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 012 牽情篇(6)
010暗器襲擊
“伺候陛下書寫?”金十三睜大眼睛——啊咧,她身上到底是哪一點入了這位大公公的眼,怎麼就那麼擡舉她了?
金十三是十分自信自己目前幻化的小宮女從頭到尾沒有丁點優點的,面目平凡到如同地上隨處可見的野草一般,怎麼突然就那麼受待見了,一舉躍爲皇帝跟前伺候的了?
她雖然沒做過人間帝王,但有些規矩還是懂的,譬如能夠在皇帝御前行走的都該是精挑細選過、才貌各方面在衆宮女中都是出類拔萃的,最重要的是,這些人都該是過三關、斬六將,經過重重考覈、層層遴選,最好拿個顯微鏡把人從頭到腳一寸一寸檢驗過去,沒病沒災沒危險了方能近皇帝大人的身啊,怎麼這事兒輪到她身上就變得那麼簡單了、所有程序都給減免掉了呢?
——親,走後門也不帶這麼走的啊!
金十三獄卒於自己一個打醬油的路人都能抽到幸運大獎的狗屎運:更何況,劉全同志,我跟你好像也沒那麼好的交情讓你給我開了那麼大一扇門吧。
劉全道:“便宜了你個小丫頭。若把陛下跟前的事兒做好了,你就能一步登天,以後就不用在各院受氣了。如果不是一時間找不到順心意的人手,你以爲這種好差事還能輪得到你?”
金十三想起裡頭那位暴君平均每天折磨暈三個侍婢的記錄,默默腹誹:我還真的不想爭這等“好差事”,請你還是不要大意得繼續去尋找你可心的人選吧。
——雖然似乎跟個實力雄厚的領導有肉吃是沒錯,但重點是,她說不定沒吃上一口肉,就被這領導打死了啊。
她又不是欠虐體質,幹嘛沒事上趕子讓別人去虐呢?
不要說她根本沒有在後宮“升職”的打算,以她的身份也不必屈就去做這種事,就算她原本就是這皇宮裡的小宮女,她覺得自己也不會想要靠近那位猶如不定時炸彈一樣隨時都能自爆的暴君的。
於是,金十三委婉得表達了自己的拒絕:“可是……奴婢還有分內活兒沒能完成呢。而且,奴婢做事向來粗野慣了,萬萬是不敢到陛下跟前伺候的。”
顯然,劉全的思維跟她完全不在一個頻率上,根本聽不懂她的意思。
他揮了揮手,很有暴發戶一朝得勢狐假虎威的氣勢:“我還當什麼事兒呢。你哪個宮的?我派人去跟你上頭的掌宮嬤嬤說一聲就好。你都到陛下眼前來侍奉了,他們還敢讓你再做什麼粗活兒不成?恐怕以後要把你天天供奉起來當菩薩養着了。至於不敢到陛下跟前嘛……這個更加不是事兒,誰都會有第一次,習慣就好了。更何況,咱們陛下不是難伺候的人。”
金十三默默得扭臉看了看還沒被拖遠的“屍體”:劉全同志啊,看到這樣的場景,你覺得你最後那句話還有什麼可信度?
劉全完全不理解金十三心中被憋出的內傷,還拍着她的肩膀,很有黑道大哥的風範繼續給她增強信心:“別怕,有什麼事兒我給你頂着。對了,你到底是哪個宮的?”
金十三半天終於迸出了個名字:“……浣衣局。”——說個最低等的職務,應該能夠混過去吧?
劉全點點頭,毫不意外道:“我瞧你這個資質,估計也就在那個地方混日子了。”
金十三:“……”——這是人蔘公雞啊喂!
劉全轉臉就想叫人,金十三趕忙道:“不勞煩公公了,浣衣局的事情哪裡比得上侍奉陛下的大事,待我回去再與嬤嬤說,她定是能明白的。咱們還是快進去吧,莫讓陛下久等了。”
劉全想想也對,便不再說什麼,領着金十三就往大殿裡頭去。
穿過議政廳,經過長廊,纔到達御書房。
劉全輕輕推門進去,稟報:“陛下,新書侍來了。”
金十三隻聽到裡頭有個陰沉的聲音“嗯”了聲,聽得金十三不禁雞皮疙瘩都立了起來——她也算是聽過很多惡鬼的聲音的,但還當真沒聽過這麼沒人氣兒的活人聲音。
——裡面那位,確定不是從他們地府偷渡出來的?
就這聲兒,完全可以參選他們地府好聲音選拔賽了啊,而且金十三覺得,很大可能能進前三甲啊。
正胡思亂想着,劉全就又出來了,見她愣在那兒,當場就恨鐵不成鋼了。
“去、去。”擺着膀子就跟吆喝豬進豬圈似的把她趕了進來。
金十三還沒來得及掙扎,劉全就很貼心得從外面爲帝王掩上了門。
金十三:“……”——你能不能也對我貼心點?至少告訴我該做什麼你再走行嗎?
