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8 蓄勢篇 (V87)
258與君相契
二十三年春,冰雪初融,萬物復甦,新柳抽芽。
不過一年時間,諸葛驚才就經歷了戰爭、下獄到重獲啓用,爲其豐富的人生經歷又增添上了一筆濃墨重彩。
宮城門外,議和隊伍整裝待發。
驚才身着皇帝御賜黃馬甲,眼角含笑得與衆朝臣一一作揖拜別。
“恭喜諸葛元帥,此去議和,將爲我南周百姓免去生靈塗炭之劫,回來定又是大功一件啊。封侯拜相,指日可待。”
“謝石大人吉言。這全仰仗諸位大人在陛下跟前美言,否則今日驚才哪裡還有這等報效國家的機會。”
——諸葛驚才記得這位大人當日可是在大殿上言辭鑿鑿說他大罪的呢,這會兒倒是裝着從來沒發生過當日皇宮問罪一事一般,還上來套近乎,這臉皮,嘖嘖,是要有多厚呢?
不過諸葛驚才向來不是忍辱負重的主兒,受金藍影響,他奉行的是殺人於無形。縱然這一條條老油條臉皮厚得能當鐵軌滾火車,他也不是乖乖滾到上面的那位。他有的是辦法把這些人的臉皮熬出油來。
雖然他聲音溫和,說話謙和,可這話聽在衆人耳裡,就不是那麼個味兒了,越琢磨心裡越是憋屈——這諸葛驚纔不是赤裸裸的諷刺又是什麼呢?
衆大臣恨得牙癢癢,憋紅着一張張老臉呵呵乾笑,現在卻還着實不敢拿這諸葛驚才怎麼樣。
畢竟此時外敵在側,整個南周皇朝,還得靠諸葛驚才力挽狂瀾呢。
他們不僅要乖乖得把被他們陷害進獄的諸葛驚才放出來,還得把這位奉若上賓,好言美酒得伺候着。
如此,怎能不鬱悶?
諸葛文才雙臂橫在胸前,籠在官袍寬袖裡,低着頭眼觀鼻、鼻觀心,心說這小兔崽子還真是越長大,身上那幾位神經病的影子越是濃重,實在是得理不饒人、沒理也變有理呢。
不過,就是這般無所顧忌的說話作爲,纔是叫人心裡痛快!
大臣們偷眼瞧瞧諸葛文才,才發現這位完全沒有出來打圓場的打算,一時間氣氛尷尬得很。
還好,宮監一聲傳喚適時響了起來。
“太子殿下到!”
衆人心裡不由得長吁一口氣,自發分列兩旁,跪伏請安:“恭迎殿下。 ”
紫金色的麒麟車輾緩緩駛了過來,端木正跟趙傳護翼兩旁。
車輾到硃紅色的宮門,終於停了下來。
宮女撥開簾子,從裡頭慢慢走出一個小小的身影,身着絳紫色小袍子,頭戴玉冠,分明一個五六歲的奶娃子,粉粉嫩嫩,若在普通人家,這個年紀恐怕還要躲在父母懷裡撒嬌
。
這孩子,卻是眉頭微蹙,一臉嚴肅,揹着小手,一身與年歲不符的沉穩——正是小太子朱昌禮。
話說朱佑帝一生總共育有七子六女,也不知是他子女命薄,還是有人刻意爲之,總之,其餘皇子皇女在很多年前,就已經陸續薨了。
這個朱昌禮,是朱佑帝近年才得的小兒子,太子之位自然而然就落到了他的身上。
也許是因爲這個孩子還太小,所以他才能倖存了下來。
只可惜,縱然只是個天真無邪的孩子,也還是被有心人算計進了朝廷的風雲譎波中。
小太子揮手斥退宮女伸出來要抱他下車的雙手,奶聲奶氣道:“本宮自己可以下來。”
宮監趕緊搬來金腳凳,鋪設在車輾下頭。
那腳凳比小太子個頭還要高出些,小太子低頭看看那對他來說,還過高的地面,猶豫了下,似乎有些膽怯。不過,他還是深深吸了口氣,一步一步從金腳凳的階梯上踏了下來。
諸葛驚才擡頭看了看小太子,在他身上,他似乎看到了多年前的自己,突然就感慨萬分。
小太子倒也聰明,環視衆人一圈,最後把目光落到最前頭的諸葛驚才身上。
他邁着小步子走過去,聲音稚嫩,卻故意裝出穩重的模樣:“你就是諸葛元帥?”
