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暗,尤其山谷內比平地黑得快,尚幸他雙目夜能視物,依然健步如飛,後面追趕之人,已是聲息不聞。
他這才放緩腳步,準備找一幽靜處,向傅完美解說一番,看看她是否真的失去了記憶,還是裝的?又走了一程,意外的發現一座山神廟。
於是,他挾着傅完美,邁步入內。山神廟不大,但卻有一個丈餘高的山神像。由於年久失修,山神像色已是斑剝陸離,肢體不全,當中還有一個泥做的供桌。
花明用手拂掉桌上的浮土,將傅完美放下,長長喘了一口氣,抹掉頭上的汗水,心裡暗暗忖思着,如何向她解說。
倘若傅姑娘真的失去了記憶,又該怎麼辦?他一時拿不定主意,想不出恰當的辦法來。他怔怔地看着酣睡中的醜陋姑娘,心中暗暗的替她惋惜。
良久,纔拿定主意,擡手就要……忽然!一陣微風颯然,從外面縱進一個人來。花明反應靈敏,將身一橫,急疾地擋在供桌前面,對着來人看去。
原來是一箇中年婦女。她飄身進廟,向花明的面上,掃了一眼,即看向供桌上酣睡的傅完美。她的目光中,似含有一份嫉妒,微一停頓,慢步向前。
花明摸不清她的來路,即沉聲道:“站住!”
那中年女人,卻不理會,繼續向前邁了三步,一陣“格格!”脆笑,道:“這裡倒是一個最好的幽會地方。”
花明怒叱道:“你胡說!”
中年女人問道:“她是你的什麼人?”
花明接道:“你管不着。”
中年女人又道:“天下人管天下事!我是一個女人,就應當管女人的事。如果她不是你的什麼人,非淫即奸,你有何話說?”
花明心中一動,他恐怕這女人出其不意,將傅完美的穴道解開,她一叫嚷,自己有口難辯。於是,說道:“這位姑娘,因爲身染重病,在下將她帶來此地。”
中年女人冷笑道:“那你爲什麼不將她帶到鎮上診療?”
“這……”花明一時,爲之語塞。
中年女人接着說道:“不必這了,我看得出,你沒安好心!”
花明閉言,怒氣上升,喝道:“你是誰?”
中年婦女嘴角微微一撇,道:“這個你不必問。”說着,跨步上前。
花明橫掌當胸,目眥欲裂,喝道:“你是有爲而來。”
中年女人又立住腳步,說道:“可以這麼說。”
花明接問道:“汝欲意何爲?”
中年女人冷冷道:“因爲我恨透了天下男人!所以見到你挾着一個姑娘來此,我要揭穿你的奸詐面孔,公諸於江湖。”
花明不禁一怔,問道:“你恨男人,與在下何干?”
中年婦女一陣冷笑,道:“因爲我同情這位姑娘,她會失身於你。”
花明厲喝道:“胡說!”
中年女人接道:“狡辯無益!你將她點中暈穴何爲?”花明面孔一熱,說不出話來。
他本可以說出事情的原委!可是,又不知對方是友?是敵?如果是友,自然沒關係,
倘若是敵人,傳入傅傳鎬的耳中,傅姑娘的性命就危險了。
中年女人毫不放鬆的道:“沒話說了吧!”說着,又向供桌前走去。陡地!她擡起手來,向傅完美的身上點去。
花明大駭,一聲怒叱道:“你敢!”出手如風,直向中年女人的手腕削去。
如果被削中了,那麼這位中年女人的手腕,就要應手而斷。中年女人縮手幌身後退,又立在原處。
花明怒叱道:“你再不離開,可莫怪在下心狠手辣。”
中年女人一聲慘笑,道:“你這伎倆,我見過。現在,我問你一句話,你是否真心愛她,還是隻存污辱之心?”
她的眼角一瞥傅完美那張醜陋的面孔,卻又微微一怔,接道:“這位姑娘,倒是不太好看?”
花明冷哼道:“不用你操心。”
中年女人道:“那麼,你是真心愛她?”
花明接道:“這不是你應該知道的。”
中年女人繼續說道:“你不要忘記,我是女人。”
花明冷笑道:“女人,女人就可以無事生非的管人家的閒事?”
“當然,因爲……”她的話聲倏止,似乎有一種幽怨,從雙目中射出來,掃向花明的俊面,又掃向供桌上的傅完美。
花明急追問道:“說,不必吞吞吐吐。”
中年女人雙目緊閉,似是沉思,是否應該說出來。良久,她似乎下了決心,雙目倏睜,道:“告訴你也無妨!”
