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明道:“在下無名小卒,不足掛齒,但不知……貴府離此多遠?”
中年儒生道:“就在前面,不遠處之大洪山,少俠請!”
花明拱手道:“傅英雄請!”
但見那中年儒生,肩不動、腿不彎,轉身疾馳。花明暗暗心驚:“此人的輕功,恐怕舉世無儔!”他也不敢怠慢,隨後緊追,始終跟在他身後一丈餘遠的距離。
兩人的腳程,都是快捷無比,有如兩縷輕煙似的蕩空激射。五十幾裡的路程,在輕功絕佳的人行來,不過是個把時辰的光景。轉眼之間,大洪山已然在望。
行走之間,已進入了崎嶇而險峻的山路。路徑雖然奇險,但兩人的速度,卻未稍減。相反的,竟然越行越快!雙方似乎有意比賽腳程。
入山漸深,路徑更險。花明對這一傅姓儒生的突然而來,先時,雖然有點檁懼。可是,見其說話和善,其行爲舉止,更無扎眼之處,慢慢的,也就將懸着的心,放了下來。
他見那中年儒生,身形如同行雲流水,心頭竊羨。像他這樣的身手,還是自己履臨江湖以來,第一次見到過。心念之間,忽然脫口問道:“請問傅英雄,府上離此,還有多遠?”
中年儒生卻未轉頭,道:“再有盞茶的時間,即可到達。”說着話,身形疾捷如飛,盡是在岩石上縱躍。如果一個不小心,摔下懸崖,怕不要粉身碎骨!
花明的一葉御虛輕功,亙古絕傳!雖然不輸於前行之人,但行此險路,確也有點心驚。但年青力強之人,都有一種好勝的心理,花明自不例外。是以,全力施展輕功,輕縱巧跳,緊緊相隨。
前行之中年儒生,沿途一直未說一句話,似乎將全部精神,都用在趕路。突地!一個意念,襲上花明的心頭,即是:“此人既然知道大始教的總壇所在,爲什麼地址又不大詳細?這不是前言不符後語?怎的當時,未曾注意追問一下?”
他胸無城府,忖念至此,立即就要……也就在這時,前行的中年儒生,身形忽止,轉頭道:“少俠……”話聲未已,花明一衝,竟撞在他的後背!
中年儒生,不能自已的向前搶了兩步,方纔站穩。原來,花明想着心事,並未看見中年儒生停止。是以,一個收勢不及,竟撞在他的後背上。
花明急疾的立住身軀,歉然的道:“傅英雄,請多原諒。”
中年儒生微微一笑,說道:“少俠不必客氣,寒舍即在此地!”說着,伸手向前方一指。
花明隨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但見谷底怪石嶙峋,壁立如削,約有百餘丈高。靠壁腳之處,有一座洞府,洞門上面,橫刻着四個筆劃蒼勁有力的古篆:“連理洞府”。
花明一看到“連理”二字,心裡竊笑:“敢情,他們夫婦的情感,一定好得如蜜裡調油,把自己視成神仙眷屬,着實令人欣羨。有朝一日,自己恨怨得報,決定尋覓一處,景色絕佳的地址,閉門潛修。那樣
,將與世無爭、與人無仇,陶然於世外,其樂何及。”
花明在沉思中,恍惚看到,一個身材纖巧的影子,在洞口,一閃而沒。其身形似乎有點熟悉,但卻一時卻想不起來……
他心中一動,方要發問。卻見中年儒生說道:“少俠請進。”他身軀一騰,腳尖輕點怪石,兩三個起落,已躍在洞門口。花明不甘落後,也是同樣的飛躍過去。
中年儒生在立在洞口前,一擡手,道:“少俠先請。”
花明在後急忙道:“請閣下先行。”
中年儒生不再客套,當即邁步而入。花明相隨於後,舉目一看,只見洞內岔路紛岐,彎彎曲曲,走得他,已是方向不辨。他心中暗忖:“如果路徑不熟,怕不要困在洞內。”
兩人走了約有頓飯的時間,來至一座寬大的石室。裡面擺設得古色古香,壁上滿掛着名人字畫,條几屏扇,擺設得整整齊齊。
廳正中,擺着一張八仙桌,兩旁四把太師椅。椅上一色的,都是描龍繡鳳的椅墊,纖塵不染,似是未經人坐過一樣。
中年儒生轉身笑道:“少俠請坐。”他雙手連拍兩下,忽有一個身穿青衣的俊秀小婢,從大廳旁邊的一小門,掀簾而入。
中年儒生急忙說道:“端茶。”
青衣小婢看了花明一眼,轉身又進入小門。不一刻,雙手託了一個木盤,上面有兩杯清茶,分別放在花明與中年儒生的面前,即行退下。
中年儒生忽然起身,含笑道:“少俠稍坐,我去請拙荊出來,即刻答覆你的問題。”