諸葛驚才聲音不自覺柔了下來:“正是微臣,微臣見過太子殿下。”
朱昌禮點點頭:“此去關外,行程兇險,一切都仰仗元帥了。”
——這一板一眼的聲音從這粉粉如金童般的仙童口中吐出,實在是讓人忍俊不禁。
諸葛驚纔看着他,眉眼間禁不住就藏了笑。
還不等他回話,趙傳就走了過來:“殿下不必擔心,諸葛元帥一身武藝,天下難逢敵手,有他護送您去關外,最是安全不過。”
端木正皮笑肉不笑得接下去道:“趙大人說得極是。諸葛元帥,你說是嗎?”
按諸葛驚才的性子,若放到平常,說不得就要蹦出些話來嗆嗆這二位了。畢竟這二位也着實說得白了點,這分明就是將小太子性命跟他捆綁在一起了,若小太子此去出了意外,恐怕事後這些人又會大做文章了吧。
即使這些人推小太子坐上這議和大使之位,就是爲了借大輿的刀殺人而已。
但是當驚才迎上朱昌禮那雙亮晶晶而又帶着期盼的黑眸子時,不自覺得就開口道:“殿下放心,微臣一定竭盡全力。只要微臣在,就不允殿下受一絲傷害。”
事後,驚才自己也很震驚,他想了很久,覺得也許是這小太子讓他想起了自己的遭遇,他纔會對這孩子真的生出護衛之心
。
——在這南周朝廷中,大約只有這小孩,才能讓驚纔看得順眼了吧。
小太子眸中分明現出驚喜,臉色卻還是一如之前,冷靜自持。
老成得再點一點頭後,小孩才又轉過身去,仰望城樓上的天子。
看了一會兒,小孩突然朝着帝王方向跪了下去,重叩三首,高聲道:“兒臣這就去了,父皇珍重。”
——雖是孩童稚語,卻也自有鏗鏘。
而後,小太子起身,頭也不回得踏上了出征的馬車。
諸葛驚才也擡頭仰望城樓,不過他看的不是帝王,他看的是天子身邊那個依舊太監裝扮的金藍。
他其實有千言萬語想要跟金藍說,他還有很多疑問想要問金藍。
偏偏從他回來到他再次領軍出發時間太短,其間又有數人監視,不要說與金藍講上話,就算是跟諸葛家的人,他也是被隔離開的。
即使如此,他也知金藍如今處境甚是堪憂。
此次護送太子前去議和,他其實心裡另有其他計劃的——趁此機會,帶着金藍離開臨州。
這南周是爭戰或是議和,根本不關他的事。
可是,即使他沒機會接近金藍,但是以金藍的身手,她要混進今日這議和的隊伍裡,應該也不算難事。
只是這如今,金藍仍舊一副淡然模樣站在帝王身旁,想來她是想好了,不走了?
但是,爲什麼呢?如此危險境地,金藍還留下來幹什麼呢?
諸葛驚才帶着更深的疑惑糾結得踏上了征途。
不過,他的糾結點在路途上很快就被轉移了開來。
因爲他的眼前晃過一雙傲人的巨乳——那當真是巨大無比,驚才懷疑那人低頭看,大約都只能看到前頭那兩座“高峰”,而看不到自己的腳面了吧。
當然,這巨乳不是重點,重點是擁有這雙巨乳的人——那副二了吧唧的笑容,不是劉全,又是哪個?
這位原來cos的不是宮女,居然是小太子的奶孃?
鑑於性別原因,諸葛驚才本來覺得那雙“巨乳”一定是假的,可是當他親眼目睹奶孃劉全轉過身去,從胸部擠出一碗乳白色的“奶汁”後,驚才就被深深得雷到了,劈得那叫一個裡外俱焦。
劉全同志在這一年裡是要喝多少牛奶,胸部纔會突然發育成奶牛級別啊?
