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湛君這麼說的時候,我只差要哭出來了,這個讓我恨着卻又無計可施的降頭草,終於被‘逼’出來了。
我拿紙巾擦了擦嘴,仔細地凝視着盆裡的降頭草,“姜晏清,這個怎麼處理,要銷燬它嗎?”
姜晏清點點頭,“當然要銷燬,不然還讓它出去害人嗎?”
我似懂非懂地點點頭,沒想到這個降頭草生命裡這麼頑強,在我身體裡呆了這麼長時間,還能維持原型不變,而且聽姜晏清的意思,似乎還有餘力害人,這樣的東西,是該銷燬了。
程潔手搭在我肩上,她比我還開心,“滿滿,真好,你以後再也不用被這降頭草被困擾了。”
我站起來,將她冰冷的手握在手心裡,真誠地看着她,“還是要謝謝你,如果沒有你的犧牲,我也不可能將降頭草‘逼’出來。”
程潔拍着我的手背笑了,“你別老謝我了,你知道,我也不光是爲了你。”
一旁的李亭楓一臉傲嬌地湊上來,“小美‘女’,那你是爲了誰啊?”
程潔羞澀地瞪了他一眼,“你說呢?大少爺!”
李亭楓抱住程潔的胳膊,“我不知道才問你呀,小美‘女’,你就告訴我嘛。”
程潔掄着粉拳往李亭楓‘胸’口捶,李亭楓溫柔地握住了她的手,“小美‘女’,打疼了你的手,我是會心疼的。”
程潔幸福的表情根本藏都藏不住,笑眯眯地,“討厭,你怎麼還這麼貧嘴啊?不貧會死是不是?”
李亭楓笑嘻嘻地說,“我沒貧,我說的都是真心話。”
我看到他們兩個這麼幸福,也由衷地替他們高興,“程潔你就別埋怨了,相比李亭楓正經起來的樣子,我還是覺得他不正經些好。”
李亭楓把程潔抱進懷裡,不容程潔掙扎,“你看,滿滿都這麼說。”
姜晏清拉住我的手,“我們出去吧,多給他們留點時間。”
姜晏清不說我還忘了,我的降頭草解了,程潔也該還魂了,雖然借屍還魂以後靈魂還是程潔的,可我熟識的這個程潔,卻再也不復存在了,心裡不免有些難受。
不過程潔的時間不多了,她更希望陪在她身邊的人,是李亭楓。
念及此,我便和姜晏清一起走開了,輕輕地帶上了‘門’。
和姜晏清出來,兩個人便在萬冥宮散散步,因爲我身上的降頭才解,剛纔又吐得昏天黑地的,所以身體還有些虛,走了兩步就喊累。
姜晏清便扶着我在園子裡的石桌上坐下來,“要不要我吩咐下去給你做些吃的調養一下?”
他一說這個我就想起了他剛纔騙我的事,頓時又覺得噁心,連忙擺手拒絕道,“你可算了吧,我再不敢你吃準備的東西了,誰知道又是什麼勞什子。”
姜晏清溫婉地笑,“你這可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了。”
我抱住他,“我知道你也是爲了我,只是我現在真的不餓。對了老公,我有些話想問你。”
姜晏清幫我捋了捋耳邊的頭髮,笑道,“你問吧,爲夫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我頭靠在他的肩膀上,“那倒也不用,就是吧,宋晗玥之前說,說你早就準備好拋棄我了,她什麼意思啊?”
我能感覺到姜晏清身子一震,看得出我這番話讓他有不小的‘波’動,我下意識地坐直身子,眨巴着眼睛看着姜晏清瘦削的側臉,他的眼神閃躲,像是被人戳中心事的心虛。
姜晏清的反應讓我有些心慌,不自覺手心裡滲出了汗,我兩隻手‘交’握在一起,看着姜晏清問道,“你怎麼了?”
姜晏清扭頭看着我,笑得很勉強,“沒有,阿滿,你不要聽宋晗玥胡說,她是挑撥離間的,你想想,姜鳶尾死前,不也故意嚇唬你麼?”
