衚衕口有家小賣店,通常都會開到晚上十點左右。
店主就是老吳頭。
老吳頭是老光棍一個,平日裡靠着這個小店爲生,雖然做事不太着調,但在開店上卻是相當用心,天天都必然守在店裡。
這是我以前對老吳頭的瞭解,說實話還對他挺同情的,挺大歲數了,無兒無女,一個人孤伶伶的挺可憐。
直到昨天晚上,我才發覺老吳頭遠不像他表現出來的那麼簡單。
他居然會捉鬼,手把挺熟,還會算命,貌似算得不太準。
這要放到小說裡,那妥妥就是個中隱於市的高人啊!
有這麼一身本事,想掙錢很容易,那他爲什麼還要躲在這裡靠個小賣店維生?看他昨天晚上大半夜來搶着收鬼的勁頭,也不像是那種厭倦紅塵的角色,反倒顯得有些鬼鬼祟祟。
昨晚和白天來回的時候,都是從衚衕另一邊走的,沒經過這裡,也不知道老吳頭昨天晚上回家沒有,不過現在他可是不在店裡。
因爲小賣店沒有開門,裡面也沒有開燈。
我在這裡住的這段時間,但凡路過小賣店,就沒見這店關過門。
難道老吳頭昨天晚上沒有回家?
當時他雖然被我嚇跑了,但還不是很甘心,留了狠話要我小心,難道他也是位行動派,連夜都沒有過就跑出去找幫手?
我心裡就有些犯嘀咕。
雖然馮甜已經說了老吳頭觀星測命的水平有很大問題,但他說的那番話還是讓我很不舒服,這會兒既然又想起這事兒了,就琢磨今晚找個工夫來老吳頭家教訓他一下,讓他不要亂說話,當然了,也不可能真打他,那老胳膊老腿的,我一拳再把他打死,那麻煩可就大了,嚇嚇他也就行,最後再把他家的玻璃都給砸了,表達一下我態度的嚴肅。
盤算着行動計劃,我臉上卻沒有露出什麼異樣,繼續穩穩前進。
吃完晚飯轉回來,時間也就挺晚了,雖然白天補了覺,但畢竟不能和晚間的睡眠質理相比,馮甜到家就已經困得上下眼皮打架,卻不肯回自己屋上牀,賴在我房間裡玩手機,哈欠連天還一個勁地說自己不困。
看樣子今晚她連頭半夜都不想在自己屋睡了。
我實在沒辦法,只好主動說:“你要是困了就在我這兒睡吧,別半夜折騰了,突然鑽到我懷裡還挺嚇人的。”
馮甜大約是早等着我這句話呢,立刻跳起來就跑回她的房間,沒有兩鐘的時間,又跑回來了,已經換好了睡衣,還抱着一個泰迪熊玩偶,跳到我牀上,大大方方一躺,直接閉了眼睛,不過她閉了一會兒後,又睜開了,有些不放心地說:“你不會等我睡着就跑別的屋去吧。”
我安慰她說:“放心吧,我就在你旁邊看着,今天晚上給你守夜!不是還有鬼會上門嗎?我儘量不出聲把他們趕走,保你睡個好覺。”
馮甜重新閉上眼睛,但馬上又睜開了,不怎麼放心地問:“你不會趁我睡覺佔我便宜吧!”
我沒好氣地說:“再廢話你就回自己屋去睡吧,別在我這兒呆着!”
馮甜立刻老實了,閉上眼睛,迷迷糊糊地嘟囔了一句“我請的假快到期了,得回學校去上學呢,到時候你送我去吧”,含含糊糊地說了幾句再沒動靜,不一會兒呼吸變得均勻平靜,卻是睡着了。
等馮甜睡消停了,我立刻行動起來?
幹什麼?
靠,這不明擺着嘛,美女在我牀上睡覺哎!
你說我要幹什麼!
