就畫出個道兒來,我今天要不把你給弄服了,我趙字就倒着寫!”表哥瞪着仨豹子說。
仨豹子斜楞着眼,對錶哥說:“行,趙學義,你是個耍兒,啊。到現在了,你還敢充大尾巴家雀兒啊。待會兒就讓你見識見識,讓你知道我們西大街是耐麼個意思的。”
我想,這個時候,如果是洪雁在的話,應該就會來一句:“別廢話,有嘛事兒,真章兒上見!擺弄你就是個玩兒。”
不過,這也只是我的幻想,畢竟,現在洪雁不在這兒,我再聯想什麼都是徒勞的了。
表哥指着仨豹子說:“沒問題啊,你就劃出個道兒來,玩兒拳兒,玩兒腳的,隨你便。”
金寶這時候,用茶壺嘴對嘴的喝了口茶後,說:“得了,咱都別說那沒用的了,趙學義啊,今兒個你能過來,我就挺佩服你的。說實在的,別看你歲數不大,不過,你比老三強。”
金寶說到這兒的時候,仨豹子還挺不服氣的瞅着他,不過,也只是敢怒不敢言。
表哥一聽,就說:“金寶,你比我玩兒的早,我敬着你是哥哥輩兒的,今天咱說到哪兒算哪兒。有嘛事兒,咱就一次性結了,以後,你還在你的地盤兒混,我們也該幹嘛幹嘛的,大路朝天,各走一邊。”
金寶聽到表哥這麼說,就放下了茶壺,兩隻手掌輕輕拍了兩下,說:“好,好。聞名不如見面,我就喜歡你這樣的性格,唉,如果不是有這檔子事兒的,我還真想交你這麼個小兄弟的。”
表哥一聽,就微微一笑,說:“金寶,咱就撈乾的吧,行麼,你有嘛玩意兒的就亮出來。哎,要不仨豹子,你過來,咱倆過過手,也行。”
仨豹子被表哥這麼一叫囂,面子上就不掛了,他瞪着表哥喊道:“你別跟我弄這裡根兒楞的,跟我過手?我得楞(基本同修理、辦的意思)不死你的!”
金寶這時候就朝仨豹子一擺手,說:“老三,別那麼激動,我說了你多少回了都,還這樣。”接着,就對錶哥說:“趙學義,玩意兒我這可有的是啊,就看你接不接得住了。”
表哥冷哼了一聲,說:“咱們既然來了,那就有嘛兒算嘛兒唄,你有嘛玩意兒的就都抖出來,哎,別客氣,儘管招呼!”
金寶一聽,就咧着嘴笑道:“好,就喜歡你這樣的脾氣,夠爽利的。”說着,就朝裡屋喊道:“小蛤蟆兒,上玩意兒!”
“好嘞!”
隨着一聲答應,就看到從上次幺雞打牌的那間屋裡走出來一個一臉疙瘩的男的,在他手裡還端着一口冒着熱氣的大鍋。
隨後,那個叫小蛤蟆兒的男的就把那口大鍋擺到了屋子中間的一個大鐵架子上。
這時候,我就看仨豹子環抱着胳膊,眼睛瞅着那口鍋,又瞅了瞅表哥,面上露出得意的表情來。
金寶瞅了眼那口大鍋後,就對錶哥說:“趙學義,你來了,我也沒嘛別的玩意兒陪你玩兒的,咱就玩兒抽死籤兒了,耐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