“可是,姜鳶尾是真的在我身上下了毒啊……”我有些奇怪,姜晏清這個比方打得確實有些牽強了。
“阿滿,”姜晏清鄭重地叫了我一聲,雙手扳着我的肩膀,“你要相信我,無論任何時候,都要相信我,知道嗎?”
我總覺得姜晏清這樣有些顧左右而言他,似乎在故意逃避我說的話,但是他都這麼說了,我也只好點點頭,“嗯,我相信你。”
姜晏清這才如釋重負地笑了,“阿滿,這麼久了,你還沒好好逛過萬冥宮吧?走,我帶你去看看。”
我饒有興味地站起來,將手遞到姜晏清面前,“好,那就麻煩老公做我的免費導遊啦。”
姜晏清便很自然地來牽我的手,我很乖巧地由他牽着。
姜晏清告訴我,這裡雖然是冥界,但是除了閻羅殿和地獄比較恐怖以外,其他一切其實也跟人間差不多相似,同樣是日月之輝,白晝‘交’替,四季輪迴。
萬冥宮算是冥界最不冰冷恐怖的所在,因爲是姜晏清執掌的原因,它比人間有錢人的莊園還要豪華,而且亭臺長廊臺階勾欄,都是白‘玉’作爲材料,鑲嵌以各‘色’的‘玉’石,奢華輝煌堪比古代皇宮。
姜晏清所住的院落名爲合歡別苑,平時只有他一個人居住。而其他弟子屬下均住在魑院。魑院就像人間普通大戶人家的客房。
“對了,陸湛君以前也是你的弟子,他以前住在哪裡?”我突然想到了離開的陸湛君,便問道。
“他和玄之、彥之、宮墨四人各有各有的居所。以前他叫顧鳳羿,排行第大,名義上其實是乾龍堂的堂主;玄之是老二,姓任,在坤虎堂;彥之排第三,姓秦,住在玄武堂;宮墨是老四,在朱雀堂。”
“除了陸湛君,剩下的三個以前都是人,但是遭了難,我便把他們收留在萬冥宮,陸湛君在你死後,就判出師‘門’,但我還是在這裡給他留了一席之地……”
我聽到這裡,有些心酸,記得陸湛君以前說過,他似乎比姜晏清還要早認識我,只是我都記不起來了,“老公,我是先認識的你,還是陸湛君呢?”
姜晏清略一沉‘吟’,“嚴格來說,是陸湛君。當時你來我合歡殿拜師,我不肯收你,你便在大‘門’口跪着,是陸湛君心有不忍,將你接了進來,還帶你見我,所以,你雖然是爲了我而來,但在合歡殿,認識的第一個人其實是他。”
我嘆口氣,“我們接着轉轉吧。”
姜晏清看了看時間,“萬冥宮弟子都是需要修行的,雖然魂魄的修行方法與人間修者不同,但是原理說來也差不多。”
“萬冥宮的弟子都是遊魂嗎?”我一直知道人死了靈魂是要投胎的,萬冥宮弟子這麼多,難道都是不能輪迴的鬼魂嗎?
“不是,其中有一部分是妖魂,還有一部分則是像你一樣,在‘陰’間出生的。”姜晏清淡淡地說道,“有些不能投胎的遊魂會在冥界尋找伴侶,而他們所生的,就沒有實體,入不了輪迴之道。
至於妖魂,是修煉有成的山‘精’鬼怪,他們的本體在人間受到打擊,靈魂就會墮入冥界,永不得超生,這些魂魄說來也是可憐,萬冥宮,算是他們的棲身之所吧。
畢竟冥界也有冥界的法則,弱‘肉’強食,強者爲尊,躲在萬冥宮的名頭下,起碼還能平安。”姜晏清的聲音有着無盡的哀傷,再怎麼說,他也當了萬冥宮一千多年的宮主,對於這些弟子,也是有感情的。。
我握着姜晏清的手緊了緊,想用這微小的溫度去溫暖姜晏清冰冷的手。
“冥界只有萬冥宮嗎?”