小太子心滿意足得喝完“奶汁”,就見那個長得很好看的元帥哥哥瞪着牛眼盯着自家奶孃的胸部。
小太子不高興了,到底是小孩子,頓時覺得自己的私有物被別人覬覦了
。小孩擋住“嬌羞無比”的奶孃,朝諸葛驚才宣示主權:“諸葛元帥,奶孃是我一個人的。”
頓了頓,小孩大約想起自己的性命還捏在這位元帥手裡,隨即帶上了爲難與不甘道,“不過如果你也要喝奶,本宮是可以勉強分給你一點的。”
說着就把手中的銀碗遞給驚才,撇撇嘴:“喏,碗裡還有一點,不要浪費。”
諸葛驚才嘴角抽筋:“殿下多慮了,微臣對這個不感興趣。”——他怕他喝了劉全同志的“奶汁”,會消化不良啊。光是想想那玩意兒是從劉全胸裡流淌出來的,驚才就覺渾身惡寒。
當然,當諸葛驚才後來知道劉全胸前的那一對是兩個碩大的椰子,而擠出來的只是椰子汁後,只能感慨一句:“創意無極限啊。”
此事自是後話,暫且不表。
只說城樓上,朱佑帝望着隊伍愈行愈遠,渾濁的眸子裡滿是不捨。他輕聲問身後金藍:“你說,他們支走了太子,下一步會做什麼呢?”
不等金藍說話,帝王卻自問自答了:“他們等不及了啊。太子沒了,接下來就是逼朕退位了吧。”
金藍皺眉。朱佑帝向來能夠洞悉人心,這次,也毫不例外。在當日端木正提出讓小太子當議和使者時,她也就猜到了他們的心思,朱佑帝亦然。
老來得子,金藍能夠想象得到,帝王對小太子的疼愛程度。
即使如此,帝王依舊沒有提出異議,一如往常,一副懦弱模樣,接受監國跟宰相兩位的聯名“建議”。
雖然朱佑沒說,但是金藍就是知道,這是朱佑對元魍母子的補償——即使是犧牲掉自己最後一個親子。
金藍正想得入神,就聽朱佑又呵呵笑了兩聲,喃喃道:“可惜啊,他們打錯了算盤,朕這個位置,是要完完整整留給小四的,哪裡容得他們瓜分呢?”
金藍擡頭看帝王背影,這幾年裡,帝王似乎老得快了許多,斑駁白髮佔據大半頭頂,腰身也開始佝僂了,與當初見到的那個矍鑠而保養得宜的老人已經相差甚遠了。
她知道,那是因爲這幾年,朱佑操了這一輩子最多的心——不僅是她,朱佑也在爲小四的未來作打算。
較之於她,作爲帝王,尤其是左右受制、沒有實權的帝王,朱佑帝的這些暗中行動更加困難。
金藍心中不禁爲元魍生出感激,這也是她此刻仍舊願意留在臨州的理由之一。
她想了想,向帝王保證:“陛下不用擔心小太子,小四不會爲難他。而且有劉全在,就算有人想要趁亂殺人,也不是容易事。”
雖然一開始金藍對元魍突然偃旗息鼓、沒了進攻也是心存疑惑,但再仔細一想,金藍也能猜到他的心思
。
因爲她在這裡,所以小四纔會停戈止戰吧。
金藍從不懷疑,她的小四會爲了她,放棄這唾手可得的天下,放棄留名青史。
她想不到其他可以回報小四對自己的這份深到骨髓的愛,所以,她才更要爲小四保住這個世界上唯一念着他的親人,她纔要爲小四奪得這天下間最是至高無上的權力,即使她更願意與世無爭。
與君相契,便當是如此。
他願意爲她奉獻一切,她能夠爲他揹負所有。
金藍擡頭看天際慢慢飄去的藍天白雲,只盼這雲彩能夠帶去自己的思念。她恨不能立即插上翅膀,飛到臥龍關,只是,她還不能,她有她必須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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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ahemama、frendina、jolie、莫依夕、csj2011、cxyhn0806童鞋滴票票(話說,漏掉滴童鞋請舉手哇)。狠狠麼麼。
最近最後一次補假條啦,假期過去了,跟大家上班上學一樣,我也恢復過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