花明見人家這樣客氣,也立起身來,道:“傅英雄請便。”中年儒生轉身也從那個小門,進入裡面。
花明見中年儒生離去,暗想,何不默運“六合收音”的神功,偷聽一下。可是,繼而一想,這是不應該的,偷聽人家的秘密,在自己的人格上有虧,何況這位傅英雄,不像是一個壞人。料不到他這一疏忽,差點就送掉小命。
所謂:“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江湖人物,永遠是爾虞我詐!花明並未仔細忖思,這中年儒生,爲什麼無端的替大始教教徒講情?這都是疑問!但花明缺乏江湖經驗,以致遭遇意想不到的痛苦。
花明坐在廳中,他在萬安鏢局,有過一次經驗,心裡自己警惕,自不敢喝茶,隨便觀察屋內的陳設。
他心想:“倘若此人,是一個正道人物,自己一定要抒心攀交,將來行道江湖,也好有一個幫助。”
不多時,一陣輕微的步履聲,打斷了他的思緒。他急忙循聲望去,頓覺眼前一亮。掀簾而入的,正是中年儒生夫婦。
看那女人的年齡,雖已年逾而立,仍然是明眸皓齒,瓊鼻櫻脣;其高矮肥瘦,可以說恰到好處,美是美到極點;真有傾國傾城之貌,閉月羞花之容。
連向來不識情滋味的花明,也看直了眼。他已忘記了與人家打招呼,更忘記了,站
在客人的地位,應該要起身,表示客氣。
還是中年儒生趨前,說道:“少俠,這是拙荊梅霜。”
這句話,才驚醒了怔呆中的花明,霍地站起身來,吶吶地道:“夫人請坐。”
梅霜粉頰綻笑,檢衽一禮,道:“少俠遠道而來,竟未遠迎,尚請見諒。”
花明並不善辭令,同時,他除去與樸桔梗打過交道外,再未與其他的女人,正式接過言語。是以,玉面羞紅,又吶吶地道:“不……敢。”說話之間,分別就座。
梅霜說道:“尚未請教少俠,貴姓高名?”
花明的腦海裡很快一閃,暗道:“名字僅是一個人的代表,沒有可隱秘的,倘若自己隨便說個假名,如果對方是友,日後……”
想至於此,立即說道:“在下花明,請二位多多指教。”
梅霜又道:“但不知,花少俠的令師,是哪一位高人?”
她說着話,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也不時溜向花明手中的紅玉扇。
花明道:“這一點,在下有難言之隱,尚請夫人海諒。”微微一頓,又道:“在下尚有急事,對於大始教總壇的地址,尚請賞告。”
中年儒生看了梅霜一眼,道:“大始教總壇,設在川東三百嶺落魂谷中,我夫婦雖未前往,卻聽說極爲險惡。少俠打聽大始教總壇,意欲何爲?”
花明道:“沒什麼緊要之事,只是要尋找幾個人。”
中年儒生與梅霜,不約而同的問道:“誰?”
花明搖搖頭道:“仍請原諒,未便奉告。”說完,站起身來,拱手說道:“多謝賢夫婦,後會有期。”“期”字出口,邁步就要向外走去。
中年儒生慌不迭的站起身來,探手拉住花明的手腕,急道:“少俠就這樣離開,如果一旦傳到江湖,說我們這連理洞府,一點人情味沒有。無論如何,要吃過飯再走!”
花明被他這忽然一握,心裡一駭,繼見人家面色誠懇,只得說道:“打擾賢夫婦,心實不安。”
梅霜也趨前說道:“荒山僻野,無以爲敬,只備水酒一蠱,藉表愚夫婦一點心意。”說完,纖掌一拍,立時魚貫走進了四個青衣婢女。
三個婢女,手中端着熱氣騰騰的菜餚,後面的那一個,提着一把酒壺。婢女將酒菜擺在桌上,但見滿桌,盡是山珍海味,陣陣香味,撲鼻而入。
花明不聞到香味便罷!既聞酒菜香,五臟廟中,立時“咕嚕嚕!”的亂響起來。他略一猶豫,遂道:“如此,打擾賢夫婦了。”
不過,他的心中,仍然有着警惕。所謂:“一招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他想,只要小心在意,不會有何差錯。
同時,他的腦海裡,又有一個想法,即是:“現在與萬安鏢局的情勢不同,因爲在萬安鏢局,並無人陪飲。當前他們夫婦在前,總不能丟下自己,獨個兒吃喝。只要他們也吃,還怕酒菜有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