喏大的書房內,只剩下了端坐在龍案後頭的男人與金十三兩個,讓金十三想向前輩請教一下工作心得都沒機會。
金十三隻得擡頭觀察那男人,龍袍加身,身形魁梧,即使坐在那裡,四周都斥滿了威嚴不可侵犯的王者霸氣,顯然崇武帝無誤。
雖然左右黑白各分半面臉,似有妖異,但這完全無損帝王半分尊嚴,反而是這異於常人的相貌更加令人只敢仰視、不敢褻瀆。
帝王形容看上去雖然有些消瘦疲累的模樣,但無妨他的霸氣側漏。
這人,天生就該是高高在上無人能有資格伴其右的王者。
此時崇武帝面目冷峻而又肅穆得批着手中的公文,整個房間靜悄悄的,只有帝王的筆毫摩挲紙張的聲音時不時響起。
金十三正看得出神,突見一支蘸着黑墨的毛毫朝她腦門兒上飛來。
當然,金十三反應是迅速的,她甚至還能看出來這隻毛毫正是剛剛崇武帝手上那一支。
於是,千鈞一髮之間,金十三直接蹲了下去,躲過了某人的不知是有心還是蓄意的攻擊。
——笑話,縱然她幻化做了凡人模樣,元神裡她還是仙家的,若在此處被凡人打了,非讓白小九那貨笑掉大牙不可。
金十三身體上是免了一劫,但她還沒來得及得意,就忽然嘴一扁,欲哭無淚。
011帝與宮女
頭頂上是帝王寒風颼颼的目光,金十三悔得腸子都要青了:躲屁啊!被砸暈了正好擡出去!現在怎麼辦?怎麼解釋一個小宮女還有這等能力躲避一個身懷絕技的帝王的“暗器”?
金十三覺得如果眼神能殺人,自己早就千瘡百孔長眠地底墳頭上的草估計都能長滿了。
頂着上頭的巨大壓力,金十三在計算自己現在直接暈倒,崇武帝相信的機率有多大……
——雖然那筆毫沒直接擊中她,但是隔空打物神馬的,不更加奉承了帝王功力之深厚嗎?
元魍慢慢坐直了身子,面無表情得看着蹲在地上的小宮女,眼底幽深如黑洞,一隻手靜靜得按在了掛在一旁的寶劍上。
——隨手殺一個不合心意的小宮女,對他來說,毫無道德約束與心理障礙。
劍光出鞘的一霎那,卻見那小宮女突然跪了下來。
元魍見慣了天下衆生向他討饒性命的模樣,眼波沒有興起一絲波瀾。
可是,金十三註定了是不按套路出牌的存在。
只見她不知道從哪兒摸出個帕子,伏在地上就使勁擦了起來,一邊擦地還一邊嘀咕:“哎喲,這打掃的宮人可真會偷懶,瞧瞧,這麼大塊污漬,居然都沒清理乾淨,這不是給陛下添堵呢嘛。陛下,您回頭得跟劉總管說說,讓他好好處罰一下那些宮人。”
元魍:“……”——所以她剛剛突然蹲下來不是有意識得躲開那支筆,而只是爲了擦地?
金十三轉頭再撿起身後那支剛剛化作暗器飛過來的毛毫,一臉茫然道:“陛下的筆怎麼會滾到這裡來?”
再擡頭看帝王,頓時就是一臉驚詫惶然得奔了過來:“陛下,您千萬不要想不開啊。所謂退一步海空天空。”劈手就奪過元魍手上的寶劍,重新插回劍鞘裡,嘴裡還在念叨,“陛下可要保重龍體啊,這刀刀劍劍的,可不能隨便玩啊。就算沒傷了性命,傷了皮肉,也是疼痛難當啊。”
元魍:“……”
金十三獨角戲演得很是投入,恭敬得把毛筆擱到筆枕上,極其純良道:“陛下請用筆。”
元魍只頓了頓,倒也沒再計較,冷淡得說了一句:“侍奉吧。”就繼續低頭做自己的事去了。
金十三誠惶誠恐得琢磨起了皇帝大人金口玉言賜個自己的三個字。
——侍奉吧。
腫麼侍奉?