微頓,又道:“我像這位醜姑娘的年齡時,曾經遇見了一個年青的俠士,我倆一見鍾情。在一個偶然的機會,他被別人用迷藥迷失了本性,竟將我姦污。”
花明緊問道:“你們結成了夫婦?”
中年女人自顧自的說下去,道:“等他頭腦清醒過來,看清了是我,竟然騰身而去……”
花明截住道:“他爲什麼要逃走,難道再沒回來?”
中年女人搖搖頭,道:“我也猜不透他是何居心,竟一去沒回。”
花明接道:“這個人,未免太寡情了!”
中年女人道:“所以,我恨透了他!”
花明問道:“以後,你再也沒有見過他?”
中年女人接道:“見過。”
花明不解道:“你爲什麼不責問他,或者把他殺掉泄憤。”
中年女人道:“我倒很想如此,但他的身邊另有女人,我一連看見過兩次。”
花明道:“此人,一定是個邪惡之徒!”
中年女人搖頭道:“說他邪惡,雖然有點過分,卻又算不得正,他很像介於正邪之間,所以算不得是一個好人。”
花明不禁對這個女人同情起來,她的寶貴童貞被那人奪走,竟將她棄之如敝履!是以,說道:“有朝一日,在下見到他時,必定將他扭送到你的面前!但不知,他叫什麼名字?”
“他姓花,名叫……”中年女人說着,身形激射,直縱向供桌前,舉手就要……
花明大吼一聲,喝道:“你敢動她!”舉手就向那中年女人肩頭拍去。
但是,對方不閃不避,同時,口中大喝道:“你打死了我,有一個宗姑娘也活不成了!”這一句話,如同晴天霹靂,震得花明倏地縮手。
中年女人趁機疾退,又道:“告訴你,她被人點中了三陰絕脈,命在旦夕。”
花明“啊!”的一聲驚呼,全身抖顫!他急問道:“宗姑娘現在何處?”
中年女人道:“她就在前面的一個小山洞內。”
花明突然聽得宗寒香,被人點中了“三陰絕脈”,已是六神無主。這多日來,他一直就夢寐於懷,意想不到的,會得到她的消息。
於是,急不可待的道:“麻煩你帶在下去看看她。”
中年女人看了供桌上的傅完美一眼,道:“她怎麼辦?”
花明沉吟道:“叫她在此地睡上一會,等在下見過宗姑娘之後,再回來與她談說往事。”
中年女人問道:“什麼往事?”
花明遲疑道:“這個……以後再告訴你如何?”
中年女人忽然一陣咳嗽,竟噴出一口鮮血!花明見狀,急道:“你受傷了?”
中年女人搖搖頭,道:“我這個病,即是由花明而得的。”
花明聞聽一怔,道:“怎麼由他而得?”
中年女人擺手道:“以後再說吧!”
花明心掛宗寒香,不再追問,即道:“請你帶我去見宗姑娘吧!”
中年女人縱身出廂外,直向一條幽谷內馳去。她的輕功,出乎意料的佳絕,快若星飛丸瀉。花明緊跟其後……
走了約有兩盞熱茶的功夫,中年女人倏地站住身軀,回頭說道:“在此稍候,等我去問問宗姑娘,她要不要見你?如果她不願意的話,你倒不須找釘子碰。”
花明大急道:“她一定會見我!”
中年女人搖頭道:“這倒不一定。”
花明忙道:“在下與宗姑娘之……”
他本想說出,與中年女人早年之事相關,但卻無法說出口,遂將吐到舌尖上的話,又吞了回去。
豈知,中年女人截道:“你們的事,她已告訴我了,你等着。”言落!她以最疾捷地身法,向深谷內逸去。
花明站立在當地,望眼欲穿。
時光不停地流逝,一個更次過去了!如今,已經是三更將盡,但那中年女人,依舊蹤影不見。
花明既掛心宗寒香的病情,又惦念着山神廟裡的傅完美!因爲他費了不少的心血,纔將傅完美弄出。如果再次失蹤,那麼,她母親的仇,將不知拖延到何時。同時,他必須將某物交給她。
花明思潮起伏,心頭“別別!”亂跳。但是,中年女人,依然蹤影不見。他已等得不耐煩,騰身向中年女人馳去的幽谷飛去。
然而!空谷寂寂,山風颯颯。奔馳之間,恍眼看見前面一塊大石上,有一塊白色的東西,被風吹得一閃一閃的亂動。
他急步近前,見是一塊白布,用小石子壓着。俯身拿起一看,上面寫着:“我被萬劫主人,點中三陰絕脈,只有三個月的活命,本想與你再見最後一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