“不是,這裡也跟人間一樣,有大大小小的鬼都鬼城鬼域,萬冥宮是冥界最大最中心的鬼域,所以冥界纔會以萬冥宮馬首是瞻,總之冥界並不像你們人類描述的那麼可怕,我呆慣了,覺得也還好。”
姜晏清言語索然,語氣卻沒有一絲一毫的不耐,我想我的問題太多了,便把其他不懂的地方壓了下來,反正不懂就不懂了,我又不住在這裡。
姜晏清看我不再問了,也沒再問,着我去參觀他說的那四個分堂。
首先自然是陸湛君的乾龍堂。
乾龍堂是在方纔所處大堂最左側的一處院落,遠遠看去,有一層慘白的霧氣罩着不知道什麼材質的建築,叫人好不害怕。
“這話你可不要告訴李亭楓,乾龍堂是由龍骨修建的。寒氣森森,你別害怕,倒是也傷不了你。”姜晏清握着我的手,溫柔地說道。
我着實吃了一驚,那麼大的一座院落,竟然是用龍骨修建,那是多大的手筆啊?怪不得姜晏清不讓告訴李亭楓,這要是讓李亭楓知道了,自己的同類被姜晏清拿來修建院落,不得氣吐血啊!
走的近了,不時有怪模怪樣的鬼魂向我們兩人作揖。
離乾龍堂越近,那股森寒之氣越盛。我似乎能聽到到無數的龍嘯,感覺到無數的怨氣。
兩人在石‘門’之前停下,守衛的是兩個看起來與常人無異的中年男子,只是頭髮披散着,臉‘色’蒼白如紙,一點兒血‘色’也沒有。
“恭迎宮主,夫人。”兩隻守‘門’鬼行完禮,推開了石‘門’。
觸目是一片空曠的場地。什麼也沒有,不像是有人住,但也不像是荒廢許久了,應該是一直有人打掃。
我們穿過空地,進到一個掛着“乾龍堂”匾額的大殿。殿‘門’開着,裡面的陳設乾乾淨淨的。
“這就是陸湛君當時住的屋子嗎?”我問姜晏清。
姜晏清點點頭,“他沒有在這裡住過,我是按照他在合歡殿的住處修建的,一模一樣。”
我從來不知道姜晏清還爲陸湛君做了這些,其實他心裡還是惦記自己這個徒弟的,只是因爲我,所以纔不得不多了些防備。
我突然有了個想法,“姜晏清,這裡陸湛君見過嗎?”
姜晏清搖搖頭,“我沒有告訴他,他也沒興趣知道。”
我想的是,如果讓陸湛君看到這個屋子,看到姜晏清爲他做的,興許他們兩個之間的師徒情誼還能修復不少,就算不能,打消二人之間的隔閡也行啊。
我笑了,學着陸湛君搖‘花’扇子的樣子說道,“宮主又不是我,怎麼知道我沒興趣知道呢?”
姜晏清無奈地笑笑,捏了捏我的鼻子,“就是拿你沒辦法,好,聽你的,等他回來,爲夫我就帶他來這裡看看。”
我在姜晏清臉上印下一個‘吻’,“這才差不多嘛。”
姜晏清遂帶着我又依次參觀了玄武堂、朱雀堂,宮墨和秦彥之我沒有見過,所以也沒多留,看了看就出來了,最後纔到玄之的坤虎堂。
除了乾龍堂,其他三堂與姜晏清住的合歡別苑一樣,都是白‘玉’鑄造,而且沒有那麼大的寒氣。
玄之正坐在‘牀’上修煉,看到我和姜晏清就立馬起身,態度恭敬地行了禮。玄之是姜晏清的左膀右臂,而且我與他也有過幾次‘交’道,所以在玄之面前我就比較隨意。
姜晏清態度溫和地對玄之說,“這次你做的不錯,如果阿滿生了個‘女’兒,我就把萬冥宮‘交’給你來打理。”
玄之像是被點燃了的炮仗一樣,“噌”地一聲跪了下來,“宮主不可,請收回成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