當然是趕緊跑大傻屋裡裝了一兜硬幣,又找出鏡子、筷子、繩子、菜刀都擺在就手的地方,最後把銅錢劍往腰間一插,這就開始做準備工作,以等不識趣的惡鬼上門。
什麼?你說光用銅錢劍就行,用不着其他那些。
我原本也是這麼想的,有銅錢劍這麼犀利的傢伙在手,還學什麼驅鬼六術啊。
可是馮甜告訴我了,這銅錢劍這麼厲害是因爲她父親也是就我那便宜師傅生前每天都頌經渡氣溫養,它本身不含法力陽氣,每斬殺一個鬼怪都會消耗其中的法力陽氣,需要這樣不停補充才能持續發揮作用。
如今馮楚帆已經死了,馮甜卻不懂這個溫養之術,所以這銅錢劍的威力是用一次就小一次,等到裡面存貯的所有法力陽氣消耗光了,也就變成凡鐵一把,還不如菜刀犀利呢。
所以這銅錢劍只能用在關鍵時刻,不能隨便亂用。
準備齊東西,我站在牀邊環顧整個房間。
按照馮甜昨晚教導所說,鬼這種東西性陰,喜走偏門,鬼鬼祟祟這個成語不是沒有來由的。
所以鬼上門愛走窗戶、煙囪、狗洞、牆縫,甚至馬洞之類的地方,不到萬不得已,它們是不會走正門的。
因爲正門平時出入生人,是整個房間陽氣最重的位置,房間爲什麼開門,是爲進出,所以這正門嚴格來說就是上天給人的一線生機。
你看鬼片上,那惡鬼之流出現之前怎麼做?都是先把門鎖上,然後才透牆而過去害人,這在專業上的術語叫鎖生門。
遇上鬼,它要是不鎖門,那就沒有害你性命的意圖,充其量是想嚇唬你一下,用不着擔心,只需要順着門逃掉就可以了。
不用沒頭蒼蠅一樣滿屋亂竄,又往牀底下鑽又往櫃子裡鑽的,那都沒用,鬼想殺你,躺哪都能找出來,因爲你是活人,陽氣太重,人家鬼不看肉身,只看陽氣,你那大活人的陽氣在鬼的眼裡,就跟黑暗中的火炬一樣搶眼。門要是鎖了你躲哪兒都沒用,還是省省力氣直接做好拼命的準備比較合適。拿什麼拼命?當然不能是童子尿了,我已經親身證實,童子尿不好使。得用舌尖血,咬破舌尖,在嘴裡含住了,看準鬼出現一口噴過去,效果鋼鋼的。
什麼?噴不到噴偏了怎麼辦?
那我救不了你了,要是還有時間的話,給親戚朋友發個微信什麼的,留點遺言吧。
馮甜睡着了,沒有她的指導,今晚就是我第一次獨立驅鬼,對於我來說的意義,不亞於人類第一次踏足地球。
我先過去把房門都打開,拿東西掩住,防止關閉,這是留後路,方便逃出去。
在門檻、窗臺、牀尾都放清水一碗,清水中灑糯米一小把,這是警戒的東西,防止鬼偷偷潛進來我再沒看到。
最後圍着牀沿繫了一圈紅線,把鏡子放到牀頭櫃上,鏡面衝外,鏡背對牀。
我往牀頭一坐,拿起手機,開始玩遊戲。
最後這個跟準備工作無關,前面已經做完了,長夜漫漫不能睡眠,我這是打發時間呢,所以有想學習以上驅鬼步驟的同學,不要把這一步加入其中。
玩了幾把鬥地主,手氣背得厲害,把豆輸得精光,正想換個遊戲玩呢,就聽窗梆梆作響。
來了!
我不由精神一振,噌地站起來,往窗口一瞧,好傢伙一團怪模怪樣的黑影站在窗臺上,一下接一下地敲着窗戶,不對,好像是在啄窗戶。
再仔細一看,尼瑪,原來是今天新進門的大公雞,也不曉是哪知,大晚上的不睡覺,跑來敲窗戶。
我過去打開窗戶想把這貨趕走,誰知道剛一推開窗子,噌噌噌,六隻公雞接二連三地就跳進來了。
嘿,它們這是什麼毛病?想進屋怎麼不走門,正門我沒關啊!
扭頭一瞧,好傢伙,這六隻公雞倒是挺整齊,全都跑我牀底下趴着去了,整整齊齊一排,把腦袋往一縮,眼睛一閉。
靠,我這暴脾氣的,馮甜往我屋鑽,佔我地方也就算了,尼瑪這六隻雞第一天來怎麼也往我這兒鑽,這是看出來我不敢把它們宰了吃肉是吧。
這壞習慣可不能養成,今天容了它們,明天它們再把我這屋當成雞窩那可就沒法住了。
跟美女同睡一屋雖然有點小折磨可以賞心悅目,偶爾還能佔佔便宜,可跟雞同住一屋,難道我還能去佔雞便宜?這六個貨可都是公雞,連個母雞都沒有啊!
我正想過去把它們趕出去,忽聽外面砰砰砰有人敲院門,一下下敲得還挺有節奏,不急不徐的。
這誰啊,大半夜地上門,難道賀學森又出新毛病了?
我也沒敢大聲問,怕吵醒馮甜,顧不上理會那六隻雞,出去走到院門前這才低聲問:“誰啊?”
門後有人應了一聲“我……”,還拖着長長尾聲,顫巍巍,陰森森,怎麼聽這動靜都不對勁。
我趴門縫往外一瞧。
尼瑪,一隻眼睛也從門縫往裡看呢!
好傢伙,這隻眼睛只見白眼仁不見黑眼珠,還佈滿了跟蜘蛛網一樣的血絲,擋在一堆亂草似的頭髮後面,轉啊轉的,轉得我背上生寒,心裡發顫,啊地叫了一聲,往後一仰頭。
一隻手猛得從門縫裡伸過來,一把就向我的臉抓了過來。
幸虧我嚇到仰頭,不然的話這一爪子就抓實了。
你說這門縫也就能飛進個蒼蠅蚊子,這麼大一隻手是怎麼伸進來的?
我連忙後退幾步,仔細一看,這手破破爛爛,淌水流膿,一伸過來就惡臭撲鼻,絕對不可能是人手。
好傢伙,看起來這國民素質是大幅度提升了,連鬼半夜闖宅都知道先敲敲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