金十三左右看看,突然就悟了。
整個屋子裡就她一個人侍奉,所以她的工作囊括了從清理到奉茶、從磨墨到扇風的各項啊。
——做皇帝跟前的侍女果然不簡單,金十三算是能理解爲什麼這個職位需要重重考驗才能上任,因爲這需要人是個全能型選手啊。
金十三心理轉換極快,完全不需要過渡,更不用擔心她會因爲被凡間的帝王奴役了而因此變成小憤青憤世嫉俗神馬的。
——因爲金十三自認爲是史上最親民的地藏,所以她不介意與民齊樂。
很顯然,與她同屋的那位沒一齊樂起來。
元魍看着在自己眼前上躥下跳,一會兒拿着撣子拭屋子,一會兒進行書籍搬運活動,一會兒又拎着水壺給他倒茶的小宮女,臉色是越來越難看——他甚至認出了那宮女擦拭杯子的那塊補巾正是剛剛她擦地的那塊。
元魍捏着書本的手越來越緊,手背上青筋直爆,他在思考是一掌劈了這人還是一磚頭爆了她的腦子。
——不要疑問御書房這種高端場所爲什麼會有磚頭這種物質,人類向來創意無極限,只有想不到,沒有做不到,帝王他就算手邊沒磚頭,他也能人爲創造出一塊來——譬如玉璽,有時候就可以拿它冒充一下。
終於,元魍忍無可忍,能讓一個人擾了他那麼久的清淨實在是他最大的限度了。
“砰”得一聲,他捏掌爲拳,砸到了龍案上。
實木桌子頓時碎裂了開來,木屑橫飛。桌上的公文紙墨散落一地。
帝王冷着臉,看向金十三,周邊的氣壓頓時降了下來,令人心驚膽戰的氣流頓時排山倒海得向金十三撲面而來。
若是普通人,現在沒被帝王發怒嚇暈了,也會被嚇得腿軟。
金十三在這關鍵時刻,思想再度偏離了正常軌道。
她很是疑惑得問:“陛下,爲您添置宮中器具的人一定中飽私囊了不少。瞧,連您的龍案質量都這麼差!”
元魍:“……”
然後,金十三就想咬舌自盡——她又錯過了一次絕佳的暈倒退場的機會。
帝王跟小宮女兩個“深情”得凝望彼此。
元魍對金十三情深到想要掐死她。
他覺得自己不說清楚對方一定不能理解這氣氛。
於是,他道:“你過來。”
金十三十分“嬌羞”得邁着小碎步往皇帝大人身邊挪。
元魍覺得蝸牛爬得都比她速度快。
終於,兩人脫離了一般距離、經過了禮貌距離與私人距離,最後到達了親密距離。
然後,金十三突然捧起元魍的拳頭,熱淚盈眶:“陛下,您的手都被那桌子打腫了,您的龍體安康就是天下的福祉啊,怎麼能有事呢?奴婢這就給您去找太醫!”
說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的光速躥出門去了。
元魍凝了凝眉頭:是錯覺嗎?他剛剛似乎有種心有餘而力不足的感覺,那麼近的距離分明能夠把那奇怪的小宮女一招斃命了的,可是,她抓住自己的時候,偏偏有種自己被禁錮了的感覺。這是怎麼回事?
012繫上紅線
可惜,金十三逃出了帝王的魔爪,她忘了外面還有個劉全把守着。
金十三抱住劉全的腿,哭嚎:“傷在陛下身,痛在奴婢心啊。您就讓奴婢去找太醫吧。”
劉全爲能找到一個這樣全心全意爲自己主子着想的好宮女,很是欣慰,他拍拍金十三的肩膀,如斯安慰:“你只要盡心侍奉好主子讀寫就行。至於找太醫的事嘛,我讓別人去辦。”回首一揮,立刻有人得令去了。
所以,最後,金十三蔫蔫兒得又被劉全踹了進來。
金十三那叫一個心驚膽戰啊,心裡直道出師未捷身先死云云,沒想到任務沒完成甚至半個美人都沒找到,自己這一遭就要就此結束了啊。
金十三打定了主意,只要這暴君再對自己露出殺意,她也不管暴不暴露了,只管化回真身,先離開這裡再說。
——反正也沒人知道她是誰。
只是,事實卻是出乎金十三的所料。
元魍居然當之前的事情全沒發生過,見她再進來,也很是平靜得吩咐:“把地上清理一下。”然後自己就換了個地方,繼續看他的公文去了。
金十三一邊收拾零碎,一邊警惕着元魍背後偷襲,直到帝王辦公時間結束,竟然都沒有事情再發生。
金十三放下心來後,這才發現帝王左手小拇指不經意得動了幾下。
她再定睛一看,嘴巴不禁就張成了個鵝蛋——啊咧,神馬時候紅線自動繫了上去?
不是說這人是沒有姻緣命的嗎?她還以爲給他綁上紅線很是困難呢,本來還打算着先找到合適的女人牽上線後,再來想法子把線繫到崇武帝身上。
沒想到那麼簡單啊?難道是自己剛剛跟他身體接觸發生牽扯的時候不小心把紅線黏上去的?
不管真相如何,看到如此情形,金十三還是很興奮的:誰說這暴君是孤星命?瞧,有紅線願意繫上他呢!這是個很好的兆頭啊,她一定能找到這條紅線另一頭的主人。
金十三頓時就雙目放光,又壯志滿滿了,以至於漏聽了元魍對她往後宮中生活的重大方向規劃。
等她反應過來時,就聽見劉全揶揄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陛下,您瞧她樂的,都合不攏嘴了。”
“啊?”金十三疑惑:我是挺樂沒錯,但你們凡人確定瞭解我在樂什麼?
劉全朝她眨了眨眼睛:“能得陛下親睞,欽點負責起居讀寫的隨行大宮女,你是頭一個。這要放官場上,就等於是殿試狀元。對於你這個資質來說,該是從來沒有想過的殊榮,所以現在樂得忘乎所以也算正常,我懂的。”
金十三木然得扭臉:你懂個屁!